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掌櫃的,這個人,你認識麼?”隨著陸嘉華的話,一名衙役將死者身上蓋的粗布掀開。
“不認識,從未見過。”唐宛如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
“唐掌櫃能看出他是怎麼死的麼?”陸嘉華突然問道。
唐宛如心念急轉,但還是沒有說出“看不出”這三個字,因爲她感到這件事情自己一定會牽連其中。
若是自己現在說不知道 ,那麼很可能就是失去面前這爲潛在的“朋友”
“他不是吊死的,而是被勒暈過去之後吊死的”唐宛如輕輕的說道。
她的話立即引起周圍人的震動,雖然仵作名義上是賤業,但是也不是一般人能勝任的,尤其是這種大州府的仵作,都是極有經驗的老手。
連許仵作都無法確定這個人的死因,這個英俊的有些妖孽的小白臉竟然說的這麼肯定。
“唐掌櫃,這話可不是亂說的。”
徐縣令冷冷的盯著唐宛如開口道,如果不是陸嘉華對這個年輕人語氣和善,他早就讓衙役亂棍打走此人了。
“小人既然說了,就有一定的把握,我除了是一個廚子,還是一個大夫。”
“既然你是大夫,怎麼不開醫館開酒館?”徐縣令 略帶嘲諷的笑道。
畢竟那怕是在大業這樣等級森嚴的王朝,醫生也是一個受人尊敬的身份。
“因爲我學的是海外醫術,這邊沒人信我治病,只能開酒館了。”唐宛如不卑不亢的笑道。
“那請唐掌櫃的說一下,你是如何斷定他是先勒暈之後又吊死的”陸嘉華雙眼一狹,輕輕的問道。
唐宛如倒也不懼,笑道:“在解釋之前,我想多說幾句,以免有的人不理解我在說什麼。”
“解釋、理解”徐縣令聽到這兩個詞彙,不由得感到很是新鮮 ,但一琢磨就知道這兩個詞的含義,不由得正視起唐宛如。
最起碼面前這個人一定是讀過書的,而且學問可能不錯。
“《內經》曾有云:‘諸血皆歸於心,經脈流行不止,環周不休’,吊死之人因爲脖頸處的經脈受阻,頭部無法得到足夠的供血,所以死的人多是臉色煞白。”唐宛如開口道。
徐縣令等人一聽唐宛如“掉書包”均覺得很有道理,並且許仵作那裡在思索了一下之後也點了點頭。
“被勒死之人則不然,很多受害者面部以及頸部會有大量的淤血,並且呈深紅色。”
“這又是爲何?不都是被勒住脖子死的麼?”徐縣令忍不住問道。
“因爲被勒死的人,會被人在那一片肌膚上用力,肌膚下的經脈受到擠壓之後血液無法流動,死後血液更是無法散開,所以多是青紫或深紅之色”唐宛如道。
“而且你們看,這個人舌頭是有破損的,被勒死的人則很可能會不小心“咬住”自己的舌頭,導致口中出血。”
唐宛如走過去,掏出一塊手帕拿起那死人的舌頭向大家展示,果然在上面有傷痕。
“可是他口腔中並無血跡”徐縣令也不嫌髒,仔細的看了看道。
“兇手顯然也是刑名高手,善於處理屍體,他的口腔中被茶水洗刷過,你們看在口內最深處有茶葉的殘留。”唐宛如道。
“這兇手果然狡詐”徐縣令顯然已經完全信服了唐宛如。
“你們看,這頸部索溝有點問題。”
許仵作這個時候也走了過來仔細的看:“這…這頸部被繩索勒住之處雖然肌膚磨損,但是看不出重複的勒痕。”
“你說的不錯,這個兇手的作案手法極爲高明,但是,無論他如何掩蓋,屍體是不會替他說謊的。”唐宛如微微一笑,看著四周聚精會神看著她的衆人,忽然有種“柯南”的感覺
不過很快她就將這種心思收了起來,因爲她發現,不遠處的陸嘉華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似乎是“好笑、無奈”之色
“縊死,因爲人是向下墜的,所以前頸部著力,索溝就會深,後頸部不著力,索溝就會淺或者提空。
但勒死是不同的,著力點要麼在咽喉附近,要麼差纏繞脖頸一週其整個頸周受力是均勻的,所以頸部索溝深淺會基本一致。”
唐宛如說著,再一次將手指向那猶如蜈蚣般的勒痕:“你們看,這頸部是不是咽喉附近的青紫之色是最深的,其他的部分卻是淺顯的。”
“不錯,正是如此。”許仵作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中一臉恍然道。
“這個人竟然如此狡詐。”徐縣令也是一臉心有餘悸道。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陸嘉華突然問道。
“自然是爲了逃避罪責,他做的事情雖然自認縝密,但越是複雜的犯罪手法留下的破綻就越多。”
“哦!”陸嘉華這個時候已經從馬上下來,走到唐宛如身前。
“這個殺手一定是有一定身份的人,否則,一般江湖殺手是不會這樣麻煩掩蓋殺人罪證的。”
段天凌的話頓時讓陸嘉華和徐縣令心中一震,一驚。
“唐先生,可否請您去兇案發生的場所看一下,或許你能發現我們沒有發現的東西。”
陸嘉華連對唐宛如的稱呼都變了,加上了先生二字,看來這人只要你展現了自身的實力,自然就會有人重視你。
“好”唐宛如知道自己無法拒絕。
重新回到院子中,唐宛如看到了那個自己開店後的第一位客人,柳媚兒。
看到唐宛如和陸嘉華等人重新回來,柳媚兒也是驚詫不已。
這個漂亮的像是兔爺的廚子來幹嘛!難道是因爲吃了他的酒菜菜出的事情。
不過轉念一想也不對,自己就沒事兒,況且那個白大官人還是上吊死的。
唐宛如向著柳媚兒友好的一笑,點了點頭,畢竟也算是半個熟人,而且大家都是女人。
柳媚兒也笑了笑,不過很是勉強。
走在前面的陸嘉華看到柳媚兒向唐宛如笑,不知道爲何,心中竟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將你剛纔說所說的同唐先生再說一遍。”陸嘉華冷著臉道。
“是”柳媚兒不敢怠慢,將陸嘉華審問她的東西又說了一遍。
唐宛如點了點頭,沒有問什麼,在陸嘉華的帶領下走進了柳媚兒的臥室。
此時的臥室已經恢復了原樣,剛纔被那些衙役翻的亂七八糟的。
唐宛如仔細的在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之後開口道:“請給我拿一個梯子。”
因爲橫樑上也被查看過,所以梯子很快拿了過來。
唐宛如爬上梯子到了上面仔細的看了一遍。
接著又去了那間東廂房,同樣仔仔細細的搜查了一遍。
這個過程時間很長,但是陸嘉華始終保持著風度,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之色。
倒是徐縣令有些沉不住氣了,想要開口問詢,卻被陸嘉華用眼神制止。
“廚房在那裡?”唐宛如向站在物外的柳媚兒道。
“在後面院子的後面。”柳媚兒怯生生的說道。
“帶我去”
這個院子是個二進的院子,前院是住人的地方,後面則是廚房、柴房、馬廄所在。
一羣人來到後院廚房,這是一個不大的廚房,有兩個竈,放著蒸屜,鍋碗瓢盆這些東西。
“你昨晚做的什麼夜宵。”
“是張媽做的,她是我家的廚娘,做的是‘紫米銀耳羹’”
“將張媽叫來”
“是”
過了不過片刻,一名身穿粗布衣,頭上戴著一塊帕子,四十左右歲的肥胖女人被帶到了這裡。
女人此時一臉的驚慌,見到陸嘉華等人之後,膝蓋一軟,立即跪了下去。
“那碗粥,你做了多長時間,紫米是粳米的一種,熟的時間很慢,做之前需要提前泡,你每天都泡那種米麼?”唐宛如問道。
“啓稟大老爺,我家小姐喜歡早晨喝一點粥,所以我每天都會泡一些粳米,昨晚那碗粥做了半炷香的時間。”張媽抖抖索索的將事情說完。
“柳姑娘,你是一直在這裡等著張媽做完了夜宵的麼?”
“是的,因爲那晚我被白大官人折騰的夠嗆,我怕他還要折騰我,所以就想著多出來一會兒透透氣。”柳媚兒雙頰緋紅的說道。
必將面前之人是自己暗戀的情郎,說這些事情不免心中羞恥感上升。
“昨晚的夜宵還在麼?”唐宛如向張媽道。
“沒有了”
“嗯?”
“大人饒了我吧!夜宵是剩下一些,我看扔掉可惜,就自己吃了。”張媽一見唐宛如面色轉寒,不由得嚇得屁滾尿流。
“還有一些,昨晚撤下了碗筷都沒有刷。”遠遠站著的春芽突然說道。
“找來我看”唐宛如道。
春芽立即跑進廚房,在一個大木盆的碗筷中找到一個白瓷碗拿到唐宛如面前。
“張媽,這個粥可不是燉了半炷香的時間,這米粒已經完全的開花散開,沒有一炷香的時間可是燉不出來的。”
隨著唐宛如的話語,那些跟在四周的衙役兵丁,幾乎同時抽出了刀劍。
吳捕頭也立即護在了陸嘉華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