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仁冰冷的挑釁,讓大帳中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眾人一時間尷尬不已,不知如何作答。
趙兌坐在主位,靜靜的環視著眾人,并沒有出言圓場。
一方面,趙兌也想見識一下方既仁的實力。另一方面,他也想借機震懾一下自己的將領謀士。
這些人雖然是投奔自己而來,但實際上都有著自己的私心,十分難以約束。
如果能借方既仁之手起到威懾作用,那么起碼會讓這些人老實一點。
于是,趙兌饒有興致的看向了公孫質。
公孫質廣有才名,性格也是極其傲慢,他絕沒想到方既仁會如此針鋒相對。
而如今趙兌也一臉揶揄的看著自己,公孫質老臉通紅,怒斥道:“江湖方士好生無禮!有什么障眼戲法,使出來便是!老夫...”
公孫質說到一半,忽然兩眼圓睜,一張臉憋得青紫,直勾勾看著方既仁,連口氣都喘不上了。
眾人一陣疑惑,皆不知公孫質身上發生了什么,趙兌看的也是一皺眉,眼神也轉向了方既仁。
方既仁一臉嘲弄的微笑,方才在手中把玩的那枚銅錢,也不翼而飛,空空如也的手,正掐著一個奇怪的指決。
趙兌見狀,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吉利,只見吉利微微朝自己點頭,似是對方既仁的能耐十分有信心。
孫既直看了看一臉痛苦的公孫質,無奈的說道:“師兄!此人年紀不小了,如此下去恐有不測,放過他吧!”
方既仁聞言,冷哼了一聲,松開了指決。
對面的公孫質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緊接著渾身一軟倒在地上,如同犯了瘧疾一樣,抱著身子瑟瑟發抖,冷汗直流。
而在公孫質倒地的同時,一枚銅錢也從公孫質的頭上掉了下來,竟然就是方既仁剛剛把玩的那枚銅錢!
“我二人修道多年,降妖伏魔!你是哪里來的愚昧頑人,竟說我們是江湖方士?此番暫且饒你,再有不敬,定叫你再嘗今日百倍之苦!”方既仁冷冷地說道,語氣中殺機畢露,絲毫不讓人懷疑他的殺意。
“師兄!”孫既直勸道,然后站起身來,對著趙兌一拜,帶著歉疚說道:“我師兄在野多年,不知禮數,往趙兄勿怪!”
趙兌大度的一笑,說道:“本就是下屬無禮,既直兄快坐。來人!扶軍師回去歇息。”
抖如篩糠,汗如雨下的公孫質,被人架了下去,臨走前看方既仁的眼神,充滿了恐懼。
這一切趙兌都看在了眼里,方才方既仁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讓素來目中無人的公孫質都如此敬畏,加上剛剛公孫質那痛苦的神情,趙兌對方既仁愈發的好奇。
經過這一出鬧劇,商談破敵之策的事也只能放下了。
午飯過后,眾人一一退下,孫既直和方既仁也回到了自己的帳中休息。
孫既直和方既仁一走,趙兌急忙出帳,來到公孫質的帳里,看望公孫質。
此時公孫質躺在榻上,身體依舊縮成一團,似是躺在冰天雪地當中,顫抖不已。
“叔叔,好些了嗎?”趙兌坐在公孫質身旁,伸手握住了公孫質的手。
公孫質一驚,發現是趙兌之后,急忙起身要拜,被趙兌伸手按住。
“叔叔既有不適,就不必多禮了。”
“主公!”公孫質一臉的膽戰心驚,顫抖著說道:“此人不可用啊!”
趙兌疑惑不已,問道:“哦?叔叔何出此言?”
“此人絕非凡夫俗子,即便他說的是真的,恐怕他本身也是此道中人!若委以重任,后果難以相信啊!”公孫質痛聲說道。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趙兌問道,對于公孫質的言辭和舉動,疑惑到了極點。
“方才...”公孫質回想著剛剛的情形,猛地渾身一抖,毛骨悚然的說道:“方才老臣猶如被置于熊熊烈火之中,灼燒之痛仿若源自老臣的腦海,痛矣,痛矣!”說完,渾身又開始瑟瑟發抖,抱成一團。
趙兌聽得糊涂,卻也知公孫質自己也說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只能起身吩咐下人好生照料,便退了出去。
走在軍營當中,趙兌困惑不已,想到吉利在信中也曾說見識到了方既仁的手段,當即問道:“吉利,你說見過其神通,昨日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吉利聞聽,先是一頓,臉上顯出了一絲后怕。
見到他這副樣子,趙兌更加疑惑,死死地盯著吉利,等待著他的回答。
吉利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昨日末將也曾有過不敬之言,既仁道長大怒,竟使區區幾枚銅錢,將我等置于天旋地轉之中!當時末將只覺得天搖地動,頭暈目眩,站都站不起來。后經既直道長求情,我等這才脫離苦海!驚醒之時,只發現我們全都躺在地上,緊摳地上縫隙,難堪至極!但我等的確是因為整個地面都豎了起來,為免墜落才摳住的地縫啊!”
聽著吉利心驚不已的回答,趙兌也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福星說道:“你莫不是偷吃了酒,昏了頭吧?”
吉利大急,拱手急道:“將軍知我素來表里如一,絕非胡言亂語之輩,請將軍相信末將!”
趙兌擺了擺手,說道:“當日孫既直飛符取人頭顱,我是親眼見過的,我信吉利之言。只不過當時孫既直有傷在身,他自己也說那所謂的飛針術乃是低微道術,不足為奇。況且飛符說成是暗器也能順理成章,所以我對天罡道術一直不置可否,但是今天!”
趙兌雙眼微瞇,不再說話。
吉利和福星明白趙兌沒說完的話是什么,但是今天,方既仁將一直讓人沒辦法完全相信的天罡道術,推到了一個極為神秘的境地。
主仆三人漫無目的的在軍營中游走著,臉上皆是困惑與思索。
福星想了良久,實在是想不到能解釋的通的說辭,當即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既是如此,就找個鬼讓他試試嘛!”
趙兌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了福星。
福星見趙兌和吉利都看著自己,悻悻地以低頭,說道:“末將愚魯,又胡說了。”
吉利伸手拍了一下福星的肩膀,說道:“也就是福星,能想出這么好一個注意!”
福星一愣:“吉兄何意?”
吉利嘿嘿一笑,對著趙兌推手一拜,說道:“將軍,福星此言可行,不如派人在周圍找找,若真有鬼邪之事,我們豈不是能一睹天罡道人之神通?”
“找鬼?”趙兌一笑,眼神看向別處,像是在想著什么,“找鬼。”趙兌又是一笑,轉而大笑著點頭,向前走去。
福星一臉迷茫,湊到吉利身旁問道:“將軍笑什么呢?”
“我怎會知道?”吉利回道,“可能是笑此荒謬之計吧!”
“哦!”福星點了點頭,“那還找不找啊?”
“找吧!”吉利一笑,“反正將軍也沒拒絕。”
第二天一早,趙兌再一次將眾人召集到自己的大帳議事,唯獨不見吉利。
吉利只是個偏將,因為是趙兌的親隨,地位才有略微提高,此時不見人影,大家也不足為奇。
聽一員將領將如今敵我雙方的位置介紹完后,趙兌將目光看向了孫既直和方既仁。
孫既直看著地圖,一臉的不解,開口問道:“將軍!如今貴軍駐扎在淮寧城以北,而南宮哲大軍駐扎在淮寧城以南,你與他成對峙之勢,為什么你們雙方都不愿意進城呢?”說著,孫既直指了指地圖上的淮寧城。
“我與既直曾在城中行走過,此城易守難攻,位居要道,應早日占領才是!”方既仁也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趙兌聞聽,輕輕一笑:“二位有所不知,此城雖是防守要地,但我與南宮哲之意,皆不在防守,而是快速進軍。”
“哦?”孫既直和方既仁一對視。
“我揮軍南下,糧草是個大問題,轉戰各地,也是為了糧米。而南宮哲招降納叛,所屬十七萬大軍皆是唯利是圖之輩,南宮哲需要速戰速決,以免再生禍端。”趙兌耐心地解釋著,一拍身后地圖淮寧城的位置,“我與南宮哲,誰進淮寧,另一方必定成合圍之勢,將其團團包圍,困死在城中!但是此城乃要道重城,不可棄之,故而兩軍膠著對峙。”
趙兌幾句話將態勢說的清清楚楚,孫既直不禁暗暗稱道,這領軍打仗果然是一門高深的韜略之術。
“既是如此,趙將軍應思克敵之法,叫我二人前來有何用意?”方既仁開口問道。
“說到此事,深感羞愧。”趙兌慚愧地說著,帶著誠懇的神色看向二人,“實不相瞞!當初兌請二位前來,是想借二位神通,在城中做些手腳。我佯敗而走,南宮哲必定進城,到時若二位神通顯靈,南宮哲就此斃命,豈不快哉?”
孫既直和方既仁聽到此處,臉上皆有一絲不悅。
的確,昨日見到吉利的時候,吉利就說自己是代趙兌行事,等到見識了方既仁的厲害之后,就改口了。
二人也沒有問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覺得既來便是客,聽從安排就好了。
現在聽來,原來是這樣一番陰損的勾當。
趙兌也看出了孫既直和方既仁表現出的不悅,急忙說道:“二位道兄息怒,此計雖有違正道,但兌不舍將士枉死,才聽從了謀士之言!后經下屬傳書,兌感念二位道兄為救蒼生而來,不應如此陰毒。兌慚愧至極,今日,給二位道兄賠罪!”說著,走下主位,躬身一拜。
趙兌雖然和孫既直只有一面之緣,但卻明白這些道人都是以人間正道為本,視仁義道德為性命的人士,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既把設毒計的罪責推給了謀士,又把孫既直二人推上了人間正道的位置。
孫既直和方既仁果然對如此言談欣喜不已,急忙攙扶趙兌。
“趙兄為百姓謀福,我二人佩服,此等小事,就讓它過去吧!”孫既直大度的笑著。
“沒錯!還是說正事要緊!”方既仁也附和道。
“好!”趙兌面露感激之色,轉身走到地圖前,說道:“二位請看,南宮哲大軍成三角陣型,駐扎在平地之上,左側有河流,身后是群山!若我軍發起攻擊,必要突起右翼和正面!但此時南宮哲軍中似是有高人在,我軍幾次襲擾,皆被邪術逼退。二位對此有何見解?”
方既仁走上前,仔細的看著地圖,時不時搖搖頭。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方既仁一直看著地圖不開口。
趙兌等了半晌也不見方既仁說話,只好向著孫既直悄聲問道:“既仁兄在做什么?”
想不到這時方既仁忽然問道:“這地圖誰畫的?”
“此乃軍中公用地圖,有何不對嗎?”趙兌說道。
“都錯了呀!”方既仁指著地圖上廣衍軍駐扎的位置,“你看!你駐扎之地兩側環山,前后平坦,但實際上此處地脈錯結,地勢哪有地圖上這么簡單?”
“哦?”趙兌也沒想到,軍中所用的地圖會有偏差,急忙上前查看,并問道:“有何不妥嗎?”
“行軍打仗倒無所謂,但要布陣,這張圖用不了!”方既仁說道。
“布陣?”趙兌不解。
“哦!趙兄不必疑惑,我師兄是要以陣法破南宮哲。”孫既直上前解釋道。
“太好了!既仁兄布陣要用多少兵馬,我這便派人去調遣!”趙兌意氣風發的說道。
“趙兄!”孫既直一笑,說道:“我等道人布陣,并非兵車列陣。我師兄所布之大陣,能呼風喚雨,定會助你破敵的!”
“哦?”趙兌大驚失色,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方既仁。
對于方既仁,趙兌即便相信他有著不凡的神通,可最多也只覺得是些驅邪鎮鬼的本事。
呼風喚雨,這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嗎?
趙兌又一次刷新了對方既仁的印象,對他的好奇,也達到了頂峰。
這時,消失了一個小屋的吉利,從大帳外面走了進來。
趙兌聞聲向他看去,只見吉利微微地朝自己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