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貞雪道:“你不叫我說話卻還問我!我胸口衣袋有本派的治傷靈藥。你把紅瓶中的藥丸全倒出來,餵我吃了;黑瓶中的是外敷的,幫我敷在腿上。那摩尼教的人真無賴,打不過竟然咬我!”冷冰婉聽後“嘻嘻”一笑,道:“天下竟有如此無賴之人!”言罷她將藥取出,喂張貞雪吃下了,又把張貞雪小腿的傷包好了,對張貞雪道:“師孃,你受傷很重,歇一歇吧?!睆堌懷┬α艘恍?,便閉上了眼睛。冷冰婉見張貞雪睡著,自己也是倦極,便倚著一棵大樹也睡了。
過了約摸一個時辰,冷冰婉突然聽到了“啊”的一聲尖叫。她迅速醒轉(zhuǎn),脊背一彈,便站了起來。她回頭一看,不由得心頭大驚,只見的張貞雪雙手支地,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隨即垂下頭去,呼吸甚是急促,顯得虛弱已極。冷冰婉忙搶上前去,扶住張貞雪,問道:“師孃,你怎麼了?”
張貞雪擡起頭來,道:“快用銀針扎我的‘玉枕穴’,快啊!”語氣甚急,大有催促之意。冷冰婉心頭愈驚,道:“師孃,那‘玉枕穴’是人身死穴,怎能亂扎?”張貞雪瞪了她一眼,怒道:“你想要我的命是不?快點,我說得沒錯,快點?。 ?
冷冰婉突然發(fā)現(xiàn)張貞雪雙眼一片血紅,就向被鮮血洗過一樣,心中大是驚恐,道:“師孃,我要進針了,你要小心啊!你的眼睛怎麼……”張貞雪厲聲道:“你說什麼?你看見什麼了?羅嗦什麼,快點進針!”語音極爲(wèi)尖利。冷冰婉又驚又懼,
她從來沒見過師孃發(fā)這麼大的火,忙將銀針插入了張貞雪“玉枕穴”中。銀針甫入,只見張貞雪一陣激靈,“哇”的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但呼吸卻逐漸變得沉穩(wěn),眼睛裡的血紅也慢慢地退去。
冷冰婉見張貞雪已經(jīng)脫險,便問道:“師孃,您剛纔怎麼了,真是嚇?biāo)牢伊?!”張貞雪道:?*病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崩浔竦溃骸拔乙郧翱蓻]見過您這樣啊?您這到底是怎麼了?”張貞雪道:“我體內(nèi)的玄冰真氣被打散了,壓不住那‘雪蟾奇毒’。那奇毒突然發(fā)作起來,我才這樣的。以前也有,不過當(dāng)時我沒受傷,所以比這次輕多了,你們看不出來。你放心吧,我沒事??焖X吧?!崩浔駥⑿艑⒁桑譄o法再說什麼,便躺下繼續(xù)睡了。
張貞雪卻怎麼也睡不著,心道:“剛纔定是本派前輩說的‘心魔’發(fā)作了,不過我怎麼一點幻象都沒看到?難道這‘心魔’真的存在,還是一時的幻影?若是存在,平時怎能感覺不到?若是幻影,剛纔怎能突然發(fā)作?也許本門的‘玄冰真氣’就是壓制心魔的內(nèi)功,否則那心魔怎能在我‘玄冰真氣’散了後才發(fā)作?莫非本門嚴(yán)訓(xùn)‘功在人在,功亡人亡’就是這個道理?哼,我看多半是胡扯,若是真有什麼心魔,師兄怎麼會不對我說?”隨即他緩緩收斂內(nèi)力,將散在脈外的“玄冰真氣”一點點納回脈中。
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張貞雪只覺得四肢不再那麼沉重,她知道“玄冰真氣”已全被自己納回,但她試將這股真氣運行小週天時,卻發(fā)現(xiàn)那股真氣在“膈俞穴”處被阻住了,她運力連衝了好幾次,都沒有衝開。中國古醫(yī)經(jīng)有云:“氣會膻中,血會膈俞”。受傷之後,瘀血阻滯,故而“膈俞”之處必有澀滯。她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次受傷極重,怎麼著都得養(yǎng)上兩三天,快是快不來的。她一低頭,見自己衣服上全是血跡,便在包袱中拿出件衣服換上了。
這時已到辰時,紅日初升,陽光透過樹葉射入林中,斑駁陸離,甚是好看。林中的鳥兒似乎也看到了這美景,一唱一和的鳴叫。張貞雪看到了這幅美景,回想起這幾天驚險的經(jīng)歷,真是有恍如隔世之感。她心道:“若是在這住上一輩子,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這時聽得冷冰婉道:“師孃,你看這鳥,真漂亮!”冷冰婉也被這鳥叫驚醒,她剛欲發(fā)火,卻見得一隻渾身羽毛色彩斑斕的大鳥落在樹上,正衝她鳴叫。
她見張貞雪一身紫衣,在朝陽照耀之下,真是有如仙子一般。她笑道:“師孃,你真好看!”張貞雪聽後臉上一紅,道:“你醒了?把衣服換了吧,要不然出去之後別人以爲(wèi)我們殺了人呢。”冷冰婉見自己的衣服上全是血跡,啞然失笑,道:“本來我們就殺了人嘛!”
她見張貞雪已將衣服換好,便也從找出一件白色的衣服換上了。張貞雪道:“哈!沒想到咱們血劍門的闕月堂女主人也不是那麼冷冰啊,這身衣裳一穿在身上,在江湖上這麼一走,還不知道有多少少年英俠爲(wèi)你著迷呢!”冷冰婉聽後大羞,低下頭道:“師孃,你又取笑人家了!”
張貞雪見她把衣服換完,道:“冰兒,我們還是快點走吧,越早到臨安越好?!崩浔竦溃骸霸觞N,您就那麼想見燕青師叔?”張貞雪臉上一紅,道:“你說什麼呢?我感覺我這次出來之後,很多事都不對勁,我在洞庭湖畔竟遇見了柳寒玉,而且我還遇見了當(dāng)年的一個故人。此人對方天定極其忠心,他能出山,就是方天定當(dāng)年沒有死。我們這幾天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有可能是他安排的。這次我們著急去臨安見你燕師叔,一是奉掌門師兄的命令,二是去救他。他與盧俊義師兄關(guān)係密切,很有可能遭到方天定的毒手。以他的武功,縱有他妻子李師師相助,也不一定是方天定的對手?!?
冷冰婉卻不大關(guān)心這些事情,聽說要去見李師師,嘻嘻一笑,道:“那李師師是當(dāng)年中原第一美人,不知和師孃相比,誰更漂亮一些?”張貞雪臉上又是一紅,道:“你又胡說些什麼?還不快上馬?”言罷躍上馬去。冷冰婉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李師師比您漂亮,所以你纔不高興的?!睆堌懷┑溃骸澳闵傧拐f。你要再不上馬,我可走了?!崩浔裼质且恍ΓS上了馬去。她雙腿一夾馬腹,那馬長嘶一聲,飛快的馳去了。
約摸午時左右,兩人到了一處小鎮(zhèn)之上,張貞雪又買了一匹馬,如此一人乘一馬,便快得多了。兩人路上所見,皆是荒蕪的田園,散落的刀槍,無人收拾的白骨,唯獨沒有那靜靜而上的炊煙。到了晚上,兩人便趕到了郢城。郢城也是南宋的一座大城,臨江而建,爲(wèi)長江之咽喉所在,與建康、襄陽、大散關(guān)並稱爲(wèi)大宋四門。其在水上可截斷長江要道,陸上可鉗制淮南重地,若是襄陽失陷,臨安西邊的要塞,就只有這郢城了。冷冰婉見郢城雖然守備森嚴(yán),但城內(nèi)卻是冷冷清清,又想起路上所見,嘆道:“天下大亂,民生凋零,皇上何時能北定中原,解民於倒懸之中呢?”
張貞雪道:“也許可以吧。這百姓生活困苦,皆是因爲(wèi)這幾年邊聲四起,軍費太重,若是天下太平,怎能有今日之慘象?洞庭湖摩尼教幾年前造反,不就是因爲(wèi)我大宋連戰(zhàn)連敗,軍費卻與日俱增的緣故嗎?不過想指望皇上解民倒懸,恐怕還不是件易事。”
冷冰婉纔想起來,張貞雪是從洞庭湖來找自己的,這摩尼教就在洞庭湖,當(dāng)年大舉起事,險些攻下荊湖重鎮(zhèn)江陵,委實是岳飛的心腹大患。她是岳家軍中的驍將,對這件事自然極爲(wèi)關(guān)心,問道:“師孃,你這次去洞庭湖,摩尼教那面沒什麼消息嗎?”
張貞雪道:“你還真想有什麼消息是不是?不過他們好像又有點兒動靜,下個月他們要召開什麼綠林大會,屆時許多江湖人士都會參加。他們這次似乎頗有準(zhǔn)備,很有可能借著大會之勢再次揭竿而起。他們當(dāng)年作亂,官軍幾次進剿可都無所進展,一旦這次他們事成,很有可能連我們也招架不了。到時候襄陽的形勢,可就不大樂觀了?!?
兩人說著說著,便來到了一處客棧前。張貞雪道:“走了一天了,你也挺累了,我們歇一下吧?!崩浔竦溃骸昂冒?!”兩人隨即下了馬,走進了店中。張貞雪道:“小二,來間上房!”那小二應(yīng)道:“好嘞!客官,這面請!”
兩人到了屋中,只覺得一股塵土的氣息撲面而來,似乎這房子很長時間沒人住了。張貞雪在桌上一摸,只摸得一手灰塵,怒道:“你這是上房?怎麼……怎麼這般髒亂?”
那小二道:“姑娘你莫要發(fā)怒,這郢城府是邊防重地,戰(zhàn)事頻繁,有時白天看著挺平靜的,晚上就打起來了,哪有幾個人敢來這住?這郢城府的客棧,除了我們家,都關(guān)門了!我們這小店怎麼說也是老字號,但差不多也是半個月都沒客人了!要不是太守老爺每月給我們撥錢,我們也完了!”張貞雪道:“太守給你們錢?爲(wèi)什麼?”
那小二道:“太守老爺真是好人?。≌f小店是郢城府剩下的最後一家客棧了,決不能讓我們也關(guān)門,一定讓郢城有一家讓人歇腳的地方,小店這才挺了下去。”他嘆了一口氣道:“這不是扯遠(yuǎn)了?兩位姑娘少待,我給這屋收拾收拾?!毖粤T下了樓去。
那小二手腳甚是利索,半柱香的時分不到,便將這屋擦得乾乾淨(jìng)淨(jìng)。張貞雪道:“也辛苦你了,這些銀子你拿著,就算是我給你的辛苦錢。”隨即掏出一大錠銀子,塞在了那小二手中。那小二接過銀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張貞雪道:“冰兒,你去看看這裡有沒有藥鋪,幫我弄點川芎、三七、血竭、當(dāng)歸等療傷藥。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膈俞’這處穴道,怎麼都打不開,只能找點活血行氣的要衝一衝了。估計我督脈一暢,傷就應(yīng)該好了?!崩浔竦溃骸靶?,我馬上就走,師孃你要小心??!”張貞雪揮了揮手,,道:“你快走吧!少廢話!”冷冰婉嘻嘻一笑,便下了樓去。
不一陣,她便將藥買了回來,她對張貞雪道:“師孃,這郢城府什麼都少,就藥鋪多,藥鋪裡的藥也多,尤其是療傷的藥,沒有一百種,也有五十種了吧!”張貞雪聽後“噗嗤”一笑,道:“盡會胡說!療傷藥總共也沒那麼多種!不過這郢城戰(zhàn)事頻繁,藥鋪多也是正常事,療傷藥多那就更正常了!你去把這藥煎了吧!”冷冰婉應(yīng)了聲,便出去煎藥了。
約摸半頓飯功夫,冷冰婉就將藥煎好,端了上來。她進屋後笑道:“師孃,你說有沒有意思,那小二見我去煎藥,便問我是不是給心上人煎,我說當(dāng)然不是了,他就說只有給心上人煎藥纔不讓小二代勞的。師孃,真是笑死我了。爲(wèi)什麼給心上人煎藥非得自己煎啊?”
張貞雪把藥喝完,道:“你這小丫頭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給心上人煎藥當(dāng)然是自己煎了!難道風(fēng)兒有病,你還不給他煎藥?”
冷冰婉聽後大羞,忙轉(zhuǎn)過身去,道:“師孃,你說些什麼?。克胁×镁蜁o他抓藥了,爲(wèi)什麼我給他煎啊!他要讓我給他煎,我非讓他病死不可!”
張貞雪哈哈大笑,道:“咱們的冷二小姐怎麼也口是心非了?怎麼,被說破心事了?那以後就讓月華給他煎藥嘍!”冷冰婉大急,道:“師孃您就取笑我,我不跟你說話了!”張貞雪嘻嘻一笑,閉目運功,意圖衝開督脈那處穴道,便不與冷冰婉說話了。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張貞雪突然渾身顫抖,“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淤血。冷冰婉見狀心頭一喜,她知道受內(nèi)傷之人若是吐出鮮血,則必是內(nèi)臟受傷,但若吐出淤血,則說明傷勢雖重,但已氣行通暢,預(yù)示著內(nèi)傷將好。張貞雪這時雙眼一睜,美目中煥發(fā)出異樣的光彩,笑道:“那處穴道終於被衝開了,看來明天傷勢就會大好!”
她雙眉突然一蹙,驚道:“傷我那人很有可能不是司馬行方!”冷冰婉聽後也是一驚,道:“什麼,不是司馬行方傷的您?
那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