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事,最終被如天三言兩語帶過了。
她知道大哥心中有什麼話兒想問,只是到了最後,他卻只是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讓她早些休息。
一場虛驚之後,將軍府似乎又恢復到了往常,平靜淡然的任由時間流逝著。
轉眼,便到了春末之際。
這一日,在如天和蕭善祁上朝,蕭善軒出門未多久之後,宮裡突然來了幾個人。
容善一眼便認出了帶頭來的,正是那陵王的近身太監,她進宮兩次,兩次都見著他隨侍在陵王左右,所以不會有錯的。
“公公。”她傾身盈盈行禮。
“夜夫人行此大禮,老奴實在不敢當啊。”
“公公是陵王身旁的紅人,容善的夫君和大哥還要仰仗公公多費心呢。”
兩人免不得又是一番客套。
“夜夫人這麼說真是折殺老奴了。”
看著他笑著,容善也只能陪笑著。
“啊,不知公公今日來,是爲何要事?”眼見著差不多該引入正題了,容善這纔開口小心翼翼的問著。
“老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請夜夫人進宮一趟。”
“進宮?”她沉眉深思,怎無緣無故的突然派人來叫她進宮,爲何不是讓如天帶她入宮呢?“公公可知是爲何事?”
“這,老奴也猜不出陛下的心思來,還是請夫人速速進宮吧。”他似乎不願多說,只是催促著。
“那,待我換身衣裳……”
“夜夫人不必,如此便可以了。”
不料話兒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了。
有這般的急切?
雖說心中疑慮重重,只是聖意難違,她只好與秦仁交待了一聲,讓他轉告如天和大哥她進宮之事後,便鑽進了宮裡派來的豪華馬車。
一顆心,忐忑不安的跳動著,容善想不明白,爲何在這個時候,要她進宮去。
陵王此刻該是端坐在朝堂之上纔對,又怎會要見她。
莫不是大哥和如天出了何事,難道是如天的身份被戳穿了不成。
不由的,心頭一陣緊縮,她有些不安起來,心急的想快些進到宮裡頭去,瞧瞧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一路輕晃著,像是行了許久,她才感覺到馬車已停下。
簾子忽然被人挑起,將她嚇得一驚,卻然強作鎮定。
“夜夫人,請。”
老太監伸出手,她輕輕的將手擱在他的手臂上,輕提著羅裙踏著小板凳下了馬車。
擡頭,眼前的一切是全然陌生的。
她,居然未在宮門口停下,直接坐著馬車進到宮裡頭來了,只是這裡又是何處?
她只知道自己應該是在宮裡的哪一處,只是身前的殿宇止方未懸任何牌扁,也看不出來是什麼地方。
“請吧。”
老太監領著她慢慢的走向那大殿,伸手推開殿門,她猶豫了一下提步邁了進去。
“夜夫人請在此稍候,”老太監一笑,轉頭對站於殿門外頭的幾個宮娥說道,“你們好生伺候著。”
“是。”
“噯?”
容善舉手想阻止他離開,只是看似老太龍鍾的老太監,走起路來卻快得很,她還未說出什麼話來,他早已步出了殿外。
那人影才一消失,殿門便被人在外頭緩緩的關上,傾刻間,空蕩蕩的大殿裡頭就只有她一個人,靜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爲何,她的心越發的忐忑起來,在這空寂的殿堂內,像是藏著什麼可怕的動物,會突然衝出來將她撕裂一般。
大哥和如天,他們可是遇上了什麼事兒,她想不透這陵王心中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
“你可是在想,朕爲何派人將你招進宮來?”
身後,驀然傳來瑾蒼的聲音,將她嚇了一驚,忙轉過身來,見他正從殿側進來。
雙眼對上他那戲謔的眼神,她一愣,立刻又想到他的身份,便曲下了身來。
“容善見過皇上。”
他不答,只是慢慢的走到她的跟前,那雙明黃的靴鞋便映入了她的眼中。
伸出手,搭著她的手肘將之輕輕的扶起,而後看著她低垂著的頭說著:“你是朕的義妹,這裡又無外人,俗禮就免了吧。”
容善不敢隨意回話,都說伴君如伴虎,要是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害了自個兒到也算了,要是因此連累了大哥他們就不好了。
“朕叫你來,是有一事問你?”
她微微的擡起頭來,看著瑾蒼反剪著雙手背對著她站在眼前,平淡無波的說著話兒,只是每一字都令她的心狂跳不安。
定是出了什麼事了!
今日的陵王與她見過的那兩次皆是不同,除去了那善意的笑臉,溫和的語調,如今站於她眼前的,儼然已是個冷酷無情的君王。
“朕問你,你可知如天的身份?”
如天的身份?
他爲何會如此問她,難道,難道他已然知曉如天的女子身份?
不,不會的,若是他已經知曉,不會特意將她召進宮來盤問,該是直接將如天收押纔是,難道是說,如天已經被他收押了?
“怎麼不回話。”
他回過身來,看向她,“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她的頭,垂的越發的低沉起來。
這讓她如何說。
若說了假話,倘若他已知道實情,那她便是欺君。若說了真話,倘若他還不知情,那便是不打自招。
“我……”容善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如何答他。
“你可知,今日冰玄卿來找過朕。”
冰玄卿,此事又與他何干?
“他,要如天隨他一同去瞿雲,幫他奪取屬於他的帝位。”
奪取帝位,他要的,果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位。
只是爲何,他要將如天也拖進這兇險的事情裡頭,爲何他要如天,若是需要有人替他出謀畫策,想必瞿雲國有的是他的謀士,爲何偏偏要如天。
若是論行軍打仗,只怕如天和大哥的手段都比不過他的狠辣。
“你又可知,我爲何召你進宮?”
他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視線輕浮的在她的臉上掃過,笑問著她。
“容善,不知。”
如今她還能怎樣,即便是知曉的,也只能裝著不知分毫。
“你不用替她瞞著了,早在朕賜給她這個將軍的身份之時,便已經知曉,她不過是個女人。”
容善一怔,身子隨之一僵,而瑾蒼似乎因此而心情大爲爽快起來,放聲大笑著。
“你以爲你們弄出個夫人來,便能讓他人不懷疑她的身份麼?可笑。”
“皇,皇上。”他的手大力的捏著她的下巴,她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要被他捏碎了。
“既然冰玄卿要夜如天,那我便給他一個夜將軍,哈哈。”他終於鬆了手,後退了一步,“你便陪著如天一道去瞿雲吧,反正你便是從那兒來的,與冰玄卿亦算是熟識。”
他笑著,那笑容卻是那般的冰冷無情。
他知道一切,也定是在算計什麼,如此輕易的讓她們離開,他的心中定有什麼打算。
“爲何這副驚恐的模樣,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朕只不過是想留你在宮裡小住幾日,待夜如天點頭答應去瞿雲了,你們‘夫妻’自然可以收拾行囊一起前往。”
“原來皇上將我召進宮來,便是要軟禁我逼如天就犯。”
她想的再多也未曾想到會是這樣。
“她必須去,不去不成。”他側過頭,一臉的陰沉,“倘若她不去,我又怎能讓夜如天去死。”
“什麼?”要如天去死,“皇上要,要如天……”
不,他不會的,如天替他賣命打天下,還尚有利用的價值,他不會輕易的捨去這粒棋子的。
“夜如天不死,她便一直要做個男子,我又怎能將她留在身邊呢。”
咯嗒,心中像是有一根弦繃斷了一般。
她愕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