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之所以外號猴子,除了因為他長得十分瘦,動作敏捷靈巧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姓孫。
姓孫,名武空。
莫子涵得知他名字的那一剎那,忍不住笑了出來,天知道他的父母到底出于什么考慮,竟然給他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猴子出生在廣西壯族自治區的一個普通農村家庭,家里有四口人,除了他的父母以外,他還有一個妹妹。
猴子的妹妹今年十七歲,讀高二,比猴子小六歲。
二十三歲的猴子已經退伍后在蘭城公安分局工作了兩年,這兩年的警察生涯對于他來說并沒有多大的意義。
九十年代中期,街頭混混幾乎成為了國內的一大特色,警察的出警率高,但在蘭城這種小地方,外撈實在是少得可憐,加上工資平均水平不高,沒有混出頭的小片警的確是有苦難言。
猴子說,他當兵時就一直向往著部隊里老A、尖刀等神秘部隊,據說里面的成員都是從部隊格斗高手中篩選出來的,而他們的任務也都是十分危險刺激的,接觸的也都是國際上的大毒梟和犯罪組織。
猴子一直向往著能夠進入,可惜他入伍時間短,雖然伸手敏捷,但并不算是出類拔萃,加之性格活潑好動,被教官告知不適合進入那樣嚴肅的隊伍。
也因為跟教官脾氣相投,所以在隊伍后,教官幫他疏通關系分配到了這樣一份看起來還算體面的工作。
因為一直在遼東當兵,猴子的口音已經非常接近北方人,甚至偶爾還會冒出兩句遼東方言來。
或許人的一生總是會遇到無數的機遇,只看是否能夠將其抓住,且牢牢把握。
對于現在的猴子來說,他并不認為跟隨莫子涵是他人生當中的一次機遇,亦或是正確的決定,但冥冥之中,一種感召的力量似在驅使他前行。
在步行回去的一路上,猴子都在訴說著自己的往事,莫子涵只是靜靜聆聽。
沈彤云大概聽出來了,這個小警察竟是要辭掉工作,跟著莫子涵?這有點匪夷所思,但發生在莫子涵的身上又似乎是理所當然。
臨別前,莫子涵給猴子拿了一千元錢,這是她身上帶著的全部現金,“這錢你先拿去花,我心里有個賺錢的道道,周一放學你來學校找我,我跟你研究一下。”
猴子猶豫了一下,莫子涵笑著將錢塞進他的手中,“忘了咱們的宗旨了?”
“有錢賺,有肉吃,有妞泡。”猴子嘿嘿一笑,用手撓了撓頭,“那成,周一下午我找你去。”說完就對著莫子涵揮了揮手,連蹦帶跳的離開了。
沈彤云看著莫子涵的背影,有些復雜的笑了笑,“子涵,是不是太兒戲了?他工作干的好好的……”
莫子涵笑道,“我從不跟朋友兒戲,這只是個開始。”說罷,莫子涵當先上樓。
沈彤云站在她的背后,有些愣愣的看著她,這個女孩,到底想做什么?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到家中,莫夢瑤并沒有睡覺,而是蜷縮在沙發上,電視聲放得很大,遮住了她低低的哭泣聲。
屋子里被一層陰霾籠罩,小女孩困苦無依,眼睛早已哭得又紅又腫。
沈彤云心中一痛,快步走上前去將電視機吵雜的聲音關掉,蜷縮在沙發上的莫夢瑤因為電視機聲并未聽到開門聲,此刻電視機一關,她才把埋在膝蓋間的頭抬了起來。
“媽媽!”莫夢瑤喃喃出聲,仿佛覺得自己在做夢一般,下一刻,她已經倏然瞪大了眼眸,眼圈紅紅的撲進了沈彤云懷里!
沈彤云亦是眼圈一紅,淚水無聲滑過眼角,“夢瑤,乖。不哭……媽媽在……”
莫子涵站在門邊,望著眼前一幕,略微有些失神。
黑暗的房間中,靜悄悄的,清幽的月光灑進室內,黑暗的房間被那月光一照,似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色。
母女倆抱在一起哭了半晌,沈彤云才擦干眼淚轉過頭來。
莫子涵適時的打開客廳小燈,下一刻就響起了莫夢瑤的驚呼聲,“媽,你臉怎么了?”
沈彤云有些慌亂的用手捂住臉頰,意圖在女兒面前挽回一些形象,莫夢瑤卻睜大眼眸抓住她的手,心疼的小聲低泣道,“他們打你了?”
沈彤云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沒事,動手時受了些傷,還好子涵及時趕到了。”
莫夢瑤趕忙抬頭看向莫子涵,帶著哭腔道,“子涵,謝謝你!”
莫子涵輕輕搖了搖頭,“你們先敘話,我回房間休息,明天我準備去一趟象陽山,夢瑤的話……”
“明天我會跟夢瑤呆在家里。”沈彤云微微點了點頭,也沒有問莫子涵到象陽山要做什么。
莫子涵點了點頭,轉身走回房間之中,當晚,她就睡在莫夢瑤家里。
第二天中午,莫子涵就收拾行囊準備前往象陽山,卻是出門就見到了沈彤云為她準備的背包。打開背包,里面洗漱用品和換洗的衣服一應俱全。
“趁著你白天小睡,我到商場給你買了幾套衣服,看看穿著還合適嗎?”沈彤云走出房間,見狀露出笑容。
她的臉上和胳膊上都擦了些藥,已經消腫,只是還有些淤青的痕跡。即便這樣,也不能掩飾沈彤云身上那華貴端莊的氣息。
莫子涵從中拿出一套淺黃色的襯衫和一條藍色的牛仔褲,眼角染上了絲絲笑意。
她就是懶得去買,但誰又愿意整天穿著邋遢的運動服呢?
進屋換上衣服,再出門來,已經像是變了個人般,女孩消瘦的臉頰上,五官較為精致清新,大大的眼睛里,眸色一片幽深,一頭長發吊在腦后,穿著干凈的淺黃色襯衫,藍色的牛仔褲,渾身上下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沈彤云就從背包中又拿出一件白色的皮外套,“這兩天漸涼了,出門只穿一件單衣肯定是不行的。”
莫子涵接過穿上,照著鏡子左右瞧了瞧,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鏡子中,女孩干凈清爽,個頭雖然不高,身材也較為瘦弱,但卻很健康。
半個多月來,莫子涵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算得上是煥然一新,起碼看上去不再是邋里邋遢,臉色也不再是以往不健康的菜色。
只是最近經常在外面跑,似乎有些曬得黑了。
沈彤云也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著莫子涵道,“晚上回家嗎?”
“不一定,電話聯系。”莫子涵挑眉一笑,背起單肩包就向外走去。
她并沒有直奔象陽山,而是到十里門火車站周圍去逛了逛。
十里門火車站算是蘭城比較熱鬧的一條小型商業街,里面并沒有什么大型百貨和時裝,只是火車站周圍小商販們擺起的地攤,地攤上應有盡有,任何雜貨都可以買得到。
莫子涵買了一把水果刀、一根鉤子、一條繩子、一個手電筒,一把多功能瑞士軍刀、加上一副白色無指紋手套。在路邊的小服裝店,莫子涵又買了一件黑色的襯衫。
這一套裝備看上去,似乎是去做賊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裝備好這些東西,莫子涵背著略有些沉的背包坐上了通往象陽山的大巴。
十五元一位,價錢倒是的確不貴。
時間是下午兩點,這趟車已經是開往象陽山的最后一班。
當莫子涵坐上前往象陽山的大巴時,大巴旁邊,一輛黑色的奧迪轎車匆匆駛過,白子振線條分明的英俊臉龐一閃而過,坐在座位上的莫子涵卻是沒有注意到。
夜幕降臨,晚風徐徐吹過,象陽山別墅依舊是那樣的氣派非凡,即便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槍擊事件,依舊沒有阻擋游客們前來觀光的腳步。
主樓別墅,到了八點,五層以上已經是一片黑暗。莫子涵這次依舊選擇爬墻,她將自制的鷹爪鉤扣在五樓的墻沿上,然后身姿輕盈的攀上花崗巖墻壁,這一次有繩索借力,顯然比上次的速度快上許多。
在確定五樓辦公室沒有人后,莫子涵就撬開窗戶翻身而入,房間依舊跟上次一樣的格局,未曾變動過。
莫子涵徑直走到保險柜前,手中動作飛快的在保險柜上左右轉動幾圈。
隨著咔嚓一聲輕響,墻壁向后打開一條縫隙。
莫子涵挑唇一笑,閃身而入,直接進入了暗室之中。
打開暗室燈光,里面玉石還在,莫子涵牽起唇角露出笑容,走向正中間那塊一米高的巨大玉石。
眼中藍光一現,藍色的屏幕就出現在了眼前,莫子涵盯著屏幕上已經很快就要上升到第二格的紅線,伸出手摸向了那塊玉石。
“正在分析物品能量。”
“提取物品有效能量。”
“提取結束。”
掌心略微一熱,眼前的屏幕上的紅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了些許,看來這大塊玉石雖然很大,年頭卻是并不太長。
然后莫子涵又接連提取了周遭一些擺放在柜子上的玉石,紅線緩慢上升,除了那大塊玉石外,剩下的一些玉石寶石,就更是能量微弱。
但她注意到,一些價值較高的玉石,里面的能量就相對要高一些,至于質地并不是十分通透,帶有雜質的玉石,能吸收的磁場能量就越是偏低。
莫子涵忽然想到了這系統的另外一個好處,那就是她可以通過吸收能量的多少,判斷玉石、寶石的優劣。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些輕微的響動,她趕忙關掉密室里的燈光,屏住呼吸站在門口,從敞開的縫隙中看到先后兩人從大門走進了辦公室。
在他們還未開燈前,莫子涵輕輕將密室大門合上,側耳傾聽。
辦公室里,燈光大亮,一名中年男子走在前頭,笑容可掬的開口道,“白市長,這么晚還讓邀您過來,還請勿怪。”
“王老板說哪里的話,不知道今天找白某過來有什么要事?”沉穩內斂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般悅耳。
莫子涵瞳孔微縮,竟然是白子振?他怎么跑到象陽山來了?
“白市長請坐。”中年男子抬手示意。
白子振就從容不迫的坐在了沙發上,任那王老板為他斟上一杯茶水。
“實不相瞞,今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件,我想,還是白市長親自過目得好。”中年男子從辦公桌里翻出一個信封,走到白子振面前雙手奉上,頗為恭敬。
白子振接過那信件拆開,從中抽出一張白紙,瞳孔驀地變得幽深起來,他緩緩牽了牽嘴角,淡淡道,“這信,是從哪里來的?”
說話間,白子振已經將白紙重新放回了信封,順手將信封開口折好,依舊從容不迫,只是幽深的眼眸出賣了他此時不悅的心情。
“今早有人將這信送到了前臺,說是給我的,但我看信封上的收件人其實是您,所以并沒有拆開,特地帶給您親自過目。”王老板沒有一絲慌亂,坐在白子振的對面后,有條不紊的說道。
白子振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分辨他所言真偽,半晌他才幽幽一笑,“既然王老板沒有看,那您可知道這信上寫的是什么?”
王老板就恭敬的笑道,“看都沒看,哪里知道上面說的什么。”
“這上面,交待了我托莫軍義辦的一些私事,還有讓他為我置辦產業的證據。”白市長微微一笑,開口答道。
他突然這樣一說,倒是讓面前的王老板面色一變,任誰都聽得出這置辦產業的個什么意思。在圈子里的人大多都清楚,為當官的辦了事,賺了好處,自然要孝敬一些,這些東西如果不兌換成現錢,就可以為其置辦一些東西。
例如房子、車子,當然,也可以為其打理一些買賣。但前提是,對方信得過你,你們的交情夠深。一般來說,能做到這一點,下半輩子也算是衣食無憂了。
“這……”王老板有些牽強的笑了笑,“什么人這么大膽子,竟然這樣明目張膽的栽贓您。”
白子振看了他一眼,也只是微微笑了笑。
“這個事情太不像話了。”王老板皺緊眉頭,“那天您讓我交給市局的證據,我都替您辦好了。現在莫軍義進了局子,難不成是他想將您拖下水?要我看,您還是早些將他處理了更為穩妥一些。”
白子振輕輕的“哦?”了一聲,“我讓您替我給市局提交過證據?什么時候的事?”
王老板面色一滯,尷尬的笑了笑。
就聽白子振兀自笑道,“如果有什么東西要提交市局,我大可以親自處理,又何需通過王老板呢?”
“是是是。”王老板自知失言,趕忙應道。心中暗嘆,自己果然不適合當什么出謀劃策的角色。
“白市長,象陽山申請政府扶持的事情……”王老板聰明的轉移了話題。
“象陽是我們蘭城是文化產物,象陽山度假區更是為蘭城市的明星產業,政府又怎么會不重視。我看象陽山度假區辦得很好嘛,規模夠大,服務也夠周到,完全可以申請A級景區。只要會上通過,我看象陽山就可以加大宣傳力度,到時一定客似云來。”白子振微笑開口。
王老板面露喜色,“那就借白市長吉言了。”
“王老板客氣了,近段時間我主抓蘭城經濟,需要勞煩到各位企業家的地方還有許多,到時還請不吝賜教。”
“賜教不敢當,不敢當,不過只要是白市長用得著王某的地方,王某一定盡心盡力。”王老板笑得越發恭敬。
而躲在密室后面偷聽了半晌的莫子涵,此刻已經微微皺起眉頭。看來白子振是徹底放棄了莫軍義,現在倒是用上這位象陽山度假區的王老板了,怪不得當時選擇設計黃渤南的地方在這里。
想到這,莫子涵又瞇起了眼眸,那天對莫軍義開槍的,真的是黃渤南的人嗎?
外面,再次傳來了王老板的聲音,“白市長,王某知道您比較喜好收藏玉石,我這特地收集了一批寶貝,您過過目?”
莫子涵心中咯噔一下,瞇起了眼眸。
捏著瑞士軍刀的手指微微搓了搓鋒利的刀鋒……
隨著外面二人的腳步聲臨近,莫子涵的眼眸已經瞇成了一條縫隙。
王老板開啟保險箱,墻壁上的密室就咔嚓一聲敞開了一條縫隙,二人相繼走入。
看著滿屋子琳瑯滿目的玉器寶石,白子振露出一絲笑容,走上前去輕輕撫摸了一下那尊一米高的玉石,感嘆道,“這樣大的成品倒是十分少見,尤其是質地通透,瑕疵稀少,王老板收集這些東西,當真花費了不少心思。”
“不瞞您說,這塊玉石是從拍賣行花了大價錢購得,如果白市長喜歡,就當做是王某的一點心意。”王老板笑著走上前道。
“君子不奪人所好,王老板的心意我就心領了。”白子振笑道。
“白市長千萬不要這樣說,我其實就是個粗人,完全是附庸風雅,這好東西,自然要放在懂行的人手里才能更顯價值,還請白市長萬萬不要推辭。”王老板趕忙笑道。
“哦?這玉石不便宜吧?”白子振目光打量著眼前玉石,卻是忽然瞇起眼眸,屋內的燈是開著的,但玉石上又一塊陰影,明顯是光線從上方被什么東西給遮住了。
“價錢什么的倒是其次,算不得貴重。”王老板笑著說道,卻是忘記自己先前還曾說過,這玉石是從拍賣行大價錢購得。
白子振剛要掃向棚頂,卻見玉石上的陰影一閃不見了,他驀地抬起頭來,又看向門口,只見一道黑影已經閃身竄出了密室。
白子振倏然抽身鉆出密室,只見窗戶微敞,他快步走到窗邊,卻是已經見不到任何人影。
窗口處,只留下還未來得及收起的鷹爪鉤,令白子振幽深的眼眸中迸發出冷冽的光芒。
王老板疾步跟了出來,見到窗口上的鷹爪鉤就是一驚,趕忙趴在窗臺四下張望,然后急忙說道,“我這就叫人去搜。”
“不用了。”白子振冷聲說道,對方的身手顯然是極好的,而且多半是有備而來,會是什么人?
王老板則是面如死灰,剛剛的那番話豈不是都叫人聽了去?白子振心里會怎么想?
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叫白子振去看玉石,也省的他對自己心生間隙。
夜色下,莫子涵速度飛快的躍上外圍欄桿,跳到地面,望向身后的度假區,緩緩瞇起眼眸。
差一點,就被發現了。
今晚倒也真是巧了,沒想到會撞見白子振與那王老板的密談,好在沒有被他們二人發現,要不然莫子涵也少不得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來。
收起手中的瑞士軍刀,莫子涵在一棵大樹下方拎起早先放置在這里的背包,脫掉外面罩著的黑色襯衫,腳步輕快的朝著山下走去。
想在象陽山住下是不可能了,方圓數十里除了象陽山度假區有住的地方,只怕是再找不到其他地方投宿。
也只得辛苦自己走下山去,希望運氣好,能碰到回程的車輛搭載自己一程。
從象陽山回蘭城的公路只有一條,是前些年象陽山度假區開辦前政府特地修建的,莫子涵也只得沿著這條路走回市區。
才走了不到一小時的樣子,身后忽然傳來車聲,刺眼的大燈打在莫子涵的背上,她皺眉向著一旁靠了靠。
沒想到,那車子竟是停在了她的身旁。
車窗下滑,露出了白子振冷峻的側臉。
莫子涵瞳孔一縮,臉上卻是一派純真的笑著說,“白叔叔。”
十四歲的少女,穿著干凈清爽,渾身上下無處不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大大的眼睛水靈靈的,里面正涌動著笑意。
她與白子振只見過兩面,一次是在酒店吃飯,那時白子振與黃渤南見面,最后不歡而散。
那一次白子振都沒拿正眼看她,想來印象不深。
而第二次,就是在醫院,那一次,白子振得知她是王家王美云的外甥女,目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也正是這一眼,令莫子涵生出了沒來由的厭惡和警惕。
這次,算是第三次了。
而白子振與沈彤云、莫軍義是同輩,那么莫子涵叫他一聲叔叔也是正確的。
看著面前笑容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白子振點了點下巴,“你怎么在這?”
“我跟同學出來玩,半路走散了。”莫子涵說著,就看向白子振的車子,“白叔叔回市里嗎?能不能搭我一程?”
白子振看了她一眼,點頭,“上來吧。”
莫子涵就歡歡喜喜的上了車,因為白子振是坐在后座,她就想著坐到副駕駛去,卻聽白子振到,“坐到后面來吧,副駕駛放了東西。”
莫子涵眨了眨眼,就笑著應了一聲。
坐在白子振身旁,莫子涵就閉嘴不言,看上去像是一直瞅著窗外的景物,其實腦中卻是在盤算著今日聽到的事情。
白子振側目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小丫頭,淡淡的開口問道,“郊外就這一條路,怎么會跟同學走散了?”
莫子涵轉過頭來,天真的笑了笑,“我們比誰腳程快,她走在前面,后來就找不到人了。”
白子振就皺眉看著她那副天真無邪的笑臉,記得第一次在飯桌上見這小丫頭,她像個小受氣包似的,身上穿著肥肥大大的運動服,面色泛著菜黃,精瘦得好像一陣風就能給她吹走。
而上次在醫院見到,她也是一身肥大的校服,顯得身子又瘦又小,只是那一次,她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當自己與她對視時,分明捕捉到了她看著自己的目光中有著不符年齡的深思。
而現在,這丫頭身上無一處不顯得靈動活潑。
“聽說半個月前,是你及時出現才救了你三伯?”想起黃渤南那日與他說過的話,白子振審視著莫子涵。
那日他與黃渤南約定在酒店見面,說起莫軍義在夜總會門前被人險些槍殺,黃渤南就對他這個侄女贊不絕口,直夸這女孩機警勇敢,竟是從用吃肉串的鐵簽子將車胎扎爆,更是將對方手中的槍給打落。
看著眼前瘦瘦小小,笑得一派天真的女孩,白子振真的很難將那件事和她聯系在一起。
“我正好路過,見著我三伯出事一著急,就什么都不顧的沖上去,回去還被我媽教訓了好一陣呢。”莫子涵抿唇一笑,似乎有些羞赧。
白子振瞇了瞇眼,心想,或許只是巧合吧。
畢竟他沒有親眼所見,黃渤南說話也未必是真,多半夸大其詞。這樣一想,在醫院那次見面,白子振就是自動給忽略了,下意識的沒有再去考慮。
畢竟沒有人會去探究和琢磨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是否對自己有什么危害。
莫子涵見他表情,就心中一笑。十四歲,干凈的背景,真的是很好的偽裝。不了解她的人,如何也不會懷疑她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會有什么心機,非要這樣認為的話,也太過牽強了一些。
車子駛到市區已經是很晚,白子振本想直接將莫子涵送到家門口,不過莫子涵卻在距離自己家一條街的地方下了車。
下車后,看著逐漸遠去,最終消失在街角的黑色奧迪車,莫子涵瞇了瞇眼睛。
不管以白子振的地位是不是一個電話就能查到自己家的地址,莫子涵就是不太愿意讓他送自己到家門口。
這就跟即便狼能聞到你的氣味從而找到你家,你卻依然不會將狼牽到自家門口,笑著告訴它這就是自己家一樣的心情。
當然,白子振不會有心情去調查去莫子涵家的住址,狼也不會閑著無聊去聞她的氣味。
天氣轉冷,蘭城市地處北方,冷空氣已經在這兩日襲入,到了晚上,涼颼颼得風有些許刺骨。
莫子涵從背包里拿出白色的外套穿在身上,想了想,返身朝著莫夢瑤家走去。
沈彤云這個時間還未睡下,估計是在等莫子涵,在莫子涵進門后,她就為她打了一盆熱水洗臉,又去為她準備了一杯熱牛奶,一邊笑道,“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外面很冷吧?”
莫子涵脫了衣服換上睡衣,像一只貓兒般慵懶的蜷在沙發上,抱著抱枕看著電視。
沈彤云端著熱牛奶過來遞給莫子涵,后者支起上半身接過,小口小口的喝了幾口,然后將牛奶杯放在桌面上,“今天,白子振上了象陽山。”
沈彤云剛要彎身坐下,身體就保持了那個姿勢一僵,隨即她緩緩坐下,“具體點?”
“我在象陽山度假區偷聽到了白子振和度假區老板的對話,是白子振將舉報三伯的東西交給那位王老板,也就是說,現在是那王老板為他辦事。”莫子涵閉上眼睛,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
沈彤云臉色有些發白,象陽山度假區的老板的確姓王,看來莫子涵不是信口瞎說。
“今天那位王老板接到了一個信封,里面大概是三伯這些年為白子振做事的一個證據,他將信封交給白子振了。”莫子涵繼續道。
說完,她睜開眼看了下沈彤云的神色,“我猜那信封是黃渤南搞的鬼,沒想到他的能量還真不小,竟然知道王老板是白子振的人。”
聽著莫子涵悠然緩慢的聲音,沈彤云復雜的心緒也隨之平靜了下來,她抿了抿唇,“太危險了,好在你沒有被他們發現。”
“差一點,白子振應該看到我的背影了,沒想到他還挺機警的。”莫子涵輕笑出聲。
沈彤云當即一滯,“白子振看到你的背影了?”
“沒事的。”莫子涵笑著搖了搖頭,“后來我假裝迷路,還是搭著他的車從象陽山回的市里,看來他并沒有發現什么。”
沈彤云愣了半晌,最終長舒口氣道,“子涵,真的太危險了,你不必為了我們這樣冒險,伯母已經欠了你一條命。”
莫子涵抬眉,原來沈彤云以為她是為了她們家才去象陽山,難道她以為自己為了她跟蹤白子振上山的?
笑了笑,莫子涵坦然受之。她的確救了沈彤云,從頭至尾也全程參與了這件事,就說莫軍義的命都兩次被她所救,她還有什么不坦然的?
沈彤云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黃渤南打得是什么主意,白子振看到那些東西一定猜得出。”
猜得出是沈彤云把那些證據交給了黃渤南。
就在這時,門鈴忽然被人按響,沈彤云起身朝門外看了看,回過頭來臉色復雜的對莫子涵打了個口型。
莫子涵看出來了,沈彤云的口型是:白子振。
眼睛剛剛瞇起,沈彤云就已經打開了房門,“白市長?這么晚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沈彤云向后退了兩步,給白子振進門留出了空隙。
而后,門口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踏進門來,正是一身黑色西服,臉頰冷峻如刀削般的白子振。
天空中一聲悶響,白色的閃電劃過夜空,似乎在無盡黑暗的天空中撕裂出一條巨大的口子,那口子迅速整合,又趨于平靜。
黑壓壓的烏云從天空中一塊一塊飄過,壓抑的氣息蔓延在整個房間中。走廊上,驀地響起狂風卷過時發出的嗚嗚聲,就像是寂靜空間中響起了野狼的嚎叫。
好嘛,狼果然進了家門。
不過并不是嗅著自己的味道進來的。
白子振一眼就掃到了蜷縮在沙發上,像是貓兒般的莫子涵。
他瞇了瞇眼睛。
莫子涵卻驚喜的瞪大眼睛,“白叔叔?你怎么來了?”
白子振看著她,又露出一抹笑容,“真是巧啊。”
沈彤云不知其中原因,她哪里知道莫子涵剛剛被白子振送回‘家’卻又出現在自己家中,已經讓白子振心里犯疑。
“是好巧啊,我剛準備回家,想著伯母這兩天挺難受的,就過來看看。沒想到又見到白叔叔了。”莫子涵臉上依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似是能驅散周遭黑壓壓的氣息,令站在門口的白子振頓了頓神。
“白叔叔,你是市長,能不能救救我三伯?他被人害了,現在被抓進警察局了。”莫子涵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坐起身看著白子振說道。神色間似乎有些興奮,定定的望著白子振。
白子振就邁步走進屋里,嘴角帶笑的問,“哦?你三伯被什么人害了?”
站在門口愣住的沈彤云,聞言更是一愣。這到底在唱得哪一出?雖然現在的莫子涵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女,但沈彤云卻真的被她突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跳。
下一刻,沈彤云就有些了然了。莫子涵只怕是在掩飾什么。
莫子涵笑著說,“當然是壞人了,好像是姓黃,是吧三伯母?”原本略低的嗓音也變得脆生生的,像銀鈴般好聽。
沈彤云見莫子涵望來,就笑著道,“真是的,沒想到平日里大人們說話,讓孩子聽了去。子涵你先進屋,我和白市長有事情要說。”
“無妨的,我挺喜歡這個孩子,很聰明。”白子振忽然淡淡的笑道。
雖然他在笑,但莫子涵依舊能從那笑容里感受到一股陰沉沉的氣息。她不確定白子振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偽裝,但她自己卻是給自己的表現打了個一百分。
沈彤云站在白子振身后,給莫子涵打了個眼色,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為什么白子振像是盯上了莫子涵般。
莫子涵只是看了沈彤云一眼,就抱著膝蓋看向白子振,“白叔叔,你能救我三伯嗎?”
就像是認準了一件事情的孩子,白子振輕輕一笑,淡淡的吐出一個字眼,“能。”
下回輪到莫子涵充愣了一下,白子振就抬步走向沙發,端坐一側,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沈彤云。
后者心中一緊,這信封,只怕就是莫子涵口中說的那個吧?
白子振一直觀察著她的神色,好在沈彤云早有準備,愣了一下道,“這是……”
“你親自看看,就知道了。”白子振將信封輕輕放在茶幾上,伸出兩根手指推至沈彤云的面前。
后者抿唇,神色自然的接了過去,打開信封后,表情恰到好處的從震驚轉為憤怒,“這、這東西……?”說完,瞪大眼睛看向白子振。
白子振一直觀察著沈彤云的表情,他瞇了瞇眼,“我今天收到這封信,所以想過來問問你的意思。”
沈彤云驚愕的看了白子振一眼,隨即驚聲道,“你以為這件事是我做的?”
漂亮的反擊。白子振挑了挑眉,笑著道,“怎么會。我猜,這個事情是黃渤南搞的鬼。”
說完,他忽然注意到了沈彤云臉上的淤青,眸色一沉。
沈彤云心中咯噔一下,卻是神色一派自然。
“你的臉?”白子振開口問。
沈彤云似是壓抑著怒火,冷聲說,“昨天到您家里拜訪,回來的路上被人襲擊了,好在一名分局的警察恰巧路過把我救了,好像叫、叫孫武空。”
說到這,沈彤云有些想笑,卻按捺住心底的笑意,神色一片冰冷。
白子振原本還有些不信,但聽到沈彤云連分局警察的名字都叫了出來,心中就信了七分。
他點了點頭,淡聲說,“黃渤南這條瘋狗,急了是要咬人的,現在還不知道他會做什么,你和你女兒盡量小心一點。”
沈彤云心中一滯,不知道白子振是真的告誡她要小心一點,還是在變相的敲打威脅她。
下一刻,就見白子振看了莫子涵一眼,“至于軍義的事情,我盡量周旋看看,如果沒有確實是證據,就先寫份文件,讓市局放他出來。”這話,是對沈彤云說的。
聽聞此言,沈彤云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又很快斂去,“這樣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都是自己人,說這些豈不是太見外了。”白子振微微一笑。
還不待沈彤云再次表示感謝,白子振就站起身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說完就朝著外面走去。
莫子涵懶洋洋的瞇起眼睛,盯著白子振的背影,聲音清脆的說了一句,“謝謝叔叔。”
白子振似乎是笑了笑,沒有轉身,徑直離去了。
關上房門,沈彤云長舒口氣,背后已經滲出了冷汗。
驀地,她注意到那個信封還靜靜的躺在桌面,就霍然抬頭看向莫子涵。
莫子涵,此刻也是盯著那個信封略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