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北歸
在洞庭湖八十一連環(huán)水寨里,錢翁同所練出來的弓箭營堪稱一絕。當初大圣王楊幺可是很看重他的,而剛剛在龍陽營寨的時候,萬箭齊發(fā),射得王高義抱頭鼠竄的,正是錢翁同的神射營。
只是錢翁同為人孤僻,不愛交談,跟張頂天等人都交往得不深,所以剛剛霍龍等人才會忘了錢翁同,現(xiàn)在張頂天這么一提起,眾人這才想起來,一個個臉上都是有些尷尬。不管怎么說,這錢翁同也是一同從大圣王楊幺那里投降過來的同僚,自己就這么把別人給忘了,的確是不太好。
“不用等了,我已經(jīng)來了。”忽然抽冷子冒出了一個聲音,眾人轉(zhuǎn)頭一看,只見在遠處,一支軍隊驟然出現(xiàn)。和張頂天等人身邊殺氣騰騰的夏軍不一樣,這支軍隊的將士全都是清一色的著輕甲,背長弓,一臉冷漠,對于面前滿地的死尸視若無睹。而在這支軍隊的最前面,一名身材削瘦的戰(zhàn)將正縱馬立在那里,此人正是神射營統(tǒng)帥錢翁同。
“啊!錢翁同,你來的正好,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向大人復命吧。”和其他三人不一樣,生性豪爽的張頂天見到錢翁同來了,也是對錢翁同打起招呼來。在場的眾人,恐怕也只有張頂天與錢翁同的關系稍稍融洽一些。
而對于張頂天的建議,錢翁同沒有提出任何意見,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當即張頂天等人就清點了一下戰(zhàn)場,立刻便渡過沅水,朝北方趕去。
在距離武陵不遠處的一座縣城,城內(nèi)比起平時顯得特別的擁擠,原因無他,夏誠的一紙令下,卻是把武陵城內(nèi)所有的百姓都給遷移到這一座縣城了。雖然百姓們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卻是怕那些當兵的手中的兵刃,只能是乖乖地拖家?guī)Э谮s回來了。
而在位于城南方位的首領府門口,作為鼎州之主的夏誠,此刻正是一臉焦急地在府門口走來走去,不時抬頭望向了南面,似乎是在等著什么。而站在府門口的張賽涼見狀,笑著對夏誠拱手說道:“大人,莫急。此次計劃詳盡,不會有什么紕漏的。再說,還有楊林將軍親自出馬,大人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被張賽涼這么一說,夏誠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這個,我當然知道,只是這消息一刻未傳來,我這心就放不下。畢竟那騎兵也不是浪得虛名的,當年在鼎州,我就親眼見識過彭友那騎兵的威力,如今更是有三萬數(shù)量之眾。我分給楊林他們的,只有萬余人,而給張頂天他們的,也只有八千人。對于這場戰(zhàn)斗,我實在是有些擔心啊。”
“呵呵。”在張賽涼旁邊的一名參軍卻是笑了笑,說道:“大人用不著擔心。那些騎兵雖然厲害,但奈何彭友此次卻是太過看輕大人的實力了。彭友最為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他手下并沒有能征善戰(zhàn)的將領,要不是他有后來投奔他地高安三兄弟出手相助。彭友安能占領大量地盤?而這次,彭友認定大人實力不強,卻僅僅是派了宋破壇和王高義兩人來領兵。這兩人雖然也算得上是將才,可比起大人帳下的諸位將軍卻是差遠了。此戰(zhàn),大人必勝無疑。”
聽著這個參軍這么一說,夏誠的心里多少有些安心了,畢竟這個參軍之前也是一直研究彭友的斬將和作戰(zhàn)風格,彭友的大軍如何,這名姓孫的參軍要更加清楚。點了點頭,夏誠隨即又是轉(zhuǎn)頭對站在一旁的副將說道:“現(xiàn)在縣城內(nèi)的百姓安置的怎樣了?”這點也是夏誠十分擔心的,畢竟現(xiàn)在一座縣城可是突然涌進了這么多人,要說百姓們心里沒有怨言,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現(xiàn)在的夏誠只希望能夠把這些民怨降低到最小。
夏誠可是很有野心的人,他深知想要成就一番霸業(yè),就不能民憤過大。現(xiàn)在想要建立自己的勢力,必須依靠民眾,他是明教出身,深知這一點。
副將立刻便對夏誠拱手回答道:“請大人放心,屬下之前已經(jīng)將縣城原本的百姓都安置到了城南,而把從武陵遷來的百姓安置到了城北,由楊淮將軍和李林將軍親自領兵守著,不會出什么亂子。”
聽得龐副將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了,夏誠這才算是把心放了下來,長舒了口氣,點頭剛要說些什么,忽然東面?zhèn)鱽砹艘魂囻R蹄聲,卻是把夏誠的話給打斷了。不過夏誠卻沒有因此而惱怒,反倒是眼睛一亮,當即便面露喜色地喊道:“來了!來了!”
不僅是夏誠,在首領府門口的其他人也都聽到了這馬蹄聲,紛紛轉(zhuǎn)頭望了過去,只見從東面大街上,一小隊人馬正在朝著這里趕了過來,為首的一人,正是夏誠最信任的大將楊林。夏誠見到楊林趕來,本來是一臉喜色,可當夏誠的目光落到了楊林的手臂上的時候,卻是眉頭一皺,驚呼了一聲:“峰山。你的胳膊怎么了?”
楊林自幼與父母失散,被夏家收留撫養(yǎng),并改名為夏峰山。只不過,因為前段時間,楊林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親生父親楊陶先,但是,那時候他的父親已經(jīng)被一幫土匪砍得奄奄一息了。雖然楊林將那些土匪全部斬殺,但是他的父親也回天無力了。
在臨死前,他父親想讓他認祖歸宗。所以,楊林的名字才又被改回來。而夏誠,叫他峰山,也是表示親熱和不見外,依然將他當做夏家一員的意思。
那楊林縱馬趕到夏誠的面前,正翻身下馬,聽得夏誠的驚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卻是笑著晃了晃手臂,說道:“不礙事!不礙事!大人,末將與于將軍幸不辱命,總算是將武陵城給大人奪了回來。只是末將無能,讓那些騎兵給跑了。請大人責罰。”說罷,楊林便直接跪拜了下來。
夏誠哪里舍得責罰楊林,連忙是伸手將楊林給扶了起來,心疼地看著楊林的胳膊說道:“莫要多說了。那些騎兵就算是逃出了武陵城,也肯定是要死在龍陽。峰山,你還是趕快去找醫(yī)師看看你的傷吧。”
也難怪夏誠這么緊張,實在是楊林胳膊上的傷太過嚇人了,那白布在胳膊上包了一層又一層,簡直就像是包粽子一樣。而白布上還滲透了不少血漬。
楊林卻是搖頭笑道:“大人不用擔心,末將這都是些皮外傷罷了。”
“呃。”聽得楊林這么說了,甚至還用力晃動了幾下胳膊,當真是沒什么問題,夏誠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很快又問道:“峰山,難道說那彭友的大軍內(nèi)有什么高手,竟然能夠讓你受傷?啊!莫非,是那高安三兄弟趕至?”按照情報來說,彭友手下的確是沒什么將領,除了那誅殺了原來投靠的義軍首領,又投靠了彭友的高安三兄弟,夏誠還真想不出還有誰有能力把楊林給傷得這么重。
楊林卻是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大人。真的沒什么,那高安三兄弟也沒有來。大人請放心就了。這其中詳情,末將稍候便會告知大人。對了。于將軍還有此次的戰(zhàn)報呈于大人,請大人過目。”說完,楊林一側(cè)身,卻是給身后的于川讓開了一條路。
聽得楊林這么說,于川知道對方這擺明是給于川一個立功的機會。不過于川也不是尋常人,雖然心中暗暗記下了楊林的這次恩情,卻是強行壓住內(nèi)心的激動,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早就寫好的戰(zhàn)報,舉過頭頂,送到了夏誠的面前。
夏誠眼睛一亮,這于川自從當年投奔到自己帳下之后,還沒有立過什么功勞,夏誠見他行事謹慎,治軍甚嚴,所以才會將他收入帳下。這次也是楊林向夏誠舉薦此人,夏誠才會讓他配合楊林一起行動,現(xiàn)在看來,這于川的確是有幾分能耐,要不然楊林不會特意讓于川來領功。
當即,夏誠便接過了那份戰(zhàn)報,直接攤開了一看,卻是越看越驚,越驚越喜。雖然夏誠之前已經(jīng)想過這次會大勝,可沒想到竟然會有如此出色的戰(zhàn)果。竟然能夠俘虜了近兩萬名步兵。這些步兵可不是什么士兵,當年夏誠偷襲大圣王楊幺,掠走了大圣王楊幺大部分的部下,而彭友卻是趁機收走了部分大圣王楊幺向南逃出的步兵。也就說,這些步兵都是當初大圣王楊幺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精銳兵馬。
雖然那些騎兵逃了,但夏誠卻是知道,按照計劃,那些騎兵必定是會死在龍陽渡口和城外軍寨中,所以夏誠也不怎么擔心。當即夏誠便哈哈一笑,直接扶起了于川,朗聲笑道:“于將軍果然是大將之才。”
“大人過譽。”聽得夏誠這么說了,就表明自己在夏誠手下那算是站穩(wěn)了腳跟了,于川就算是再沉穩(wěn),也是壓制不住心中的狂喜,連忙是對夏誠抱拳拜道:“若無大人提攜。末將豈有今日的機會。大人對末將之恩,末將只有拼死效命,方能報之萬一。”
夏誠哈哈一笑,也為自己能夠得到一名將才而高興,用力拍了拍于川的肩膀,正要說什么,忽然又是從東面?zhèn)鱽砹艘魂囻R蹄聲,卻是張頂天等人趕至。當然,夏誠并沒有因此而冷落了于川,而是繼續(xù)勉勵了于川幾句,這才朝著張頂天等人迎了過去。
見到夏誠來了,張頂天等人也是連忙是下馬,對著夏誠就抱拳喝道:“大人。末將等幸不辱命。那些逃往龍陽渡口的騎兵已經(jīng)盡數(shù)被殲滅。”
“好!哈哈哈哈!好啊。”聽得這個消息,夏誠心里最后一塊大石頭也是徹底放下了,當即便喝了一聲彩,笑著對張頂天等人說道:“全勞諸位將軍。這次才能重創(chuàng)彭友。彭友啊彭友!你如今全軍全滅,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拿我如何。”說著,夏誠的身上頓時就浮起了豪情萬丈。
大宋紹興元年,高宗帳下英宣戰(zhàn)敗身亡,而英宣之死所帶起的影響也是巨大的。首先,趙家義軍的總首領趙燕,表明自己投靠了信王趙榛的信王軍。
而且,趙燕還被試圖假意收買人心、實際挑動義軍互相攻戰(zhàn)的趙構,表明英宣乃是準備造反的國賊,所有義軍都被封賞為官軍。而且授予趙燕節(jié)度使一職,執(zhí)掌一方大權。這下信王趙榛已經(jīng)是占據(jù)了包括江陵府在內(nèi)的荊湖北路、荊湖南路、江南西路大大片地盤,可以說是統(tǒng)領了南宋的半壁江山,風頭正勁。
其次,便是被趙構同樣分封為節(jié)度使的夏誠,在武陵、龍陽大敗討伐英宣聯(lián)盟的重要成員彭友的大軍,三萬騎兵全軍覆沒,兩萬余步兵也被夏誠收入囊中。
與此同時,聯(lián)軍的另一成員陳辛,也在洪澤湖畔敗給了劉廣之子劉通所率領的大軍,損兵折將。一時間,剛剛因為信王趙榛戰(zhàn)勝英宣而高漲的聯(lián)士兵氣,也是隨之一滯。
而更讓天下人感到意外和震驚的是,在擊退了彭友大軍之后,夏誠立刻便向天下宣告,自己乃是被英宣所誣陷的,并且點齊兵馬,就朝著英宣官軍殺去。似乎要殲滅英宣余黨劉師道,來洗刷自己的清白。
而與此同時,彭友雖然在鼎州吃了一個大虧,可卻沒有率領大軍報仇的意思,反倒是盡起大軍朝著辰州發(fā)動了攻擊。這仗一打,便打了足足五個月!
由于趙構的封賞,讓各路義軍首領紛紛變成了官軍將領,導致各方義軍首領都暫時不與趙構的官軍決裂對戰(zhàn),而是陷入了發(fā)展或互相爭斗的時期。而對于投靠信王軍的趙家義軍來說,南方暫時沒有了戰(zhàn)事。而此時的信王趙榛,也終于是準備回總帥府去了。畢竟,他已經(jīng)一年都沒有回去主持大局了。
雖然對于現(xiàn)在總帥府中,執(zhí)掌大權的,是最忠心于自己的馬擴與從心底里害怕自己威嚴的高云飛,以及都不會背叛自己,但是一年都沒有回去,總是有些不放心。經(jīng)過了一連的快馬奔馳和快船,信王趙榛是在一個月后,下午的時候到達了總帥府所在地真定府的。
這次來到真定,信王趙榛是秘密前來,他沒有公開自己來到真定的事情。除了與高云飛和馬擴秘密見面之外,信王趙榛也沒有去見旁人,也沒驚動底層,只是將一眾高層聚集在了一起,了解了一下具體的情況。
第二天,他就到了田地里,叫來了農(nóng)吏,問這里的農(nóng)業(yè)生活。現(xiàn)在的信王軍占領區(qū)實行農(nóng)莊制度,因為信王軍占領區(qū)是用馬拉犁為主,這種犁可以讓百姓們用瘋一樣的速度飛快的耕種,就農(nóng)耕來說,信王軍占領區(qū)的百姓可以用比別人更快的速度種田。一般來說,在中國古代,種田有兩個難,其一,是翻地,這個翻地是最要力氣的,也是耕種的根本。其二是養(yǎng)護田地,不讓蟲咬,同時還有施肥,但這兩樣都不難。只要控制了蟲災,那也就沒有問題了。從田地里,斜斜的插著幾支草人,很有一派的農(nóng)莊氣質(zhì)。
農(nóng)吏看到是信王千歲親自駕到,興奮的無可無不可,他笑著說道:“我們一直就注重農(nóng)具的保養(yǎng),所以請大王放心,今年的收成更好,我們可以榨到足夠的油,國府就會來收購,我們就有足夠的錢了。說起來……大王……”老農(nóng)拿出了一只小皮袋子,道:“這是我們今后用的錢嗎?”
那是一張張的紙幣!信王趙榛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自己的占領區(qū)施行了紙幣了,與宋朝的交子類似,卻比交子更加的難以仿制,也只有信王趙榛有這種防偽的辦法。他笑道:“你對這錢信么?”老農(nóng)笑逐顏開道:“信哩,不信別人,俺信大王!這錢天天都有發(fā),現(xiàn)在都是有商號里進行兌換,俺們都在用這些錢,不過這紙錢沒有鐵錢感覺實在……”信王趙榛道:“那你覺得是紙錢好還是鐵錢好?”
“那還是紙錢好,”老農(nóng)吏實誠的說道:“鐵錢一是重,二是沒有這紙錢值錢哩!”紙錢竟然比鐵錢值錢?信王趙榛搖頭失笑,這就是技術的壟斷的好處。
首先必須是只有信王軍占領區(qū)中的太行山才可以生產(chǎn)加工的紙,其次這紙的質(zhì)量還要好!三來是把這技術死死的保密,這種保密已經(jīng)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如此才可以保證紙比鐵值錢。
可是現(xiàn)在,信王軍生產(chǎn)有最好的紙,最要的油墨,甚至還有防偽金線和凹凸彩印等特殊防偽標志。并且這技術被信王軍壟斷著,紙錢的價值只要信王趙榛不胡亂的在外面亂拋,那么它就完全可以替代銅鐵的錢幣。
對于自己北上前來一番查訪,信王趙榛對于這些答案很是滿意,他笑著拍著老農(nóng)有點灰的氈袍道:“老人家,你可以放心,咱們信王軍的錢可值錢了,你可不要以為一時的便宜,和外面的銅錢兌換啊!”
老農(nóng)給叫破了心思,訕訕的笑了起來。信王趙榛笑道:“那好,不過你們豐收后,也要小心,把食物加工出來,等著國府的收購,不會少了你們的!同時要注意把副食搞好,光吃這些是不行的,要有肉,自己多養(yǎng)兔子,那東西可能生呢……”
信王趙榛為了養(yǎng)護自己的龐大軍隊,所建立農(nóng)莊經(jīng)濟的特點,就是可以進行一定的副食品加工。平常的小農(nóng)家里是不可能有足夠的力量對食物進行加工的,但如果是農(nóng)莊,幾戶或是十幾戶人家在一起,就可以開出幾百上千畝的田地,同時還可以搞十足的副食品,對自己生產(chǎn)出的食品也可以通過信王軍總帥府,現(xiàn)在也算是國府,而提供的工具進行加工,比如說對豆子進行磨制,或是進行榨油。而如果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家,最多也就是養(yǎng)養(yǎng)狗或是少量的雞或豬!說話間,老農(nóng)讓人拿來了可口的信王軍加工后的蜜茶。
看到信王趙榛很滿意,那些官員們開心不已,他們天天日理萬機,處理信王軍各地的事物。很少在下面活動,想不到在自己管轄之地的鄉(xiāng)間,竟然也能喝到如此上品的茶。居然還加了蜂蜜,奢侈的令人發(fā)指。小小的地方,竟然有著如此的活力,這讓這些官員們對信王建立新的大宋地未來充滿了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