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 君顏似雪 22
秦王走后,湫洛在樞的勸說下又睡著了,醒來時已經過了午后。整個朝笙閣里闃靜無人,只有帶著安眠效果的熏香絲絲升起。顯然,為了讓湫洛能夠好好安眠,樞已經屏退了所有人。
也許睡得有點多了,湫洛反而覺得有點昏昏沉沉的,不過身體倒不似先前那么疲憊。他暗暗自責,怎么最近這么嗜睡,又不是什么需要冬眠的動物。
湫洛穿好衣服,啟窗看了看外面紛飛的大雪,又回來披上了白色的狐裘。現在是午后,許多侍從都在主子休憩后也去休息了,留守在朝笙閣的宮女也被命令不許打擾,所以偌大的朝笙閣里竟只有湫洛一人。不過這樣,反而能讓怕生的湫洛有點安心。
除了那日樞約他在亭中觀雪飲酒,湫洛再未好好散過心,即使出去了也不如在暖陽宮般行動自由。現在機會難得,湫洛便想出去走走。推開外門的那一瞬間,混著雪片的涼風就直灌而入,讓湫洛渾噩的神經頓時清醒過來。他拉緊披風的勾帶,罩了兜帽,冒雪出去。
雪,是湫洛最喜歡的東西。伴著霸凌四野的東風,覆壓千里,將所有的污垢都能埋葬,只留下一個清爽純白的世界。
湫洛順著暖陽宮后的小徑散布,繞過一些鱗次櫛比的建筑后,眼前豁然開朗:
眼前美景讓湫洛心情洞開,他汲起一捧雪,端在唇邊吹散。積雪重新飛揚的時候,湫洛覺得自己也重新獲得了生機,唇角不由牽起微笑。
再走幾步,赫然是一方精巧的八角涼亭。涼亭當中有一方圓石桌,倚著桌邊神態怡然地站著一個人。那人眉目肩透出君子的溫和,順長的青絲攏在頸后,只有兩側的幾縷輕輕垂下;紫金腰帶,墜星寶玉,月牙白的錦袍勾勒出完美頎長的身形。
那位翩躚君子此時手執畫筆,正在認真畫著什么。旁邊的茶盞已經涼透,沒有絲毫熱氣升騰;四周的雪地上也沒有腳印,可見此人已經在這里有些時間了。
湫洛放輕腳步走上前,本不想打擾他,但足下踏雪的聲響還是讓畫畫之人抬起了頭:“湫洛公子醒了?這么大的雪,怎么一個人出來了?”
“我才不至于嬌貴成這樣,況且這么好的雪景不出來走走就太可惜了。樞公子才是,怎么一個人在這里,茶涼了下人也不去換?”
樞放下筆,有點赧然地收拾了茶盞:“午后正是人倦的時候,我讓她們下去休息一下。”
湫洛湊上去看,只見紙上薄雪紅梅,飛檐隱現,任冬青翠色點白,枯柳在雪被上浮若云煙,洽是這院子里的雪景,不禁嘖嘖贊嘆:“真是妙筆。”
“哪里。”樞的聲音竟然有些許揶揄,一點不似平常的自若。湫洛好奇,順著樞的眼睛看去,才發現在一支紅梅樹下,隱隱有一個披著狐裘的人兒駐足。因為是風景畫,人物并不是很顯眼,加之與雪景異常相稱,湫洛竟一時沒有發覺。那畫中的人雖然僅有幾筆勾勒,卻是活靈活現,連微微欠身吹雪的動態也如此逼真。湫洛忽然意識到這人是誰,臉上一陣熱。原來樞早早就看到自己了。
不過是被看到而已,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湫洛對自己的反應很是吃驚。再看樞,竟然也是一副做壞事被抓個正著的樣子,這樣湫洛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意。他抓過畫紙,故意奇道:“誒?公子這分明是風景畫,怎么畫上有個人?這人是誰,莫不是公子的心上人?”
此話一出,湫洛自己都想扇自己。他暗暗罵自己嘴笨,本來是要揶揄一下樞公子,怎么把自己也連帶著戲弄進去了。誰知樞臉竟然臉紅了,假意遙觀梅雪,道:“湫洛公子認為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這話若是出自秦王口中,足以讓湫洛無地自容。可由樞說出來,湫洛反而忍不住更想淘氣下去。他故意繞到樞面前,湊近了問:“哦?公子怎么知道我想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