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燭城外有著廣袤的森林,這森林雖說規模上與和斷天山脈的不可同日而語,但仍有著不可小覷的規模。
當夜無仇踏在微軟的泥土上,深衷難訴,他的思想彷彿回到了半月前面對狼王時的場景,銀河迢迢,繁星環繞,仿若有上古之神的低語在耳畔迴響。亡靈海涌,擋者披靡,猛士慕容,死生大義,所有的元素勾勒出宏偉壯闊的景象映射在夜無仇的心中經久不息。如今踏入森林中,頗爲熟悉的畫面,恍若隔世,於真切中多了些陌生的距離。一切的一切,在激流勇進繁華盛景之時還未覺察到什麼,但是在帷幕將落告一段落之時,驀然闖入胸懷的是蕩氣迴腸的蕭瑟與崇高。
“也不知道慕容將軍如何了?!币篃o仇提起這個名字滿懷敬畏。
霍傑嘆道:“這是真正的英雄啊?!?
弗克洛等人好奇,問著慕容沉痾的事情。待他們得知慕容沉痾以身犯險捨生取義的時候,對這個素未謀面的漢子都抱著惺惺相惜的態度。
“這一路上,我們不斷在得到,不斷在失去,如果這便是人生的意義,那麼該是怎樣的悲欣交集?慕容將軍生死未卜,衆多聖殿騎士慷慨赴義,黃金巨龍王慘遭囚禁,在沼澤中眼睜睜看著兄弟們陳屍沼澤,永遠留在那個暗無天日的猩紅世界裡,我心何忍?”
夜無仇因此而心中感觸頗深,眼淚又在眼眶中打轉,風雨飄搖的心因暫得片刻安生而苦楚良多,他漫無目的地四處觀望,邊走邊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一切。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扭頭,目光落在一個人身上。
“維德斯,我有個問題想想你瞭解瞭解。”夜無仇道。
維德斯跟在薛可琪的旁邊亦步亦趨地走路,他對她仍保持著垂涎三尺的愛慕,他正插科打諢間,忽聽聞夜無仇叫他的名字,他誠惶誠恐地看向夜無仇。
維德斯之所以對夜無仇的態度大爲改觀,著實因爲這短短的數日,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的內心承受的是世事劇變的幻滅,維德斯不得不以刷新過的視角看待衆人。
“我們剛到邁恩瑞的時候,看見聖騎士之劍。你爲何喚其爲‘黎明的寬恕’?這個名稱不但從你口中出現,在那個聖女亦是同樣出現過。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維德斯聽聞此話,陷入了沉默。
“若是此事涉及到秘辛,那麼我們私下談也可以。畢竟,聖騎士之劍也可以說黎明的寬恕現在是屬於我的神器,我有權得知關於它的任何信息。”
夜無仇將其拉至稍遠的地方,維德斯癡癡地看了眼夜無仇,隨即他說道:“聖騎士大人,我並非有所不願以實情相告,但此事卻有頗多忌諱。我祖上遺留下來的命令,我不敢隨意更改?!?
夜無仇凝眉不解,轉念一想道:“你的祖上,是……”
維德斯恭敬地深深俯首,絲毫沒有紈絝的表現,這讓夜無仇對他刮目相看。維德斯說道:“尊敬的聖騎士大人,我是遠古光明族的後裔?!?
“遠古光明族?”夜無仇重複道。
“是的,年久事遠,就連我這個族人對自己家族的事情也不是很瞭解。但是聖騎士大人,您的這把聖騎士之劍便是一切的開端,因爲我族自祖上流傳下來的族命,其中有一句便是追隨‘黎明的寬恕’便可找到黎明的曙光?!?
“這是怎麼回事?聖騎士之劍名喚‘黎明的寬恕’?這有什麼特殊寓意?”
“大人,您聽說過聖魔劍麼?”
夜無仇心中大驚,聖魔劍他又怎會不知道?當年天地大劫難,三十把劍應運而生成爲救世之匙,其中十五把若晝之熾,便以聖劍命之,其中十五把若夜之森,故以魔劍命之。而天玄劍神交託給夜無仇的赤血殘雲,便是魔劍中的一柄!
“聖騎士之劍難道是聖劍麼!”夜無仇忽然意識到,爲何在當時的情景下,赤血殘雲會與聖騎士之劍產生莫大的共鳴,原來緣由歸根在此!
“大人,我維德斯爲以前對您的態度道歉,我有句話想對您講?!?
“請說?!币篃o仇的胸口還餘留著震驚。
“請您允許我跟隨您鞍前馬後爲您效勞,這樣即爲祖宗遺命,又爲我心中對未來的憧憬!請您接受!”
如此說完,未等夜無仇有所反應,維德斯刷地單膝跪地。
靈燭城內,鋪肆儼然。
一行人行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耳所聞目所及便是商家的吆喝與熱鬧繁華之景,溫和的天氣更給街道添了幾分生機。
由於怕過於顯眼引人注意,夜無仇讓所有人全部換上東方風格服飾。而事實證明,他的這個未雨綢繆的決定頗有先見之明,靈燭城內的民衆都是地地道道的東方且帶著玉衡國地域風格的人,與之縱是衣裝風格稍有迥異,但也不至於跨越山遙海遠般有著兩極對比的差異。
但是精靈矮人的容貌與人類還是有差異的,縱算隊伍裡大多數人是人類,但也都是金髮碧眼高鼻樑的西方血統之人,這樣一隊奇怪地組合走在街上還是相當引人注目的。
自玉衡國邊界深山老林的小村莊裡走出來的兩位少年瞪大眼睛看著外面的花花世界,每一件事物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新奇的,哪怕桂花糕紅豆冰粥等民坊小吃,亦或者帶著牡丹花紋的油紙傘供孩童玩耍的五顏六色的小風車,這些習以爲常卻又極具地域特色的小玩意,都有足夠的吸引力。
“怎麼了,喜歡嗎?喜歡的話大可去買?!币篃o仇這樣問道,但隨後,他覺得這樣的語氣似乎高人一等與他的習慣不符,旋即欲將這種現象圓潤地掩飾過去,他說道:“這些小東西在當地都是十分常見的,物美價廉,你們日後若是有機會大可現在這個機會頗多的時代大展拳腳,喜歡什麼便買什麼豈不美哉?”
兩位少年羞赧笑著,不作甚答話。
“莫要羞澀,天氣炎熱,大家也怕啥口渴,來!我們去喝碗紅豆冰粥解解暑!”
大家一片叫好的聲音。
鬻賣的店家是一處二層小閣樓,夥計見二十多個人集體而來登時嚇了一跳,雖然大家都是有說有笑並無惡意,但架不住人多啊,人一多便顯得氣勢逼人。
“各位客觀,您們有何吩咐。”店小二小心翼翼道。
夜無仇往店裡覷去,只見裡面人滿爲患。他對店小二無奈道:“生意火爆啊。裡面還有空位置麼?能容得下我們這些人?!?
店小二探頭探腦看向直拖到街心的隊伍,他尷尬地笑了笑道:“客官,這實在是沒有位置了。您也看到了,我們這裡的狀況?!?
夜無仇沒表態,弗克洛卻發作道:“讓他們都走開!我們大人來此,你如此怠慢該當何罪!”
弗克洛這個漢子在邁恩瑞的時候就有些霸道,此時追隨了夜無仇更是脾氣與秉性衝著維護夜無仇的目的發展,今天遇到這樣的狀況自然是顯得盛氣凌人。
但在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年代,夜無仇對其做法只能是默許的同時保證不太出格。
店小二著實被嚇了一跳,他只是個店裡忙活的夥計而已,何曾見過這陣仗?弗克洛乃絕頂高手,氣勢自然非凡,只見店小二突如其來地哆嗦,支吾不知所措。
門口的動靜吸引了店裡的人的目光,夜無仇攔著弗克洛道了句“算了,這點小事犯不著爲難人家”。
弗克洛怒視了眼店小二,這才退到夜無仇身後。
夜無仇剛欲說兩句安慰被嚇壞了的夥計幾句,眼角餘光卻覷見店裡的數人起身離座,向這邊走來。索性,他也不顧店小二了,因爲他隱隱感覺到,這幾人腳步暗藏殺機來者不善。
“無仇,小心?!被魝艿偷吞嵝训?。
“好大的陣仗!不知你們是何方神聖,竟到此處撒野!”這些人爲首的是一青衣女子,身段窈窕,頭戴斗笠,腰配長劍,典型是女俠劍客裝扮。
“我爲我兄弟的冒失道歉,我兄弟一介武夫,所做之事確實有欠妥當,女俠且莫怪罪,我們這就離去便是?!币篃o仇誠懇道。
弗克洛憤憤不平,卻礙於夜無仇臉色沒有發作。
“哈哈,你這樣說來不覺得可笑麼?你既然覺得光天化日之下行欺凌之事,更可氣的是你那兄弟竟然要這一屋子人都離開!是可忍孰不可忍,就讓你的這位異族兄弟和我過兩招,讓我看看他有什麼底氣如此狂妄!”女子話語鏗鏘有力,似是巾幗英雄女中豪傑。
夜無仇攔著躍躍欲試的弗克洛,他心裡清楚的很,若是任由弗克洛出手,那麼眼前這位女劍客還哪有命可活?自己若是任由這種事情發生,當真和恃強凌弱光天化日之下行兇別無二致了。
“女俠,你看我的道歉已經很誠懇,您就放我們離去吧,我們會給店小二補償的。”
“不行!”女子大喝一聲,他身後的統一服飾的人涌上來,呈半包圍之勢。
無奈之下,夜無仇思量片刻,旋即扭頭看向刑嚴,劍客刑嚴會意,挺身而出施禮道:“尊敬的劍客,請賜教?!?
刑嚴性子機警有鋒淡泊名利,成熟穩重每件事分寸把握得特別好,雖說他的實力水平不及弗克洛,可夜無仇更器重他。
“你也是劍客?這是你的劍?”女子驚奇問道。
刑嚴風輕雲淡,長劍出鞘,他的劍只是由劣質的黑鐵所制,普通得有些簡陋。
“你確定用這個來跟我交手?”女子又問道。
刑嚴微微笑著,默然不語。
女子寒鋒敏銳,略帶冰晶的凍氣立即使得周圍的空氣溫度極速下降。
“喝!”女子率先出手,劍刃未至,劍芒先到。刑嚴手腕扭轉,鐵劍調轉劍鋒橫勢上架,“滋——”凌冽若寒冬臘月的溫度凝結而成霜雪攀上刑嚴的黑鐵劍。
刑嚴微微點了點頭,嘴角涌上笑容,只見他手腕微不可察地抖動,鬥氣的光弧輕輕將女子隔開,隨後,他的劍快到如光影交替,只見黑鐵的顏色忽上忽下形成黑色帷幕之時,刑嚴的劍終於戛然停止!
女子的斗笠前遮容的紗塊塊碎落,女子的真容暴露出來。
而這一切完成之時,女子的劍前探,去勢已盡尚未來得及回。
“這……怎麼可能!你是什麼人!”
女子面如嬌楚,此刻大驚失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