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應竹和明珠一前一後的回去了,唐應竹臉色不善,在路上一直沒有和明珠說過話,明珠也不太高興,不就是自己跑的快些嗎?
讓月兒看到他逃跑又沒跑好直接摔倒在泥土裡,也不是她的錯啊,是他自己不加強鍛鍊,跑得又慢。
明珠搖了搖頭,感嘆了一句,這有錢人就是彆扭,生個氣都如此的娘氣。
上前去拽了拽唐應竹的衣袖,“喂,你生氣了?”
“沒有。”
“還說沒有,你的臉都僵的不會動了,要不這樣,今天弄髒的衣服我幫你洗好了,算是我的錯。”
雖說唐應竹多次對她不仁不義,可是明珠一直自喻爲真善美的好人,不能讓別人留下一點話柄。
這可是關係到了她的臉面,橫千秋說得好,男人嘛,就應該流血流汗不流淚,受苦受難不遭罪。
可是唐應竹偏不領情,揹著一擔柴火頭也不回的走在前面。
明珠撇了撇嘴不打算在用熱臉貼上冷屁股,等著他不會做功課了,他自然會巴巴的來求著自己。
對於明珠不識字的事情,大概是人人皆知,也知刻苦努力,勤奮好學,有很多同學不會的都會向她來請教,一時間她就成了一個文盲到知識分子的巨大跨越,成了黑娃和阿軒等人心裡的楷模。
唐應竹也並不懷疑,因爲每每大家都歇息了,尤其是唐應竹歇息之後,明珠還拿著一本書在刻苦的鑽研,起初唐應竹還笑話她是假殷勤,後來被千里一個月沒有給他打洗臉水之後,他就逐漸認同了明珠的上進。
其實明珠並不是真的想看書,她的書裡往往夾雜了幾頁別的內容,只因爲她得等到唐應竹睡著了以後,才能洗漱睡覺,天不亮還得在唐應竹醒來之前,把臉上的掩面粉都用上,虧得唐應竹睡得早起得晚,和豬一個生物鐘。
“你說,她爲什麼不喜歡我,我哪裡比不上那個豐寧瑞,我家裡比他有錢,朝廷上比他有實力,我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她爲什麼沒看上我看上了那個傢伙?”
明珠正思考著,一下子撞到了忽然停下來的唐應竹身上,摸著發酸的鼻子,輕輕揉了揉,“桔紅姑娘不也是沒看上你嗎?”
唐應竹張了張嘴,臉上略顯尷尬卻沒想出反駁之詞,“那不一樣,我和司青只是鬧著玩的,誰也沒想認真過。”
明珠摸了摸下巴,故作思考狀,“也就是說,你們明明知道江子冉喜歡桔紅姑娘,你們故意不說破,就看著他們玩?”
“他們兩個不合適,我們原本就沒打算讓她接近子冉,誰知子冉偏偏看上了。”
明珠皺了皺眉,這話裡有話,“他們兩個怎麼不合適了,郎才女貌的,我看著就正好啊。”
“先不說別的,子冉家裡絕不會讓他娶桔紅,這一點我可以打賭,連妾都不可能。”
唐應竹說的斬釘截鐵,明珠剛想反駁,又想起在江子冉的府上,聽到江子冉的孃親親口說出,像他們家絕不會要桔紅這樣身份的人。
可是桔紅是什麼身份?別人不知道,明珠也不知道嗎?
那天晚上,她親耳聽到桔紅喚左斐一聲“哥哥”,是不是江子冉也知道了,他會怎麼做呢?
“唐應竹,你說桔紅姑娘,是什麼人?”明珠小心翼翼的探問道,若是他知道桔紅的身份,定然不會讓江子冉去涉險,若是不知道,自己也好去給江子冉提個醒,畢竟相識一場。
“你說是什麼人?你不是跟在她身邊一段時間嗎?沒發現什麼?”
兩個人到了衙門門口,找了一個一塊大石頭坐下了,接著吝嗇的月光,各自看不出臉上的神情。
“我跟著桔紅,發現她平時見得人,身份可是一個比一個高啊。”
她沒有直接說出桔紅和左斐的關係,因爲她還不想因爲這件事情,破壞了左斐和唐應竹的感情,可以看出來,他們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誤會,纔會這樣若即若離。
“桔紅是那裡的頭牌,平時見得自然不是普通人。”唐應竹隨意的叼了一根雜草,向後仰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石頭冰涼冰涼的反襯著澀光。
唐應竹整個面龐陷在一個黑暗裡,尤其是那雙黑亮的眼睛,從沒有這般閃爍靈湛過,彷彿平日裡的嬉戲都是假象,晚上的沉鬱比起司青,更加的發人深省,讓人感到一種陌生,一種不由自主地掉進深淵,也不願意去攀附石壁上的利器停住下去的慣性。
對,是慣性,明珠猛然發覺,唐應竹和司青在一起整天嘻嘻哈哈不以爲意,卻能把有些事情看得格外的清楚。
“桔紅,見過了皇上。”明珠輕輕說出這一句,也能感覺到他驟然放大的瞳孔和驚顫,她一早就想跟他們說,一直沒有機會,知道來到了這裡,以爲不會有什麼用,可是關係到江子冉,她不能再坐視不管。
“她什麼時候見得,都說了些什麼?”唐應竹詢問的語氣有一絲的焦急。
“就是那天在教坊裡遇刺的那天,你們來之前,在裡面一直見得就是皇上,我在外面沒有聽見。”
唐應竹沉吟良久,“你能確定嗎?”
明珠猛然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你當我白癡嗎?我在錢楓閣耍醉拳,那個人讓人把我架出去,扔在了宮門口,這個恥辱我怎麼會忘記?”
唐應竹扯了扯嘴角,眼裡又蒙上了往日的戲謔,“醉拳?我還以爲你會舞劍,我當時和司青打賭,連賭注都下了,後來你讓我們血本無歸啊。”
“誰讓你們不幫我?竟然還在一旁撇清關係?我真是瞎了眼纔會跟你們進那個虎穴狼窩。”
明珠見兩個人心情都還恢復得不錯,就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咱們回去吧,反正月兒姑娘都當面說不稀罕你了,你也不必在熱臉貼上冷屁股了。”
唐應竹一股勁的起來了,連同明珠身上的柴火也背在背上,“說得對,我以後就光明正大的追求她了,我是不會死心的,豐寧瑞那小子,那什麼跟我比?真是笑話。”
明珠抽了抽嘴角,率先走了進去,四周都是靜悄悄的,清冷的有些寂寥,“誰睡覺之前也不知道點個燈?”唐應竹在後面抱怨道。
“你以爲這是你家啊,這麼一大家子人要花費多少啊,還點燈?想得美。”
話雖這麼說,可是明珠心裡也有點恐懼,以往千里不管多晚,都會在他們的門口等著他們回來再去休息,他的身側都會放著一盞蠟燭,兩個人看見了光和蠟燭,就知道千里在那裡。
可是千里從沒說過會永遠在他們回來之前等在門口,也許是今天有什麼事耽擱了吧,也可能不知道兩個人會出去這麼久。
烏先生和讓師孃的房間在前院,經過那裡的時候,還聽到風吹的窗子“吱嘎--”的聲音,在靜悄悄的晚上尤其明顯。
旁邊的房間是文先生的,再然後是橫千秋的,還能隱約聽到橫千秋的鼾聲,兩個人都微微鬆了口氣。
經過一段長廊,外面就是白天文先生上樂理課的地方,那時熱鬧的氛圍比起現在,月光孤煞的照在水面上粼粼泛光,兩個人目不斜視,也能感覺到唐應竹跟在明珠後面的腳步越來越快。
在經過轉彎處,就是學生們的住處了,明珠和唐應竹的房間在千里和阿軒的隔壁,剛過轉彎,就看見一道黑影攛掇而出,兩個人頓時一頓,那個黑影也跟這一頓,黑夜裡看不清面目,只看著一身夜行衣蒙著面,而後又匆匆離去,飛向了屋檐。
兩個人驚魂未定,拍了拍胸口接著向前走,忽然看見房間裡燭光閃爍,他們自然不會傻到以爲是千里在等著他們,因爲千里的房間開著窗戶,他抱著阿軒睡的正香。
唐應竹悄悄地放下柴火,緊緊的跟在明珠的身後,還能聽到嚥唾沫的聲音,明珠擡手頓了頓,示意唐應竹留在門口,她進去看看是誰,唐應竹自然是慌不迭時的點頭。
明珠嚥了口氣,心裡自有她的打算,剛剛那個黑衣人並沒有動手,說明和想殺害唐應竹的那一行人不是一夥的,也沒有要傷害他們的意思,她沒有追上去,是因爲自己的腿都嚇得軟了,更何況唐應竹死死地在背後拉著她的手臂,她正好有了理由不動身。
若是來者不善,她或者唐應竹大叫一聲,都能把在熟睡的人叫起來,雖說都是文人,也不能指望上唯一一個會武功的先生橫千秋,可是至少也能拖延時間。
想到這裡,明珠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唐應竹見著明珠磨磨蹭蹭的,裡面的人想做什麼也都該做成了,不由得心裡著急,就率先一腳踢開了門,把明珠推了進去。
明珠卻只是站在那裡並不有什麼動作,唐應竹心疑也跟了進去,看見謝天正在他們的書桌前坐著,一旁點了一根細小的蠟燭。
“你怎麼會在這裡?”唐應竹先發制人的問道,他一向對謝天和豐寧瑞這兩個後來的人沒什麼好感,正是他們的謙虛謹慎,才掩蓋了他的優越感。
“我……”謝天尷尬的還坐在那裡,看著明珠有些欲言又止。
明珠立馬會意的懂了,從一旁的箱子裡掏出一件衣服遞過去,“真對不住,昨晚上江湖救急,我已經洗好了,原本打算還回去的,可是一直沒找著機會……”
謝天匆匆忙忙的收起來,臉上閃過一絲可以的紅暈,“沒,沒關係,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