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市逛了一圈,眾人隨著人流往朱雀門走去,那里有巨型燈樓,聽說皇上會登城門與民同慶。
十二娘等人走到的時候,時間有點晚,她沒看到天子與萬民齊歡的場面,但廣達二十間,高一百五十尺的燈樓讓她大開眼界,金光璀璨不亞于后世的燈光表演。
十二娘看的正起勁,后腰突然被擁擠的人群撞了一下,站在她身邊的王勃順勢扶住她,而姚元崇則伸手向斜前方抓去。
見姚元崇抓住那人就要往地上按,十二娘忙說:“我沒事,只是輕輕撞了一下。”
姚元崇卻不松手,從那人懷里掏出一個荷包扔回給十二娘。
十二娘接住之后大驚,她的如意葫蘆袋竟然被偷了,幸好姚元崇機敏,被他發(fā)現(xiàn)了!
如意葫蘆袋是個空間法寶,里面裝著十二娘去年賣花賺的所有錢,更重要的是,她只有通過這個袋子才能把小動物傳進小唯的空間里。
這東西可丟不得!
姚元崇一腳把小偷踩在腳下,喝到:“在我手底下偷東西,你真是不長眼?!?
周圍的民眾喧嘩的涌開,一時推推嚷嚷的十分雜亂,王勵、王勃連忙把柔娘、萍娘、十二娘三人護起來。
豈料小偷并不是只有一個人,見同伙被捉,人群里又涌出兩個漢子,嚷嚷著:“你做什么打我兒子!”叫嚷著與姚元崇動起手來。
三打一,十二娘很怕姚元崇吃虧,左右張望一圈,見人群外圍有維持秩序的士兵,遂大喊道:“小偷打人了!捉小偷?。】靵砣司让。 ?
聲音劃破夜空,頗為突兀,王勃、王勵被她驚到,連正在打斗的姚元崇也分神看了一眼,閃過一絲忍不住的笑意。
官兵聽到呼救,立即有三五個人撥開人群闖了進來。小偷見狀要跑,有一個卻被姚元崇從后面綁住手逃也逃不掉。
涌進來的官兵是巡城的武侯,十二娘定睛一看,為首的不正是元大郎么!
她大喜,立即喊道:“六姐夫,崇郎捉住了小偷,那人偷我的荷包!”
武侯們立刻上前去捉人,元大郎則過來問道:“你們沒事吧?”
十二娘說:“我沒事,就是怕崇郎被打了?!?
說話間,姚元崇已經(jīng)過來了,十二娘上下打量,除了他手上被小偷無恥的咬了一口,其他倒無礙。
被捉的小偷兀自掙扎道:“冤枉啊,我沒偷東西!是他們陷害我!”
元大郎銅鈴眼一瞪,兇狠的說:“知道他們是誰么,陷害你?圖個什么!帶回去,好好的伺候,問到他招實話為止!”
聲音震天響,周圍的民眾也被嚇的噤聲,十二娘終于明白元大郎兇惡的名聲是哪里來的了,原來他執(zhí)法的時候是這個樣子。
小偷哭嚎著被帶走,十二娘向元大郎道謝,元大郎則帶著他們來到旁邊武侯臨時休息的棚子里,坐在那里看燈。
緩過勁來,柔娘才怯怯的說:“姚郎跟小偷打起來時我還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等十二娘大喊呼救時,更把我嚇壞了?!?
元大郎大笑兩聲,瞅著十二娘說:“想不到十二妹身子單薄,卻聲音洪亮,把周圍的樂舞和爆竹聲全壓下去了。”
十二娘不好意思的說:“我……我這不是著急么,權(quán)宜之計,呵呵……”
姚元崇向她翹了個大拇指,說:“十二娘這一聲喊的好,小偷聽了,心中先怯了三分,打在我身上的拳頭也沒了力氣。若不是她,今天這場架有得打呢。”
十二娘拍拍腰間的袋子,說:“你是為我出頭,我自然不能看著你被打啊?!?
王勵在旁贊了一句:“一般女子早就像柔娘一樣嚇慌了,十二娘有膽量,真性情?!?
他們這樣稱贊,倒讓十二娘十分不好意思。
按照古人標準,她在大眾下喊叫的舉動決不能算作淑女或者文雅,她的朋友沒有鄙視她已是念著情面了。
可回想起來,十二娘覺得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她依然會毫不猶豫的大聲呼救,面子算什么?她可不能看著朋友眼睜睜的被打而干著急。
待燈會漸漸散去,爆竹聲也漸漸停息。姚元崇和元大郎堅持送王家兄妹及十二娘回去,擔心落網(wǎng)的小偷跟蹤尋仇。
等回了家,十一娘一臉焦急的等著十二娘,問道:“你去哪了?這么晚才回來?!?
“去看燈會了,街上人多,馬車不好走。十一姐今天去寺廟里的事怎么樣?”
十一娘就是想找個人傾訴,在家等十二娘等的著急上火。
她拉著十二娘進了她的閨房,關(guān)上門,抱怨道:“今天王母廟里人也多,連乞丐也混了進來。我跟大姐在等崔家的人時,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乞丐過來要錢,我給了她幾個銅板,那女乞丐卻賴著不走,說王母娘娘在上,看著姑娘行善,再賞兩個吧。我心中不忍,準備再給點,卻有個夫人走了過來,讓道士把乞丐趕走。我看不過眼,與那夫人爭辯,她卻說那乞丐不缺胳膊不缺腿,就算是去漿洗衣服也能掙兩個錢,卻借著眾人行善積德的心,污了廟里的清凈?!?
十二娘認真的聽著,問道:“然后呢?”
十一娘萎頓而郁悶的說:“我聽她說的有點道理,但不肯認輸,與她辯了幾句。等周夫人從后面擠進來時,我才知道與我爭辯的就是崔夫人。讓崔夫人看到了我那么兇狠的一面,一定認為我既不端莊又不恭敬,肯定覺得我是個蠻橫的女子!”
“完了完了!”十一娘低呼著倒在床上用輩子蒙住了頭。
這個問題還真是有些尷尬,第一次見面就發(fā)生爭執(zhí)。不過爭論的問題沒有絕對的對錯,只希望十一娘當時的態(tài)度不要太惡劣。
十二娘爬過去詢問道:“你當時具體是怎么說的?有沒有無禮的措辭?”
十一娘伸出頭來,說:“我說那個乞丐也許是走投無路才來行乞,若沒有難言之隱怎會被逼到這個地步?我當時雖不知道對方是崔夫人,但畢竟是長輩,所以說話還是有分寸的。但大姐見了周夫人之后,沒跟崔夫人說幾句話,就匆匆?guī)一貋砹耍衣飞弦痪湓捯膊徽f,一定是生我的氣了!”
“也不一定是生氣了,”十二娘盡量開解道:“也許是突然發(fā)生這樣的意外,大姐覺得很尷尬也很震驚,暫時沒想好對策?!?
但這話勸不了十一娘,她覺得她這個還沒看見影子的親事,定然是告吹了,郁悶的眼眶都紅了。
十二娘又勸:“說不定崔夫人覺得你品行純良,又是個直爽的,覺得格外喜歡呢。你別亂想,過兩天應(yīng)該有消息的?!?
“真的嗎?”十一娘心中生出一絲期冀,旋即又被推翻,說:“崔家門第好,要什么樣的孫媳沒有?我定然是無望了。”
多說無異,何況這件事十二娘也猜不準,全看崔夫人的喜好。安慰了兩句,十二娘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出去玩了一天,她也累了,梳洗后沾枕就睡著了。
第二日,灼華館新年開館。
十二娘這一年半來,已經(jīng)把三禮學完了,曹夫人從今年起開始教她《詩經(jīng)》和諸子百家,進度與嘉娘一樣,馨娘和妍娘今年依舊學三禮。
為了互不干擾,嘉娘和十二娘靠右邊坐,馨娘和妍娘靠左邊坐,中間以山水繡屏隔開。
十二娘步入學堂,先于眾姐妹打招呼,多日不見,嘉娘和妍娘對她都很熱切,并問她過年吃了什么好的,玩了什么有趣的。只有房玉馨,一見到她就低下頭臉紅,只字不言,轉(zhuǎn)變之快讓她頗有些訝異。
十二娘心想,她昨天只是碰到她與沛王同席共餐而已,又不是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何用羞怯成這樣?
曹映嘉攜著十二娘的手走到繡屏另一側(cè)坐下,輕聲問道:“你和馨娘怎么了?她早上一來就在找你,現(xiàn)在見了你卻這幅模樣?!?
十二娘并不多做揣測,只道:“我昨天在街上碰到她,她說今日來學里有話同我們說,我也不知她怎么了……”
嘉娘略點了點頭,等著馨娘自己開口。
到了中午,馨娘主動來到十二娘和嘉娘的畫室,思來想去,終于把心事吐露給她們聽……
大年初二時,房玉馨隨房夫人去太子妃娘家裴家拜年,偶遇隨裴潤來裴家玩的沛王。沛王因記得房玉馨隨驚鴻隊去王府玩耍過,所以將她喊了下來,問了些關(guān)于球隊冬天是否練球,最近可有比賽之類的話題。
但此事被傳到長輩人的耳中,則是另外一回事。
昨日上元燈節(jié),房玉馨上街觀燈,再遇沛王,沛王邀她同游,玩了整整一下午,此事被丫鬟回稟給房夫人,擾的房家十分不安。
房玉馨微微沮喪的說:“昨日的事情我娘知道了,她不許我跟沛王私底下見面??墒牵矣植皇枪室獾?,真的是無意間碰到,而且,只是一起吃茶聊天而已,還有旁的人在呢……”
是不是只有“吃茶聊天”這么簡單,看房玉馨的表情就明白。不管是兩廂情愿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事牽扯到皇子的婚事,就沒這么簡單。
房家是怕房玉馨空期待一場吧。
十二娘覺得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沛王才九歲,房玉馨今年十五歲,放在后世,一個是小學生,一個是中學生,見了兩面,就產(chǎn)生愛戀?何況兩人相差六歲,且是女子比男子大六歲!擱在十二娘身上,十二娘是絕對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