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雖然魂體有些虛幻,不能看得十分真確,可還是能從輪廓中,看到赤離的影子,可見兩只狐貍除了顏色,長得還是很像的,但氣質卻完全不同,赤離就是一只風騷的狐貍,一舉一動都勾人,卻十足的話嘮,瘋起來更是瘋華絕代。
可他這個哥哥,哪怕不能看清,也給人仙氣飄飄的感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清冷,脫俗。
他看見赤離時,似有些意外,又似早已料到般輕聲嘆息:“你還是找來了?!?
“遲白,”赤離叫著他哥的名字,往前一步,目光變得冷然堅毅,“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來。”
他哥的靈魂蘇醒了,還怕其他?
可誰知,遲白卻朝他搖搖頭:“小離,我不需要你救,從來都不需要?!?
“遲白?”
“小離,我,長眠于此,是我自愿的。”
……
樊沉兮等人在外已經等了好些時辰了,知道仇小貝不喜有人抱孩子,雖不知為什么,可樊沉兮不假他人之手,一直自己抱著孩子不說,也一直自己用內力護著,哪怕損耗許多內力,都不將孩子給影衛抱一會。
等了這么久,孩子餓了,開始哼哼地小鬧起來,樊沉兮看了眼冰門,皺起眉來。
為何這么長時間還不出來?
“殿下,要不屬下進去看看?”十一見殿下擔心,出聲詢問。
樊沉兮正要開口,里頭突然傳來聲響,冰門有隔音的效果,他們在外面還能聽到聲音,可見這聲音有多響,樊沉兮當下便立直了身子,剛想讓十一進去開口,冰門從里面打開了。
當先出來的就是赤離,只是他這會的臉色極其難看,發瘋那天,他都還能瘋笑,可這次一張臉黑沉黑沉。
可越是這樣,外面的樊沉兮等人越擔心他是不是對仇小貝怎么樣了,所以赤離一出來,兩名影衛馬上攔下了他。
“讓開。”赤離話語簡潔,那一瞬間氣流在他身上攀升,他一頭黑發從發根開始變成紅色,還能看到他臉頰旁也出現了紅色的毛,氣勢兇狠地隨時撲出去咬人。
這模樣本該讓沒見過鬼怪的人嚇到,可十一只睜了下眼睛,依然寸步不讓,小八一張糙臉更是變都沒變。
正在他們劍拔弩張,隨時打起來的時候,仇小貝匆匆地跑了出來,見到此景,頓了下,便對小八和十一道:“讓他走。”
十一對仇小貝還是很聽從的,他們現在已經開始把仇小貝也當成自己效忠的主子,所以雖然對這看起來不對勁的赤離很戒備,但他們遲疑了下還是退開了,赤離一刻不停地雙腳點地飛躍出去,眨眼間就沒看到人影了。
靜靜觀看的樊沉兮在此時來到仇小貝跟前,仇小貝當時還憂心地看著赤離離開的方向,忽聽樊沉兮道:“孩子餓了,你喂喂他?!?
“???哦!”仇小貝的注意力馬上拉回來,趕忙從樊沉兮懷里把孩子接過來,孩子一聞到娘親的味道,馬上哭起來,不是抗拒的大哭,而是委屈抗議的哼唧。
“對不起寶寶,娘親餓著你了。”
她忙抱著孩子回冰晶宮里頭準備喂奶,至于赤離,讓他自己去冷靜冷靜吧。
樊沉兮嘴角若有似無地笑著,讓十一他們繼續守在外頭,自己跟了進去,將冰門重新關上。
這扇沉重的門連開幾次后,都有點松動了。
他環顧一圈,二十幾口棺材還是呈現半圓的形狀,它們后頭吊著的小棺材也依然吊著,倒是小棺材底下法陣圖紋相對應的另一塊空地上,有一些紅色的痕跡,已經很淺了,他有預感再過一會就會恢復如初。
那么,赤離見到他哥了嗎,若沒見到的話,他應該不會那么輕易放過仇小貝,所以是見到了,但是見面的過程并不愉快?
幾乎猜到真相的樊沉兮,微笑地邁著步伐來到縮在角落喂奶的仇小貝身邊,不拘小節地隨她一樣盤腿坐在地上。
先是將她渾身掃了一遍,確認沒有什么額外的傷口,隨后便把目光放在了兒子身上,這小家伙正奮力地吃奶,小手跟貓爪一樣一抓一放的,吃得歡了,小腳還一蹬一蹬的,活潑得不行。
但樊沉兮卻嫉妒了,那地方應該是屬于他的,卻被這臭小子給占了!
仇小貝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視線,抬頭朝樊沉兮看去,就見他正目光火熱地盯著她的……當下羞囧地挪了挪身子,背對著他。
樊沉兮臉皮超厚地趁機貼到她背上去,還理直氣壯地問她:“你躲什么?”
惱羞成怒的仇小貝,手肘往后撞他:“別粘著我,別粘著我?!?
“唔?!狈临馑仆纯嗟貝灪咭宦暎S即身子壓在她背上,臉也擱在了她肩上,不舒服的樣子。
“怎么了?”仇小貝馬上擔心了,一手抱牢孩子,一手摸摸肩上的腦袋,“哪里不舒服了?”
“沒事,”他微微抬頭,淡然地笑著,“我能有什么事。”
仇小貝不信,重新將身子轉回去,仔細地看了看樊沉兮,發現他臉色真的不太好:“到底怎么了?你快說呀,別老是想瞞著我,你這樣我會很生氣的?!?
“別氣?!狈临夂逯罢娴臎]什么事,就在冰門外等你的時候,怕孩子冷著,內力消耗得有點多,這會有點累而已。”
想到為了喚醒遲白,確實花了不少時間,冰門外又那么的冷,孩子太小,確實要樊沉兮一直用內力護著,這么長時間下來,內力再深厚也得累著。
“你、你怎么也犯蠢了呢,就不會讓十一他們跟你換著來?”仇小貝抓起他的手臂試著給他把脈。
但他拉開了她的手,然后將她和寶寶擁入懷中:“你不是不愿意,讓孩子給其他人帶嗎。”
仇小貝一愣,隨后學她兒子一樣哼唧地將腦袋鉆到他脖頸處蹭著,又心疼又感動,卻完全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好了好了,”樊沉兮哄著撒嬌的媳婦,“就是消耗點內力,回頭休息休息就好,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順著她的頭發,嘴角,微微上揚。
……
“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你的責任,甘愿待在這冰冷的棺材里沉睡,遲白,你還記得你的族人嗎?”
“小離,相信會有那么一天,你會明白,我為什么這么做?!?
赤離看著水中自己的臉,“他”是憤怒的,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我永遠都不想明白的?!?
“赤離?”
赤離一頓,認出喊他的聲音,沒有回頭,而是縮回探出的上身,在河邊坐好。
這里是無名村里的一條河,河水清澈,能看到里頭優哉游哉的魚兒,往前望去,就是青青草地,應該是個讓人心胸開闊的地方,赤離卻是滿心陰郁。
仇小貝走到他身邊,先站著看了看,確認他應該沒有要發瘋的預兆,才在他身旁坐下,然后以比較歡脫的語氣跟他打招呼:“嘿,哥們,沒事吧?”
赤離冷冷地看著水面:“你不照顧好崽子,來我這里做什么,不怕沒看著,被人發現崽子的與眾不同?”
“沉兮看著呢,就算真被他發現了也沒關系。”她故作輕松地說著,她心里是有點怕樊沉兮要知道自己娶了個半鬼,兒子也是半鬼會怎么樣,不過她之前給孩子穩定了能量磁場,出來前還檢查了一遍,短時間里應該不會出事。
“你對他還真信任?!背嚯x諷刺地說著。
仇小貝摸摸鼻子,這么陰陽怪氣的赤離她還真不適應。
“那個,你哥……到底跟你說了什么?”仇小貝嘗試著詢問,很明顯,赤離跟他哥一定溝通不良,赤離才會現在這樣子,他現在一定對自己哥哥很敏感,仇小貝本不該這種時候問,可她不得不問,因為目前來說,遲白是最清楚當年凌元帥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的人,哦不,是妖。
可惜當時將遲白喚醒后,她的意識就陷入了空白,沒能直接聽到遲白跟赤離兩兄弟都說了什么,她現在才要過來問。
問得很忐忑,生怕刺激到赤離。
然而赤離什么反應都沒,就像沒聽到她的話般,靜靜地看著河中的水,看那水飄啊流啊,仇小貝都懷疑他是在發呆,還是故意想無視她的問題。
她的手在衣服上搓了搓,這種要去戳人傷口的事,她是有點愧意的:“你……”
“遲白告訴我,”在仇小貝忐忐忑忑要重新問的時候,他幽幽地開口了,“讓他真正醒來的方式?!?
“什么?”
赤離緩緩地轉過頭來,他的手朝仇小貝伸去,在小貝下意識繃緊自己時,他的手從她的頭上摘了一朵花下來:“好看嗎,送你?!?
仇小貝:“……”
她氣氣地將花搶在手里,剛才的小心翼翼被他來了這么一出,全都消散了,她轉回了以前跟他相處的模式,將花的根莖對準他:“少扯這些有的沒有的,快說?!?
赤離笑了,和剛才陰陽怪氣比起來,他現在的笑容陽光多了:“這事,還是跟你家太子殿下的母親有關?!?
“嗯?”
赤離再次往仇小貝那湊近,這次仇小貝沒有躲,讓他靠近自己耳邊,說了一句話。
仇小貝一開始很平靜地聽著,當他說完那句話后,眼睛猛地睜大,她一把推開赤離,抓著他的衣襟跟他對視,赤離沒有反抗地任她抓,坦然地與她對視:“這是遲白告訴我的,我沒必要騙你,我這個哥哥讓我很生氣沒錯,但我還是想讓他能真正的,自愿地醒過來。”
仇小貝瞪著他,他朝她微微一笑。
仇小貝猛地推開他,迅速起身,朝著她住的地方快速地跑回去。
赤離沒有看她跑走的身影,回頭繼續盯著那流淌的水,他似乎從那清澈的水面看到了自己小的時候,那會還是個幼崽,因為族長母親被其他要妖族首領打敗,乃至消亡,他哥哥遲白迅速地成長起來,打了數不清的架,一身是血的回來,給他舔毛。
那帶血的毛發,比他身上的紅毛,還要紅艷奪目。
……
樊沉兮化身為奶父,細心哄著懷中貪玩的孩子,他的一縷發絲正被小兒抓在手中扯著,他卻沒多大感覺的,一邊用小勺子喂小兒喝了點水,一邊跟村長談著事,神色依然從容優雅,彰顯皇族貴氣,一點不被懷中搗亂的兒子影響。
“沉兮,沉兮!”
慌張著急的喊聲,將他的淡定破開,他抱著孩子站起身,看著沖進來的仇小貝,空出一手扶住朝他撲來的妻子:“都是孩子的娘了,怎么還這么冒冒失失的?!?
“我……”仇小貝想說什么,忽而頓住,看向了在場的村長胡老。
“既然殿下和夫人有事,那我就先退下了?!焙现糁照?,朝樊沉兮和仇小貝各自躬身點頭后,才慢慢地踱了出去。
房間里沒有旁人了,樊沉兮幫跑得急了有點喘的小貝順氣:“發生什么事了?”
仇小貝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沉兮,我、我聽到一個消息,但是你要冷靜?!?
“什么?”
“婆婆,你母后,她可能還活著!”
樊沉兮笑容在臉上凝結。
……
相比仇小貝的激動,樊沉兮可以說很鎮定了,除了乍然聽到時臉色微變外,他很冷靜。
他哄著著急的仇小貝,讓她不要急,慢慢說,此外,還輕輕搖晃著手臂,哄兒子睡覺。
仇小貝坐了下來,看著快睡著的兒子,下意識地先閉嘴不說,看著樊沉兮哄兒子睡著了,再輕輕地放進搖籃里,可能搖籃沒有被抱著舒服,剛放下的時候,兒子還哼哼兩聲,樊沉兮輕輕拍了幾下,兒子便重新睡熟過去。
她記得這些天,大多數時候,她都把兒子看得很緊,樊沉兮都沒交給他幾次,為什么他這一連串動作做起來,比她還熟練,不會像她一樣手忙腳亂,看著就從容很有觀賞性,而且兒子被他抱比被她抱乖多了。
他是不是背著她偷偷練習了?
仇小貝跟隨著眼前這對父子的節奏,情緒隨之緩了下來,在兒子睡著時,她靠在椅背都跟著困了,快要忘了她急匆匆跑回來,是要說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樊沉兮料理完兒子回到仇小貝身邊時,看到的就是她人癱著,雙目遲緩想睡覺的樣子。
他捏捏她的面頰:“要跟你兒子一起睡會嗎?”
仇小貝馬上打起精神來:“不,我……”她看了看搖籃里的兒子,干脆起身拉著樊沉兮到外頭去。
到外頭客廳,她自己瞧了瞧樊沉兮的臉色,完全看不出他掛著淡笑和寵溺的面容,看出她剛說的那件事對他的影響:“你沒事吧?”
她也舉高手去捏他的臉,然后被他握?。骸罢f吧,你從哪聽來的消息,怎么回事?”
小貝帶給他的消息是有沖擊力的,但他要是因為這么個無法確定的消息,就表現得驚慌失措,亦或大喜大悲的話,在那吃人的皇宮里,他也活不到現在了。
“是赤離說的,他說是遲白,就是他哥哥告訴他的?!庇X得自己說得有點繞口,她停頓一下,接著說,“不過到底是不是真的,還得我們自己再查。”
“嗯,你先說說看,是真是假在另外判斷?!?
被他的平緩冷靜帶動,她也跟著冷靜,回想著赤離當時說的話:【遲白說,就算現在把他喚醒也沒用,他還是會繼續沉睡,他要等到今歌回來的那一天,才能夠離開冰晶宮,他很堅定,今歌一定會回來。小貝妹妹,你家沉兮的母親,很可能,還活著?!?
仇小貝將這句話原原本本的復述,除了小貝妹妹這個稱呼。
樊沉兮面色沉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意看著某個地方的眸子里在沉思著。
“沉兮?”
樊沉兮回神,見仇小貝憂慮地看著自己,不由笑了,將她拉到身前,摟住她的腰,仰頭看她:“遲白說的話,很可能是因為,他當初跟母后有過這么個約定,所以死守在這等著我母后回歸,不代表我母后就一定活著,當然,他也有可能是知道些什么,才那般確定我母后能夠回到這里,那我母后,就真可能活著,真相究竟是哪種,想來只有遲白自己清楚。”
“可我沒辦法把他再喚醒一次了。”仇小貝苦惱地說著,她現在能力被禁錮,能召喚一次就不錯了。
樊沉兮笑笑地攬著她坐在自己腿上:“想來能說的,遲白都說了,你再喚醒一次,估計也不會得到更多的線索,你還不如多問問赤離,現在會隱瞞消息和線索的,只有他?!?
仇小貝想想也是,她其實也懷疑赤離有沒有騙她,或者只告訴她一部分,但這又沒辦法證實,且赤離現在的情況,她真心不好再追著他問。
看她憂國憂民的樣,他自己先釋然地說:“當年,是我看著母后閉上眼睛,看著她被抬走,我更傾向于,遲白是對我母后忠心,堅守著一個承若罷了?!?
“可是,”仇小貝急急地道,“婆婆那么厲害,她甚至算好了今日的你和我會怎么樣,簡直是步步為營,這樣的她,怎么會說死就死呢,哪怕疾病確實是再厲害的人也無法掌控的,但我還是覺得婆婆她……”
“不用為我難過的?!狈临獾氖治孀×怂念~頭和眼睛,掌心的溫度燙得她眼睛酸酸的,“這么多年她都不在,將來是不是還會回來,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是的,不、是、的。
仇小貝是知道的,樊沉兮對這個小時候唯一感受到溫情的母親,是懷念的。
可她動了動嘴巴,卻無法將這個感受吐露出來。
她由衷的希望,凌皇后真的沒有死,那應該會讓樊沉兮內心里,為數不多的光再亮一些。
……
凌今歌是否還活著這件事,暫且被擱置,樊沉兮說,如果她真的還活著,那遲早有一天,要么她出現在他們面前,要么他們得到什么線索找到她,以母后的聰慧,自然不會一點線索都不留,所以這會急也沒用,還不如往下走。
在無名村待得夠久了,差不多該走了,但有個問題,樊沉兮一直沒找到答案。
“我始終覺得,我母后不可能讓身邊那么厲害的軍師,緊緊是為了二十幾個無辜變異的將軍,就讓其鎮守長眠于此?!?
而且,當年這支奇兵里的將軍還有意識,她下不了手將這些有功的英雄處死可以理解,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就算醒來也已是徹徹底底的怪物了,還有什么不舍得的,他們這樣活著也沒有意義,只會更痛苦不是?自己都和妻子兒子找到這里來了,包括赤離,可以想象他為了尋找自己兄長費了多大的功夫,為的什么,這位遲白,還要繼續鎮守?只是怕變成怪物的將軍會屠害整個無名村?
這無名村也是,那么多人聚集在這里,說是為了這二十幾位活死人一樣的將軍守護在此,不如說他們真的只是在這里隱居還更讓人信服。
可無論他怎么問,村長要么左右言它,要么死不承認,但他越是這樣,就越可疑,到最后,還是樊沉兮露出自己兇殘的本性,揚言要殺了整村的人,胡老才透露一點口風。
“殿下,實在不是我說,而是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聽從元帥的吩咐,她當年說了,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了。您就算殺了我,我不知道,還是不知道??!”
樊沉兮只能暫且作罷。
不過仇小貝說,既然來了,不能白來,總要取點東西走才劃算。
他們會來這里,是為了奇兵里那二十幾個將軍,現在是不可能把這支奇兵帶走,但可以帶走他們身上的一些東西。
對仇小貝來說,奇兵身上,能提供她研究的血液、頭發等等,可比金鑲洞里那些寶礦要有價值得多,她想知道當初奇兵們吃的到底是什么藥,她想研究出來后將其改良一下,變成可以短暫增幅自身能力,但不會有太大副作用的。
這還是其次的,她也是擔心,要是凌皇后當時沒有把藥單和造藥的人毀干凈,要是有別的人重新研制出來,她早做準備,說不定能弄出解藥,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