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秦羽此時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還得從兩天前說起。當她得知林蘇揚又要離開后心里雖凄苦無比卻又不想讓林蘇揚知道。打發喬升上街買些路上要用的物品,自己躲在房里黯然地收拾行裝。
這一日林蘇揚因去了朝中大臣為他們擺的踐行宴所以回來得很晚,帶了幾分酒氣的談笑很快就讓秦羽把她拉回了臥房。趁著丫鬟整理床鋪的當兒,秦羽給她端了碗醒酒湯,林蘇揚皺眉幾口灌下,然后神神秘秘地湊到秦羽耳邊說:“我有一個好消息。”
秦羽接過她遞來的碗疑惑地看著她問:“什么好消息?”
林蘇揚轉頭看著丫鬟退出去把門關上后才對她說道:“我想帶你去。”
秦羽低著頭沒有反應,等到明白她說的話時立刻驚叫了起來:“什么?”
“噓……”林蘇揚趕緊捂住她的嘴,眼睛朝外面瞄了瞄。“你說……要帶我去河丹?”秦羽壓低了聲音問,看到林蘇揚肯定地點頭,她高興得想大叫,隨即想到了什么,搖頭道:“怎么可能,我現在是‘孕婦’,怎么可能和你長途跋涉地跑去西北?”
林蘇揚笑道:“別人當然不可以偏你就可以。”說著起身從懷里摸出一樣東西,打開來攤在了她面前。
“這是……人皮面具?”秦羽驚道。
“不是人皮面具,是辛老將軍一個江湖朋友仿著做的一張皮面具,戴上它可以把人的五官改改,不像人皮面具那樣能夠完全換一個模樣。辛將軍對子言甚是喜愛,于是把這張皮面具轉贈給了他。我今日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從子言那里討了來。”
秦羽拿起面具左看右看,因林蘇揚為她著想感動不已,興奮之余還是有些擔憂,“那府里怎么辦?”
林蘇揚朝她一笑,“本公子自有安排。”……
不緊不慢地趕路。一行人終是在日頭西落之前到達了一個小城鎮。林子言讓那兩千護衛精英于外尋地扎營。然后帶了十幾個人與三位大臣一起進鎮打尖。雖是小城鎮地人。好歹也在離云都不很遠地官道上。見過不少世面。所以這些人地到來并沒有引起多大地影響。只偶爾有人會盯著林蘇揚瞧。
安頓好后。林蘇揚帶著秦羽下了樓。瞧見李匡進和馮書早在一邊聊了開去。于是另尋了一處清凈角落坐下。剛倒好茶就見林子言站在店門口向內望了一圈。最后朝她們走來。
“喝口茶吧。”林蘇揚把自己地茶杯推到了林子言面前。林子言看也沒看端起茶杯就喝了下去。“剛才去打聽了一番。前面有一段路因山上雪融得厲害。道上泥濘異常。明日騎馬地時候你們可得小心些。”他囑咐道。
林蘇揚點點頭。“正是冬末春初。山雪融水理所當然。路上怕是滑溜得緊。子言你去告訴兩位大人一聲。讓他們也多注意些。”
隨后林子言又出了門。讓人夠了不少物品。如果明日道路難走。晚間到不了下一個地方就要做好夜宿在外地準備。
一夜無話。第二天晨霧稍濃。所有人又在客棧等了小半日才見霧散云開。騎馬上道。前行了約莫兩個時辰。果然遇上軟泥鋪道地路段。雪水滲進稀松地土層。從山上滑下淹沒了道路。一眼看去。碎石官道上滿是厚厚地稀泥。人走在上面整個鞋面兒都會弄臟。
林子言命兩千精兵先行,踏出底來,讓林蘇揚他們幾人駕馬跟上。淤泥被前面的人踩得分向兩邊,后面的人倒也走得輕松了許多。
如此緩慢地行進了好幾個時辰,眼見天色也快變暗時才總算過了那段路。繼續走了沒多遠,一長列的隊伍突然就停了下來。林子言勒住馬喝問發生了什么事。從最前面跑來一個士兵說有一個路人受了傷正躺在前面攔著,說什么也不讓,非要他們替他治了傷才肯讓開。
林子言當即就問,這么寬的路,他就有能耐全擋著?士兵吞吞吐吐地回答說那人身后還帶了一大群羊。
此話一出,林蘇揚身后的秦羽“噗”地就笑出聲來。林足矣皺了皺眉,心想莫非遇上打劫的刁民?吩咐了士兵保護好幾位大臣,策馬就向前面奔去。
林蘇揚因笑道:“這樣逗趣兒的人,本官還是頭一次見,走,去瞧瞧。”沖秦羽使了個眼色,雙腿一夾,馬就“嘚嘚嘚”跟著林子言走了過去,還沒走近,遠遠看見前面白花花的一片。伴隨著不安分的走動“咩咩”叫個不停的羊群將路口堵了個嚴嚴實實。有些士兵已經不耐煩地想要抽刀趕開這些羊,誰知羊兒們恁是盡忠職守,這邊被趕開那邊又圍了過來,趕來趕去仍是趕不出一條道兒來,反倒像在和他們拼耐性。
林蘇揚哭笑不得,抬頭望見林子言正用復雜的眼神看著她,只一瞬便轉回了去,凝了凝神,繼續往前走。待到近前發現地上有一小灘暗紅的血跡,而受傷的人穿著寬大的青色長衣悠閑地側枕在一只趴著的綿羊身上。
因著是背對林蘇揚,所以她也看不清那人長什么樣。她看了看地上的人,轉頭輕聲問林子言:“怎么回事?”地上那人聽到她的聲音全身猛地一顫,卻是慢慢坐起來,轉過了身。
林蘇揚回頭就對上了一雙清澈的眼,黑色的瞳孔泛著吸引人的光彩,那么干凈,沒有一點的雜質。她靜靜地盯著他的眼睛,很久才目光微移,看見他的衣服像被樹枝刮破了似的破破爛爛,手臂上還在一滴一滴地滴著血,他卻渾然不顧,一動不動地看著林蘇揚。
林蘇揚輕嘆一聲,下了馬向隨行的醫官拿了些金創藥和紗布,然后朝他走去。
林子言臉色難看地望著林蘇揚的背影,后來的秦羽也看清了“逗趣兒”人的模樣,似乎在哪里見過這個人,一時卻想不起了。
林蘇揚走到那人身邊,蹲下來在他耳邊輕聲道:“還不叫你的‘幫兇’走開?”
那人咧嘴一笑,伸手在嘴旁打了個口哨,那些羊就像聽到了命令一樣,齊刷刷地往道路兩邊跑去。
林蘇揚看到前面空曠起來,仰頭對馬上的林子言說:“天色已晚,你們先在前面找個地方扎營,我稍后就來。”
林子言猶豫了一會兒,看了幾眼依舊傻笑的“傷員”,帶著后面的一隊人再次行進。秦羽立在一邊思考要不要離開,望了望正專心展弄紗布的林蘇揚,最后也跟著隊伍走了。等到李匡進和馮書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李匡進也只是疑惑地瞧了瞧,什么也沒問。
林蘇揚輕輕卷起了那人的袖子,看見他手上被劃傷了好幾道口子,心中一氣,下手重了些,疼得他齜牙咧嘴地直叫喚。撒上金創藥,再用紗布細心綁了一圈兒,打上一個漂亮的結,林蘇揚才淡淡地說:“好了。”
低頭收拾剩下的藥粉,冷不防被人拉去抱了個滿懷,林蘇揚擔心被人看見掙扎著要推開,他卻把她摟得緊緊的,只聽耳邊傳來一聲:“沒人了。”
熟悉的體溫穿過衣衫透了過來,暖暖地,像日里的太陽。司君行把頭擱在林蘇揚的肩上,柔聲道:“我好想你。”林蘇揚垂在身側的手抖了抖,然后慢慢環上他的腰說,“我也是。”
片刻后,林蘇揚推開他,再一次認真看著他的眼睛,抬手從他的眼角抹起,沿著眼眶描了一圈,指尖微涼,讓司君行覺得無比的舒適。
“我終于又能看見你了。”他說。
“我知道。”他的眼里,是一個完完整整,真真切切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