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逃脫,高一功身死的消息再次傳到了李自成的耳中,此刻的李自成,也不由沉默的可怕。
高一功是自己麾下最喜歡的一名愛將,此刻,高一功身死也無疑是在給李自成那原本就有些怒不可歇的傷口上大大的灑了把鹽,高一功……那可是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左膀右臂??!
此刻,面對著李自成一臉的陰沉,軍師宋獻策就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許久以后,一聲微微的嘆息聲,這才豁然傳來了:“你說,明軍究竟是有三頭六臂,還是怎么?”
李自成冷冷地如是說道:“不過就是四五萬凡人而已,竟然能突破高一功的九萬大軍……高一功他們……究竟都是干什么吃的!!”
顧君恩立即心里猛地一跳,一顆斗大的汗珠也頓時流了下來了。
顧君恩是兵部尚書,宋獻策掌管整個摩尼教的教務,可以說,這件事,與兩人是密不可分的,宋獻策掌管的摩尼教事務,乃是直接關系到賊軍的兵源補充情況的,而顧君恩則直接掌管戰事,高一功的九萬大軍不過僅僅只是被敵方一支兩千人的部隊便打的狼狽不堪,顧君恩又怎么可以說完全沒有責任呢?
顧君恩和宋獻策對看了一眼,紛紛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縷無奈。
可不是么,九萬大軍,高一功都能一敗涂地,這讓宋獻策等兩人情何以堪?可是,偏偏面對著李自成的怒火,宋獻策等人卻還偏偏一個字也不敢說,畢竟,大敗,畢竟是一場大敗了,高一功就連人都死了,這讓宋獻策等人也覺得頗為無奈。
就連個替罪羊也沒有……宋獻策和顧君恩不由的又對視了一眼,頓時心有靈犀,心照不宣。
“回闖王?!彼潍I策在心里快速地組織了一番臺詞以后,不由得沉聲道:“此番大敗,并不能全怪高將軍!”
“嗯?為什么?”
宋獻策這一番很巧妙的說辭,直接將所有的罪過直接推倒了高一功的頭上,反正……反正人也死了,總不能在拉我們下水,不是么?宋獻策覺見李自成的臉上頓時一片怒容,急忙低聲道:“屬下曾經推算過一筆卦象,高一功事實上是必敗無疑!”
“混賬!”李自成頓時一惱,忍不住沉下臉,冷聲道:“莫非你是在說,光明神永遠無法大敗黑暗神,是么?明王出世的大業,就將自此而中途夭折了,是么?”
“非也。”宋獻策此時此刻頗像一個老神棍,在李自成這個神棍老祖面前也似乎顯得一點兒也不緊張,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淡淡地道:“只因為明軍的指揮者江楚寒。屬下曾經測過卦象,江楚寒擁有奪他人福祿之命格,專采他人的福祿為自己所用,所謂越戰越強,就是這個道理,否則,又怎么解釋自從江楚寒入仕以來,短短一年多內便爬到了鎮國公的位置,在明人朝廷僅僅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地位了呢?”
“妖法!”李自成的一聲冷哼,頓時蓋棺定論了。
看到宋獻策的這一番作答以后,顧君恩的心里頓時暗暗地沖著宋獻策伸出了一個大拇指,這種說辭,也只有宋獻策宋軍師可以做到的了。
“傳信到襄陽,讓香兒速速下手!”李自成忍不住怒喝道:“不除江楚寒這個妖人,明王出世的大業就永遠面臨著一條曲折的道路!”
“對!一定要除了江楚寒?!闭f到這里的時候,顧君恩也頓時發出了一陣會心的微笑來。
不遠處,是一家皮貨店,王記皮貨。
這家店乃是襄陽里有名的皮貨攤子,四十歲左右的王東正是這間皮貨店的主人,此時此刻,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正緩緩地走進了王記皮貨店里,僅僅只是剛一進門,邊止不住吆喝了起來:“老板!我要買皮貨!有沒有什么上好的皮貨!”
正在里間瞌睡著的小伙計猛地被這陣高聲吆喝給驚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量了來人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位客官,眼下才不過剛剛入秋吶,獵戶手中那些好點的毛皮尚未送來,您現在定皮貨是不是有點兒早了?”
“早個屁!”那身材魁梧的漢子正是隨著李香君一起來到襄陽城里的高英,只見高英一臉不悅地道:“你怎么做生意的,難不成訂皮貨還要分白天黑夜的嗎?”
此話一出,那小伙計的臉上頓時有些變的有些凝重了起來,忍不住沉聲道:“那么不知道客官想訂什么樣的皮貨?”
“屁話!”高英臉上依舊一副憤憤的模樣:“自然是訂一副白天穿的,一副晚上穿的?!?
“不知客官為何要晚上穿皮貨?”
高英忍不住拿眼斜瞧了那小伙計一眼,眼中還帶這一股絲絲的笑意:“豈不聞千里把官做,自然不能錦衣夜行的道理?”
“你是什么人!”聽到這里的時候,那小伙計的臉上頓時大變了起來,低聲問道。
“棗陽來的?!备哂⒌氐馈?
聽到高英如此說以后,小伙計的臉上神色已經完全變得凝重了起來,連忙走出柜臺,沖著高英低聲道:“這邊請!”
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以后,高英便隨著小伙計,一起走向了里間。
里間,鋪子的掌柜王東此時此刻正悠閑自在的抽著旱煙,一臉的愜意著呢。
“老板,這位是從棗陽來的特使?!毙』镉嫺皆谕鯑|的耳邊低聲道。
“嗯?”王東的眼睛立即睜開了,連忙跳下躺椅,一臉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高英,疑惑地問道:“你是棗陽來的特使?”
“沒錯!”高英不動聲色地取出了一塊令牌在王東的眼前亮了一下,王東僅僅只是剛一看見那塊令牌,臉上的神色便立即變得無比的虔誠起來:“不知金剛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做為李自成身邊的八大護衛首領之一,高英乃是其中的金剛之一,地位在摩尼教當中也是無比的崇高,只見高英淡淡地看了一臉虔誠的王東一眼,不由點了點頭,道:“你很好,沒有辜負闖王的期望,將皮貨店開在這里,到現在也沒有被明人朝廷發現……你很好!我會向闖王表彰你的功績的。”
“多謝金剛!”王東的臉上立即現出了一片喜色,忍不住笑道:“不知金剛大人來襄陽,所謂何干?”
“我們在執行一個特殊的使命,這個使命關系到了明王大人是否能夠順利出世!”高英不會對王東說太多,保守秘密,也是摩尼教里的一項重要的教規。
果然不出所料,王東在聽見高英如此一說以后,連忙恭敬地低下頭道:“請金剛大人吩咐?!?
高英不由點了點頭,然后問道:“你這里有沒有毒藥?毒性越強越好!”
王東頓時怔了一下,不過,摩尼教教規森嚴,做為虔誠的教徒,王東是自然不會多問的,做了一個請高英稍等的姿勢以后,便跑到一邊翻箱倒柜地找了起來。
過了好半天以后,王東這才從一大堆的皮裘下面摸出了一個皮囊子。這個皮囊子是用羊皮做的兩個袋子,大小與荷包相仿,王東不由得低聲道:“我這兒有兩樣藥,琢磨著以后或許會有機會用的到,就收藏了起來。”
高英接在手中看了看,又低頭淺淺地嗅了下味道,不由得凝眉道:“這是烏頭?!”
王東笑了起來,沖著高英解釋道:“左邊的這一個,乃是烏頭,右邊的一袋里裝的是斷腸草?!?
這兩樣東西,無疑都是世上最為劇毒的植物,都是來自于塞外草原之上。草原人放牧,一旦照看不周的話,倘若要是牛羊誤食了這些植物,就會被毒死,所以對這些有毒植物,塞外的百姓都很了解。
高英雖然并非來自于塞外,可是早年間卻也跟著李自成走南闖北,斷腸草和烏頭這些東西,高英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耳邊只聽王東繼續低聲道:“烏頭已經碾成了粉末,斷腸花是曬干過了的花瓣,粉末易投放到食物和飲水里,斷腸花和金銀花的樣子相仿,除非是熟識金銀花的人,否則是辨別不出來的?!?
高英頓時有些躊躇起來,道:“可是,烏頭的味道稍辣,斷腸花的味道么……卻又有些苦味兒。”
王東連忙賠笑道:“金剛大人,這世上哪里真的有無色無味的毒藥?。躅^雖然有些辣味兒,不過若是趁人酒后大嘴,口舌麻木的時候,摻在水、食物、醒酒湯里面服用,是絕對不會被察覺的。至于那個斷腸花么,若是等人得了風寒的時候,當成金銀花沖水泡服……嘿嘿,治病的藥物本來就是帶著些許苦味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高英聽到這里,想了想,不由點了點頭,邊將那荷包小心翼翼地揣在了懷里,低聲道:“明白了,我來過這里的事情,不要與任何人知道,知道了么?”
“知道,請金剛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