眼看松子正準備繼續開口對嗆,我趕緊攔住他,順便也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松子似乎也察覺到不對勁,我朝著對方的腳一指,松子立刻就明白了我的含義。不過這家伙似乎是沒怎么見過鬼魂的樣子,這個時候,竟然頻頻朝著我背后躲。
我沒功夫理會他的慫包樣子,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老頭。秦不空距離對方是最近的,既然他都沒有動,我想我也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于是我開始慢慢地平移著腳步,將自己的位置,挪到了那個老頭的視覺直線之外。果然他并沒有隨之而將眼神聚焦到我身上,而是繼續朝著那個方向罵罵咧咧,具體罵的是什么,我就沒有仔細聽了,但不難想象,一定是些抱怨的話,隨著我的移動,松子也跟著我一起躲躲閃閃,期間好幾次竟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腰部。真想不明白,這家伙怎么這么膽小。
很快我就繞到了老人的側面,距離他更近了一些,我早已在手心里準備好了雷決和紫微諱,這個老人看上去似乎就是一個在重現生前場景的普通鬼魂,這樣的鬼魂我閉著眼睛都能夠隨便收拾,所以當下雖然還是會有些不明所以,但全然沒有害怕的感覺。以往鬼魂對于我這樣的人大多都是能躲則躲,躲不開的要么是能力高出我很多,要么是豁出去想要跟我拼個魚死網破。想這種主動找上來的,還真是不多見,更不要說我和秦不空這種人方寸之間就能夠讓這只鬼灰飛煙滅。
繞到側面之后,秦不空的表情我看得更加清楚。很顯然,他也絲毫沒把這鬼魂放在眼里,遲遲不動手,只不過是因為他希望在這個鬼魂身上找到更多的線索罷了。我們此刻都知道。這個鬼魂在這樣的地方毫無天理的出現,必然是因為我們動了石頭盒子里的東西所致,否則絕不可能如此巧合。只見秦不空盯著那個喋喋不休的鬼魂許久,然后彎腰在地上撿起了一塊小石頭,嘴里念叨幾句,然后一泡口水就吐到了石頭上。
這是秦不空的其中一種手藝。據說是沾了這種口水的東西,無論是什么,都能夠當做對付鬼魂的寶貝,聽上去有些惡心,至少前陣子他教我這一招的時候,我是被惡心到了,也從來沒有用過。秦不空嘴里念叨的其實是一段咒語,而這段咒總共只有十六個字,大概的原理是將心里的法宣讀出來,然后混合施法者的口水,吐到任意一種固態的介質上,就能夠把它短暫地當做可以攻擊鬼魂的工具,就有點像古時候的暗器,只不過是涂了毒藥的那種,可以毒殺到鬼魂。
秦不空將手里的石頭朝著那個老頭的鬼魂丟了過去,扔的速度并不快,即便是這樣的距離,身手只要稍微敏捷一點的,還是完全能夠躲開的。但是那個鬼魂卻完全沒有閃躲,之間石頭塊丟中了他的胸膛,然后直接貫穿了身體掉在地上,在貫穿鬼魂的時候,他的身上出現了那種忽閃幾下的感覺,這是鬼魂以某種固有形象出現后。收到外力干擾后的最明顯的表現之一。
那鬼魂似乎是沒這慢吞吞的一塊石頭給扔痛了,但它的反應卻極其夸張,高高揚著眉毛,張大了自己的嘴巴,舌頭還往外吐,整個臉部看上去極為扭曲。而它還舉起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從嘴里發出一種低沉的怒吼聲,聲音不大但卻似乎是從大家的耳膜內傳出來一樣,震得人還是有些不舒服。我忍不住稍微往后退了兩步,而就在我退步的時候,那低沉的怒吼聲戛然而止,鬼魂忽閃幾下之后,就眨眼間消失不見了。
我下意識地四下尋找,因為如果這樣就被打跑了,這鬼也太弱了點,大約一兩秒之后。我遠遠地看見江邊站著一個人,正是剛才那個藍色中山裝的鬼魂。而他似乎面朝著我們,接著用倒退的方式,慢慢朝著江心移動了過去。水很快就漫過了他的身體,可水面上并沒有出現他身體的倒影,慢慢地越走越遠身體在水面之上的部分也越來越少,直到沒過頭頂,就消失不見了。
秦不空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然后對我和松子說道,走吧,這兒還真是沒什么好玩的。說罷就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背簍,就開始往回走。我追上去問秦不空道。剛才那是怎么回事,你看了這么老長時間,可有什么發現嗎?秦不空說,這就和你現在想的一樣,一個最尋常不過的鬼魂,從它最后一幕消失的樣子來看,似乎是淹死在江里的,這樣的會不斷重演死時的樣子,所以這家伙就是個投河自殺的鬼,被水困住了,走不掉了。
我說這些我知道,我是問為什么它會突然出現在這里,是因為我們動了那個石頭盒子里的東西嗎?秦不空點點頭說,必然是有一定關系的,只不過我原以為會冒出一個難對付的,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低級的鬼魂。他的話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我還是察覺到他心里有一絲不安,我想他大概跟我想的一樣。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但又猜不透到底是為什么。
但是我們的疑惑,在回家的一路上,竟然慢慢給了我們答案。從我們開始往馬路邊折返的時候,路上遇到一些三三兩兩的行人,甚至在一些基本沒有人煙的地方。也竟然出現了各種穿著打扮不同的人,零零散散地站在道路邊上,這些人原本各自走著,或者幾個人湊在一起說話,而當我們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那些人竟然都開始轉過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而那些本來就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人,在我們經過身邊的時候,竟然也都不說話了,而轉頭肆無忌憚地盯著我們。
起初的幾個人,我們沒有引起重視,可隨著距離馬路越來越近,路邊的人漸漸變得越來越多了起來,每個人都做著同樣的事,這就太不正常了。起初松子還問我,是不是咱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東西,為什么每個人都盯著咱們看,可漸漸連他也不問了。因為他也察覺到了不對頭。
是的,這出現的所有人,其實都不是人,而全都是鬼魂。秦不空對我們低聲說道,盡量不要看這些人的眼睛,咱們走快一點!到了馬路邊上之后。我們走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我的心里卻開始有些害怕了起來,其實倒并不是因為那些看著我們的鬼魂,因為我相信我是有足夠能力去對付的,我害怕的是竟然突然之間冒出了這么多,原本應該在熱鬧街道上的行人。此刻竟然一個也不見了,滿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竟然沒一個是活人。
我心里設想了一個最壞的可能,如果這些鬼魂一擁而上的話,恐怕我有十倍現在的本領,也抵不過這人海戰術。想到這里的時候,心里大呼果然沒這么簡單,剛才打開了那個盒子,竟然從那一刻開始,除了秦不空和松子之外,我這一路上竟然沒有見到一個活人。看樣子剛才那個穿中山裝的老頭,只是一個引子而已。真正猛的果然還在后面。
這時候,秦不空因為走的速度過快,有點氣喘吁吁,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一邊調勻自己的呼吸一邊對我說,你回答我。今天我們闖的是哪一關?我回答道,“魑”。秦不空又問道,魑在鬼魂當中,指的是什么?我想了想說,是變化無限,迷惑人心。
秦不空說,沒錯,所以現在咱們看見的這些鬼,都是這“魑”關的一部分,我們從打開盒子的時候開始,就已經身陷此關了。咱們現在眼里看到的除了咱們三人的另外任何一個,都是鬼魂,但是那并不是說這個城市被鬼魂占據了,而只是我們現在看不見人了而已。
松子非常害怕,他一直緊緊抓住了我挎包的帶子,然后帶著哭腔問道,怎么辦啊!我們該怎么才能夠回去?我一想,也有點絕望了。因為如果要回去秦不空家里,我們還需要渡過一條長江,按照現在的態勢來看,就算有船可坐,那開船的船長,船上的水手,船艙內的乘客,都必然是鬼而不是人,萬一開到江心直接給我們來個翻船,那可怎么辦?這滾滾長江,我豈不是也要去給龍王爺做女婿了?
于是我問秦不空,怎么辦,咱們還能坐船嗎?秦不空想了想說道,當然要坐,只是咱們要盡可能地裝作沒有察覺到這些鬼魂的異樣一般。你們仔細看下這些人的衣服,還沒發現嗎?
聽他這么一說,我裝作沒事一樣,用余光觀察著那些我們經過身邊就立刻住嘴不說話看著我們的鬼,他們每個人看上去若非這奇怪而統一的動作,實際上都不像是鬼魂。而這些人的服飾,竟然有的穿著舊社會時候的淺藍色學生服,有些穿著旗袍,有些穿著師爺的裝扮,甚至還有軍人,這些軍人也很奇怪,不光有舊社會時期解放軍的那身老軍裝,甚至還有國軍的軍裝。
秦不空說道,發現了嗎?這些人,都起碼是這一百年一來,各式各樣死在這座城市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