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院,文先生坐在門口彈琴,烏先生看著讓師孃耍劍,讓師孃的劍法是近些日子和一個戲班子裡的武生學的,烏先生一個勁的誇她好看。
唐應竹和謝天,豐寧瑞三個人在原本就不寬敞的院子裡玩蹴鞠,把花盆水缸都搬到一個角落,騰出了不少地方。
“唐應竹,你看看誰來了--”明珠看到江子冉激動地熱淚盈眶,就對著正在興頭上的三個人招了招手。
可是三個人看了一眼就撇了過去,根本就不在意。
“唐應竹,你仔細看看他是誰?”明珠指著江子冉問道。
唐應竹有些不耐煩的擡起頭,謝天把球正好撥到了唐應竹的面前,唐應竹下意識的拿起手裡的標桿,一揮手,拿球就飛了出去。
正正的打在江子冉的腦門上,江子冉身子晃了一晃,明珠眼疾手快的扶住。
“你……”江子冉有氣無力的指著唐應竹。
明珠不禁感嘆,這小子也真夠倒黴的,一來就被打了兩次。
唐應竹在不遠處高興得跳起來,“我打中了--”
謝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先看看人怎麼樣。”
“是啊,應竹,應該先看看人有沒有事。”豐寧瑞附和道。
“一個乞丐而已,給他兩文錢大發了就是。”唐應竹不以爲意的說道。
明珠明明看到江子冉的雙眼滿含淚水,漸漸的凝聚成了一個水珠,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明珠僵了僵臉色,對著唐應竹大聲說道:“唐應竹,他是江子冉--”
謝天和豐寧瑞好奇的看過去,唐應竹僵了僵身子,頓住了身形,看著明珠不像是說笑,連忙跑過去。
扒開頭上蓬亂的頭髮仔細地打量了一會,突然趴在地上哭道:“子冉啊,你不能就這麼走了啊,我們纔剛剛見面,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怎麼就走了呢?”
明珠感覺到江子冉搭在自己腰上的手驀然用力,他的雙眼突然睜開,另一隻手上前緊緊抓住了唐英住的衣領,咬牙切齒的說道:“我還沒死--”
唐應竹一頓,停止了哭聲,嚥了口氣,打量了他上下,“子冉,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說來話長……”
又是這句話,不管明珠和衆人對江子冉的經歷有多麼的好奇,江子冉就是閉口不提,非得吃了千里做的面纔開口說話。
這不,江子冉扒開了兩側的頭髮,看著面前的麪條加紅燒肉灑上醬油,嚥了口唾沫。
“千里,你怎麼能做這些,撤了,換些菜,打發叫花子呢……”唐應竹在一旁皺眉,嫌棄的看著他面前的麪條。
千里在一旁很無辜的搖了搖手,“是江少也讓我這麼做的。”
唐應竹疑問的看向他,江子冉顧不得什麼,在衆人注視的目光下,拿起筷子就吃,帶著聲音吃的大朵快頤,臉都要趴在碗裡,手肘向外拐,像是防備誰搶他的飯一樣。
衆人卻是張大了口看著他,這就是千里口中所說的,和唐應竹發小的知己之交嗎?
不也好歹是個富貴人家,吃的粗鄙不堪,跟街上蹲在牆角的叫花子沒什麼兩樣。
也對,光看他的著裝和動作,也該知道,應該是從哪裡撿來的叫花子吧。
“慢點吃,子冉,不夠還有……”唐應竹嚥了一口唾沫,把一直伸在他面前的拿著帕子的手收了回去。
江子冉搖搖頭,沒有答話。
“這位仁兄想必是吃了不少苦頭吧。”豐寧瑞客套的問道。
江子冉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飯堂裡一片寧靜,阿軒和黑娃坐在不遠處也跟著嚥了口唾沫。
然後就是看見文先生和橫千秋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江子冉正好心滿意足的放下了碗筷,碗裡已經被舔的乾淨如新,順便打了個嗝。
這一幕恰巧被慕名而來的文先生看到了,自從江子冉一進門開始,千里就得意的宣傳著江子冉和唐應竹,一時間,衆人都知道從京城又來了個文質彬彬優雅大方的少爺,都想一睹真容。
一直惜才愛才的文先生聽說江子冉熟悉音律之後,也抱著總算在枯草中找到一朵鮮花的心情,和橫先生一起來了。
文先生看到江子冉打完了嗝以後,又心滿意足的用袖口擦了擦油光光的嘴,一直停在旁邊的唐應竹又默默的收回了手。
文先生在門口搖了搖頭,一副懷纔不濟的表情搖了搖頭就負手走了出去,江子冉就這麼失去了一個伯樂,明珠在一旁感嘆。
橫千秋自然不會計較這些,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
“子冉,吃飽了嗎?要不讓千里再做一碗?”唐應竹試探著問道。
江子冉搖了搖頭,“一碗就夠了,好久沒吃這麼飽了,上次吃這樣豐盛的飯,還是四天之前,在一個酒樓下面,和一羣小叫花子搶的。”
江子冉的頭上被唐應竹的球踢出了一個包,正中眉心,看得有些滑稽。
“你……你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還有你怎麼來這裡了?”
江子冉很久沒洗過臉,臉上有些灰塵,也看不出臉色,只是搖了搖頭,“只怪我太輕信別人……”
衆人知道他這是要開始說了,便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
原來就是他和司青在一起,司青突然被太后叫去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雖然沒什麼正事,可是畢竟上頭太后還在,再加上司青他爹極力要求不能辭官,他無奈之下不能掉以輕心。
唐應竹走了,司青做官了,江子冉沒事幹,自然閒得慌,既然閒得慌,他家的老太太就看不過去了,擺脫七大姑八大姨的給江子冉尋了一門親事,沒等他同意,就直接把人擡了進來。
他江子冉看不過去,就一氣之下,留了封書信,出走說要去找唐應竹一起讀書。
找了司青才記得唐應竹去了一個叫做南都的地方。
他隨身帶著兩千兩的銀票,大步就上了路,就連司青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路上一個拉馬車的人說能把他帶到南都,江子冉立馬同意了,到了半路一個荒涼的地方,趁著他熟睡,把他揍了一頓還偷走了他的銀票。
身無分文的他獨自一人上了路,一開始還顧慮著自己大少爺的面子,不肯開口向別人要半點東西。
後來餓得不行了,就搶了一個小叫花子碗裡的麪條,他印象最深的是麪條裡面有紅燒肉和醬油的味道,那是最好吃的東西了。
後來那小叫花子找人來揍了他一頓,搶了他的衣服,說是他不長眼的竟然在他們的地盤上乞討,還敢搶同行的飯吃,於是他跟人家道了歉,人家寬容大度的原諒了。
再後來他就一路拿著小叫花子賞他的碗和木棍,再加上偷偷的吃田裡的地瓜充飢,才一路走了過來。 wωω?tt kan?C 〇
“我看見明珠的時候,還真以爲看錯了呢,沒想到還真是她,”江子冉拍著大腿說道。
“不過……”又立馬沉下了臉色,“都說四大美事之一就是他鄉遇故知,我倒是遇了故知,還三個,兩個人一見我就開始打我,我一路被人打到了現在,我容易嗎我?”
江子冉委屈的抹了一下鼻子,鼻涕沾到了袖口,唐應竹停在他不遠地方的手有一次頓住了,默默地拿了回去,把那帕子徹底的塞到自己的袖口裡。
“那阿斐怎麼樣?他還好嗎?司青有沒有說什麼?”
唐應竹提起昔日的小夥伴,激動地兩眼放光。
“阿斐和他爹整天練兵,出來的時間短,我來他應該不知道,司青倒是挺好的,就是整天被朝廷的人纏的抽不出空來去教坊。”
“那桔紅姑娘呢?”千里很不合時宜的問出了明珠一直想開口問的問題。
左斐一直在練兵,是要出什麼是嗎?
桔紅有沒有回左府?有沒有恢復身份?司青他們到底知不知道她和皇上的關係,江子冉是不是還喜歡著她?
因爲她知道太多秘密,而這些秘密恰好她和江子冉兩個人都知道,有些事情就不好在問出口,她原本打算尋個適當的時機在偷偷問的,可是千里竟然問了,她滿是激動的等著答案。
“桔紅她……”江子冉面色不如剛剛那般輕鬆釋懷,反倒是多了份深沉,難不成是出了什麼事?
他娘給他娶了一個妻子,他若是真忘了桔紅,就不會到這裡來,他來他逃婚,就說明不想娶妻子,他還愛著桔紅。
“她怎麼了?”唐應竹接著問道,他絲毫沒有看出半分的尷尬。
“她……很好啊,在京城。”江子冉不願意在這件事情上多糾結,就看著豐寧瑞等人。
“幾位是……”
“在下豐寧瑞,這是謝天,這是阿軒,這是黑娃,我們都是同學,還有一個女同學秀兒,有事沒來,以後會有機會見到的。”豐寧瑞翩翩的風度真是和江子冉成了反例。
明珠忽然意識到,江子冉和唐應竹還真是像,表面上的君子,內地裡的小人。
“幾位,在下姓江,江子冉,江子冉的子,江子冉的冉,日後喚我子冉即可。”
江子冉看見這麼多人都看著自己,再加上豐寧瑞的翩翩風度徹底擊傷了他,也彷彿意識到自己也好歹算是個世家子弟,就恢復了曾經的從容淡定。
不過那身打扮配上他有禮的話語,確實有些不搭調。
“江子冉是三工江,好字沒有女,再者不出頭。”明珠在一旁愉快的解釋道。
幾個人這才明瞭的偷偷笑,江子冉頗爲尷尬的怒瞪了她一眼,明珠瞪了回去,又指著他們身後的橫千秋說道:“他是我師父,橫千秋,也是這裡的院士,開辦這個學堂的人,你得叫他先生。”
橫千秋瞇著眼睛打量了一陣,見江子冉毫不避諱的鞠了個躬,“學生見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