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那個孩子一切的溫柔,已經被自己斬斷在月華殿里。當自己下手挑斷他的腳筋之時,自己就該知道的,他們注定了有這么一天,千思萬慮盡如蕪空。
冷笑,是秦王現在唯一的表情。然而這一次,他嘲諷的卻是自己。
湫洛的人馬已經步入沙場,與秦王遙遙面對。兩方人馬實力懸殊,可沒有一方,表現出哪怕一點兒的情緒。
終于,兩人已如湫洛所言,“站在對立的立場上”了。秦王在心里說。
亮劍是對敵人的尊重,秦王也將轆轤長劍出鞘。以沉郁的音色笑道:“朕的洛兒,真是長大了。”
“人總是會長大的。”湫洛強抑住內心的洶涌,冷臉道。
“是了,洛兒已經可以向朕拔劍了。”
“沒記錯的話,這不是第一次。”湫洛反唇相譏。
秦王眼底有什么情愫愣了一下,卻很快恢復。他毫不在意地側頭瞟了一眼湫洛的身后——那寥寥千人——道:“就是不知道,洛兒還能向朕拔劍幾次?”
湫洛明白秦王話中的含義,想到死去的丹和惜琴,以及燕國數千亡魂,怒由心生。他也不想多言,催馬殺上前去,直逼秦王。
秦王只是略略催馬出迎,卻并沒有趕將上去,只是站在場中,遙看著湫洛從馬而來。
微微閉上眼睛,秦王感受著那朝思暮想的人兒愈來愈近的氣息。
“錚——”
秦王揚手,轆轤長劍橫架在空中,將湫洛凌厲的一擊接下。
睜開眼時,秦王如愿看到了那張清秀的臉,和因為震驚而圓瞪的水眸。
湫洛虎口痛麻,心中暗嘆兩人的差距。方才那一下,秦王并未睜眼,卻僅憑著聽力將他的攻擊截斷,這如何不叫他吃驚。
雖然湫洛早就聽過秦王在戰場上的威名——或許,是惡名。但真正交手,卻是另外一回事。
秦王睜開眼的一瞬間,湫洛竟然渾身都豎起戒備。那是生命本能對危險的反應,湫洛旋即快速捩轉劍鋒,斜劈而下,卻依然被阻截。
幾番攻守,湫洛雖是近了秦王的身,卻沒有實質地碰到秦王絲毫——甚至連衣角都不曾!
好強!
幾十回合下來,湫洛已經開始喘息,雖說額上已有細汗,心中卻冷了好幾分。即使現下雙方都未受傷,可實力懸殊一目了然:從剛開始,秦王都只有握劍的手臂在防守,既沒有攻擊,甚至連身子都不曾移動。就連**的躡景,也沒有半分動作。
湫洛看到,這一方闊地,只有自己凌亂的馬蹄痕跡,在躡景旁邊畫出一周。
就在湫洛愣神的短暫一瞬間,冷光驟然凌空劈下!湫洛本能地閃身,因為抽身不及,攻擊又十分狠厲,湫洛只得硬著頭皮,生生在半空架住秦王的攻擊。可秦王天生神力,轆轤長劍自重亦大于普通長劍數倍,俯劈加上沖擊力,湫洛哪里接得住。
一聲金屬刺耳的撞擊聲,湫洛的龍口寶劍竟然生生斷成兩截!
長劍氣勢如虹,斬斷龍口寶劍后居然沒有停下來,而是一路砍下,居然生生砍斷湫洛**駿馬的脊椎!
馬兒長鳴倒地,湫洛從馬上翻滾落下,剛剛站起,卻覺得頸部一陣冰涼。
轆轤長劍落在湫洛項上,卻戛然停住。
秦王眸光橫掃四周,對著想要沖上來的燕軍厲聲喝道:“都不許動!”
威懾于秦王的威嚴,以及忌憚太子的性命,燕軍只好駐守原地,進退維谷。
秦王用劍尖輕輕挑起湫洛的下巴,手段極盡輕薄,卻將力度拿捏得剛剛好:若是再進一分,湫洛吹彈可破的肌膚便會滾出血珠;而若輕一分,便起不到壓制的作用。
秦王微微側頭,將下巴略揚起,在高頭大馬上顯得風流瀟灑。只是出口的言語,卻刻薄尖銳:“湫洛,你若乖乖認輸,配朕睡一夜,朕便饒你性命——決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