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蹤,一行黑衣人的一舉一動悉數落入夜無仇眼中。
最讓他驚奇的是,每逢飯前,這些黑衣人便一臉莊嚴,手足做些奇怪的動作,口中念叨著嘰里咕嚕的異文。
“這是來自西方大陸的阿納斯禱告儀式。”紅蓮侃侃而談:“阿納斯譯文為禮天,禮天教廷自遠古創教以來便有這拜天儀式,即以天為命,其之宗旨自然尊崇天道,認為萬法萬物深受天恩,一茶一飯當思誠饋。”
“只是這禮天教禮在西方大陸極為盛行,但傳播到我們東方就門可羅雀了,沒想到在這兒能碰見禮天教廷的信徒。”
夜無仇頗感興趣的觀摩了一下——席地雙腿交叉跪地,先于胸口前憑空畫一個奇異符號,接著似乎身臻奇境地滿口拖韻拉調兒,點一點腦門,雙臂奉天,最后以虔誠地大吼一聲作為結束。
“誒?你們對璇星熟悉么?啊,范圍可能大了點……你們對建業附近一帶熟悉么?”夜無仇趣味盎然問道。
紫云一臉傲色,挺起胸膛那架勢和自夸自擂大同小異,她的話剛到嘴邊,卻忽然覷見紅蓮微挑的眉頭,頓時如撒了氣的皮球,知趣地萎靡下來。
藍如玉擺擺手,眼眸泛著絲絲溫和的笑意:“無妨,我們也是去年才來到此地,對此地不是甚為了解。”
“哦?不是本地人?”
“嗯,你也不是本地人吧。”藍如玉折枝清脆:“你是自葬神淵以南的煌境來的吧。”
夜無仇頗感驚訝,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藍如玉巧笑倩兮:“口音唄,就是這么簡單。”
夜無仇拍了拍腦袋,恍然。
所謂煌境,乃是一整塊大陸中為方便說明被劃分眾多板塊中的一塊,位于東方大陸東南角,天玄山脈就坐落其中。言及此,不得不解釋一下“境”這個不是詞的名詞。上古時代,天地大劫,魔物猖獗,占據各大陸大部分地區,東方大陸各位大能為了明辨以及精言各個戰區的整體情況,便以標志性地貌好似田疇般建畛立壟,而各大首腦便統一建立起了的便稱為“境”。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東南焜境與煌鏡之間以葬神淵大裂谷為分界線,以天工鬼斧從容直觀地劃清界限。
從另一方面來講,大陸如此格局也不是沒有其必然性。出于地理阻礙與人文差異,每一境中人民流通倒頗為順暢,可境與境之間的交流就沒那么水**融。因此,“境”可以單純的看做方便學習記憶的板塊,也可以以慧眼看做不同民風俗化的器臟。
“藍鏢頭去過煌境?”夜無仇問曰。
“去倒是沒去過。”藍如玉似乎回憶著什么:“我只是見過來自煌鏡的人,說話腔調與你類似。”
“見多識廣。”夜無仇爽朗笑著打趣。
藍如玉雙頰飛上紅霞,隔著面紗都能感覺到那不勝涼風的羞澀。
這時,紫云急沖沖跑過來,打破了這一方小小的寧靜。“姐姐,姐姐,他們開拔了。”
三天的行程,更兼馬不停蹄腳不止步,山勢漸陡,草木愈芃。經過涯邊小路,蹚過澗溪小流,扶搖直上,臨近山腰。途中餐果飲露,倒也沒受渴挨餓,更何況有夜無仇這唯一的男士,多少也要保持一點紳士風度。
這日,行至酣處,忽見前方隱隱有片開闊地。因為保持著必要的距離,夜無仇四人發現這情況時,那群黑衣人早已行至邊緣處。
“有一個村子。”
眾人定睛細瞧,果然好一個山野閑村:草堂錯落,參差數十人家。家家門佇雞犬,戶戶庭豢烏豕。黃發與垂髫并樂,樵夫共浣女怡色。繁歌颯沓,音有太平盛世;搗杵鼓動,節韞機杼拍鳴。村右為清泉,汩汩礚礚,叮咚作響。村左為桃林,落英繽紛,悠然蝶落。這集色與味與觸與聽于一體的桃源之境,當真罕見之地。
夜無仇掐指細算,回首來路,發現所走路線七繞八拐,沒有明確指路實難至此。
就在黑衣人處在林子邊緣,他們忽然紛紛駐足,褪去黑衣收拾好,堂而皇之的向村子走去。他們此時的打扮,赫然與樵夫農民莊稼漢別無二致!
夜無仇連連稱奇,如此褪去狗皮便裝人的行徑令他大感意外。
“難道這里是匪窩?”紫云一語道破天機。
“不排除這種可能,如果村里人人都如此的話。”夜無仇向黑衣人方向揚了揚下巴。
“這是什么邏輯,”紫云頑皮地一臉鄙視:“如果村里人人如此那么就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夜無仇一臉愕然,他只是未經思考隨口一說,何必上綱上線,反正大家明白什么意思就行。卻沒想到讓這個小丫頭片子抓了個小辮兒,并且不失時機地加以鄙夷。
“我……我說你沒必要抓住機會就報仇吧,不救當初鄙視你一下子嘛。”語塞半晌,夜無仇哭笑不得道。
“哼,本姑娘可不是報復你。而是看你語文學得太差,發發善心輔導你,別不領情!”說著,紫云揚著倨傲的下巴得意洋洋。
“……”
“好啦好啦。”還是得紅蓮來打破這淵渟岳峙的僵局:“眼下靈暢妹妹蹤跡未逮,我們縱是想不出比跟蹤更好的辦法,也不要在這兒吵吵鬧鬧的啊。”
“哼!”紫云把頭扭到一遍。
夜無仇苦笑搖了搖頭,隨及便不再理會同樣不理會他的紫云,對藍如玉道:“藍鏢頭,既然這里有可能是匪盜扮的障眼法,那么這里就有可能是他們藏污納垢之所在,靈暢也就極可能處身此間。”
“無仇,你意下如何?”藍如玉似乎鼓足勇氣認定了,張口閉口皆是這和藹可親的稱呼。
尷尬地揉了揉眉眼,夜無仇裝作未曾留意:“天黑后我們借助夜色掩護,去探虛實。”
“便聽你的。”
“哎呀,姐姐,怎么什么都聽這個大傻瓜的!”紫云嘴里抱怨聲未落,卻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挑著韻黛的遠山眉,張大著溜圓的紅唇:“姐姐,你不會……”
“云兒休得胡說!”藍如玉連忙嗔怪喝斷,語氣聞之似乎是怒氣在膺,可任誰都看得出她的忸怩不安與秋波溢滿的幸福嬌羞。
她又怎能不知道紫云下文若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