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夜無仇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嚇得一哆嗦,大喝壯膽道。
說實在的,若不是身邊有堅硬的靠山,夜無仇自己單獨在這種氛圍中待著真的很考驗膽量,他不掉頭就跑已經給足面子了。
風再度將厚實窗簾掀起來,這回三人都注意到了人影的存在。
“大人,我去看看。”愛德拉剛欲前去,卻被艾爾拉住。
艾爾道:“還是我去吧,你是法師,近戰能力不強。”
艾爾當即大喝,身形好似疾風般欺近窗戶,長弓的邊刃攜帶著翠綠的熒光斬落。
“吼——”
空間動蕩,波紋肉眼可見,圈圈漣漪看似柔和卻擁有狂暴不可逆的力量。
遽然,一張絕非人類,森然可怖的臉張著血盆大口無比貼近地面對艾爾,暴露在三人面前。
艾爾大受驚嚇在空中連翻幾個跟頭才穩住身形落在地面上噔噔噔連退幾步。
“這是什么鬼東西!”
夜無仇一哆嗦,驚恐地看著眼前之人,哦不,那個東西并不能稱得上是人,駭然可怖鮮血淋漓的面孔耷拉著臉皮,清晰可見的皮下組織生動地呈現在三人眼前。
或許見慣了戰場上的慘烈與死尸的各種詭異殘忍的死法,幾人都本應該早就在心里建設起雄厚的石墻抵擋這突如其來的驚嚇,可戰場是戰場,此地是此地,環境對于心里的影響是機極其巨大的,就好比你不能在遍布橙色溫暖的燈光家庭成員其樂融融團座餐桌前共度晚餐的情況下,去感到陰森詭異一樣。
在這樣昏暗卻又帶著些幽幽光線的場所,幾人原本心中便已無形中變得緊張,這突如其來的驚嚇竟讓他們的心里都“嚯”的為之一顫,無論他們愿不愿意承認。
“保護大人。”艾爾緊緊盯著怪物喊道。
愛德拉火焰四方蔓延,在火海中蛟龍凝聚成型靜靜地挺立在幾人身后。
那個怪物雖說面相可怖,但卻無動于衷,這大大出乎幾人的意料。
驚魂甫定,夜無仇這才仔細打量了眼那怪物,怪物的左眼珠大的嚇人,顯然是眼角撕裂所致,而右眼珠卻耷拉在外,幾根類似神經的絲狀物連接其上不讓它掉落。
“這個怪物很強,愛德拉小心些。”
“明白。能用吼聲將你擊退,哪怕黃口小兒也看得出來孰強孰弱。”
“我覺得我們暫且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看這怪物也沒下一步動作,我們也別觸其鋒芒。”
夜無仇強行讓自己穩定下來,因為他知道,他現在不是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他現在是掌率成千上萬人的圣騎士,說不定日后的權勢還會更大。若是自己遇事先慌張到不知所措,那么還怎樣帶領部下走向更遠的未來?這倒是其一,其二夜無仇因天賜機緣走向圣騎士的位置,他是極其珍視的,他打心底沒有什么無私的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挽狂瀾于既倒解黎元于倒懸而后浮名消散投紱歸田的崇高精神,他只想保住權位。既為功名心,又為肩擔的仇恨,他都必須使自己盡快適應自己就是主心骨的事實。
看著兩位商議對策的屬下,夜無仇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但他也知道不能貿然做出可能錯誤的決定,所以思來想去看了看情況凝眉道:“我們暫且退出去。這里有這個怪物,顯然不會有教廷的守衛者。”
愛德拉與艾爾對視一眼,皆點了點頭,隨著夜無仇緩緩后退。
怪物仍然無動于衷,吼完后,仿佛陷入沉睡。
就這樣,幾人走到門口的時候,皆是松了口氣,他們正準備松懈下來,細微的聲音卻傳入幾人的耳朵。
細密的刺啦聲讓夜無仇毛骨悚然,這道聲音讓他自然而然地聯想到蟻群聚集時密密麻麻的模樣,他急忙轉過頭四下望去,只見沼澤的泥炭中,正在緩緩冒出一個又一個的頭顱!
“快跑!”夜無仇大喊道。
二位將領比夜無仇更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倆面容惵惵,毫不猶豫立即帶著夜無仇飛向半空。
“嗚——”
奇妙的聲音在沼澤間回蕩,那聲音似笛似簫,嗚嗚咽咽,凄凄慘慘,夾雜著悲戚之情。聲音好似催化劑般,正在三人愣神間,沼澤中冒出的人頭加快了浮現的速度!
“快走!這笛聲好似在命令這些怪物!”艾爾大喊道。
愛德拉胸中怒火中燒,想他成名以來,如何曾受過這等憋屈之氣?可他又無可奈何,畢竟這些從沼澤中源源不斷冒出的怪物的數量多如牛毛,哪怕單體實力不入眼,可量變就是質變!
“我們走是得走,不過得給這些垃圾留下點痕跡!”說罷,愛德拉的火焰像隕石墜落,碩大的火球天神降臨般轟然砸在泥沼中!
“訇!”驚天的聲音響起,大片大片的軟泥塊飛在空中嘩嘩墜落,下起了泥雨。
沼澤好似被翻了個遍。
“嗚嗚嗚——”
正在愛德拉洋洋自得看著自己造成的破壞力的時候,笛聲突然變得急切短促,疾如驟雨,鏘鏘切玉!
“這笛聲確實在指揮這些泥沼中的垃圾!”
在漫天的泥雨中,夜無仇大吼,仍然有為數龐大的怪物在源源不斷浮現,愛德拉的赫赫攻擊貌似連遏制的作用都沒起到。
愛德拉瞠目結舌,他表情一滯,信心大感受挫。他不再逗留,操控力量,帶著夜無仇極速欲往大部隊方向沖過去。
“呼!呼!呼!”
在枯萎的光禿禿的樹木間穿梭,左轉右拐,速度快的枯木向后流動在三人視野形成灰褐色的畫幕。
看著守衛所眨眼便變小,三人都是松了口氣。
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發情況并沒有讓他們總是保持緊繃的心弦,反復無常的局面立刻讓三人再度懸起剛剛平靜的心情。夜無仇正飛行間,忽見視野內驀然閃過灰影,這灰影速度快得讓他的視線無法捕捉!
起初,他以為自己疲勞過度出現幻覺,可當他再次看到灰影的時候,他發覺事情并不簡單。
“有情況!有情況!”夜無仇情不自禁大吼。
而與此同時,艾爾身形風馳電掣,翠綠的光芒化作耀刃四散飛射。
“嘭嘭嘭!”
強大的震擊發出清脆的響聲,但艾爾的攻擊一無所獲,四周的枯木被擊打得木屑紛飛。
“愛德拉,看你的!”艾爾凝眉道,大人,受苦了。”
愛德拉默契地點了點頭,二人身形交錯,艾爾接過夜無仇在空中翻轉騰挪卸著勁力當空停下,使得愛德拉擁有全力以赴的狀態去釋放范圍法術搜捕灰影。
夜無仇在這高速的狀態被如此折騰略顯頭暈,但此時他也顧不得那許多,眼下的情形能保住性命便是極其慶幸的事,他還能奢求什么呢?箭在弦上千鈞一發,夜無仇也不是扭捏的黃花大閨女,男子漢經不起這點摧搓何以立足于世?
夜無仇對艾爾的那句受苦了暗覺好笑,雖然他心知肚明艾爾僅僅是客套的下屬對領帥的問候,但他在這風云變幻的時刻卻出奇地胡思亂想去假設了艾爾的話是真心實意的覺得自己是經不起風浪。
或許這就是高手手下帶來的安全感吧。
潛藏的依賴性或許就是兒時孤苦無依的歲月遺留下來的后患吧,夜無仇苦笑著想,自與天玄劍神熟絡以來,雖然他總是時刻提醒板正自己身為男人的獨立與果敢,但是這種做法時常會鬧得自己筋疲力竭,而相反的,他遇事得到天玄劍神的溫暖與幫助之時總是會發自內心洋溢著愜意與幸福。
或許,我們生而脆弱,只是生活逼迫我們不得不勇敢吧。
冗長紛繁的思緒壓在心頭,夜無仇竟忽視了愛德拉與那灰影的戰斗。
愛德拉爆蓬的火焰散發熾熱的高溫,向四面八方威逼過去。整個空間充斥著赭紅色,枯木化為齏粉,潤濕的沼澤水域瞬間干涸見底。
“出來吧!”愛德拉高喝,法師袍無風自動,涌動的火元素之力層層疊疊,強勁的爆破力直接將灰影逼得乍現原形。
“在那!”黑影哪怕是一頓,也是足以致命的,愛德拉的氣息立即鎖定其上,黑影若是再遁入無影無蹤難以捕捉的地步怕是難上加難。
“嘶!”
那怪物背生雙翼,通體呈巖石貌,若是其靜止不動還真能和石雕以假亂真。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副本該待在教堂亦或哪個宗教組織的大堂或者門口的樣子,卻活靈活現地飛在半空,這種違和感讓夜無仇為之一愣。
“這是什么東西。”夜無仇看著突然浮現的怪物呆呆問道。
“大人,這是石像鬼。”艾爾緊握長弓回答道。
“石像鬼?這到底是個生物還是什么?”
“按理說應該是生物。這種生物很奇異,我曾淺入沼澤的時候遇見過。之所以說應該算是生物,其實在一定成分上講,人穿戴盔甲依舊是人,那么石像鬼鉆進石像中也應該稱得上是生物。因為石像鬼的本體只有拳頭大小,這種生物親近土元素,所以喜歡鉆進巖石中操控土元素進行活動。”
“哦?還有這等有趣的事?”
“大人,所以說從視覺上看石像鬼并非生物,但他確確實實在本質上是具有獨立意識的,很奇妙。我們要對名稱的范疇加以明確的定義與區分。”
“哈哈哈,人在某種程度上講和這石像鬼不亦異曲同工么?思維是本體,外貌肢體乃寄居之所。思維操控著肢體,就等同石像鬼操控巖石。而肢體卻有著自己的極限與肌肉記憶,就好比巖石有著自己的特性。那么‘人’這個名稱到底指的是肢體還是思維呢?越說我越覺得這具身體像是撿來的。”夜無仇擺出一副苦笑的神情。
“大人,有邪道修煉便是靈魂出體奪人肉身,占人竅舍。我們真的不能確定自己的本真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樣。”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半天,全然把愛德拉晾在旁邊。
“大人,您快別聊了。艾爾,你快來幫我的忙,這石像鬼太難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