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貞雪申時(shí)便到了嘉興。剛要找個(gè)酒樓吃飯,就見得一羣人喊著“殺人了,殺人了!”從街上向城門口跑來。張貞雪心頭大感詫異,下馬攔住一個(gè)漢子問道:“怎麼回事,哪殺人了?”那漢子看張貞雪是個(gè)女子,又見她頗爲(wèi)美貌,便道:“我看你還是走吧,他們兇的很哪!連官兵都讓他們打死不少哪!你一個(gè)姑娘去了,不得被撕成碎片?”
張貞雪心頭火急,聽這人回答得不著邊際,真有點(diǎn)想把他撕了。她強(qiáng)壓住火氣,繼續(xù)問道:“我問你哪殺人了!少羅嗦!”那漢子又道:“你這麼漂亮的姑娘,應(yīng)該回家抱孩子纔是,怎們能去這打打殺殺的地方……”張貞雪這次真急了,猛地扣住那漢子手腕,喝問道:“到底在哪?你少給我扯閒皮!”
那漢子疼得啊啊大叫,道:“我說還不行嗎?你這姑娘怎麼也是這樣的壞脾氣?哎呦……哎呦……姑娘你捏疼我了!哎喲,太疼了,太疼了,我沒法說了!哎喲……哎喲……”
張貞雪怒極反笑,道:“我不捏你了,你快說吧!”那漢子道:“這就好了嘛!就在那邊的‘醉仙樓’,一個(gè)跟你一樣兇的姑娘和一個(gè)公子在那和兩個(gè)老者打上了。那兩個(gè)老者真是厲害啊,那麼多官兵幫那個(gè)姑娘,那老者竟還是沒落下風(fēng),還殺死了不少官兵呢!”張貞雪厲聲道:“姑娘?是不是帶著鐵面具的?”那漢子道:“你怎麼知道?那姑娘跟你打扮差不多,身後揹著一柄硬弓,不過穿的是紫衣。哦,你這麼年輕,一定不是她媽媽,你是她姐姐,對不對?”
張貞雪笑道:“我可不是她姐姐,你話也真多,這樣也好,快帶我去醉仙樓!”那漢子驚道:“什麼?我求求你,你可別帶我去!我告訴你路你自己去還不成嗎?”張貞雪道:“你少給我說話,快去!否則我就捏死你!”那漢子害怕張貞雪又捏疼自己,忙笑道:“我?guī)Ч媚锶ゲ痪偷昧耍俊睆堌懷┬Φ溃骸斑@就對了!”言罷一躍上馬,又將那漢子提了上來。不多一陣,兩人便到了醉仙樓。她提著那漢子躍下馬,道:“既然已經(jīng)到了,你就走吧!”那漢子如遇大赦,飛一樣的跑了。
張貞雪在樓外就聽到了兵刃相交之聲,上樓一看,見得大廳之中一邊是一個(gè)少女手持長劍與一個(gè)持槍老者相鬥,那老者左肩已經(jīng)受傷,雖然已經(jīng)包上,但鮮血仍是不斷地從衣內(nèi)滲出;另外一邊是一個(gè)少年手持單刀和一個(gè)持杖老者相鬥。四人周圍圍著一圈官兵,有些官兵已經(jīng)被那兩個(gè)老者打死,屍體橫陳在地上。
而那少女長劍勝雪,紫衫如花,身材高挑,亭亭玉立,身後背了柄硬弓,臉上戴著鐵面具,不是她的二弟子冷冰婉還會是誰?她見那老者槍法大開大闔,穩(wěn)中有快,一招一式,法度極是嚴(yán)謹(jǐn),確實(shí)已臻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而冷冰婉劍術(shù)雖然精妙,但內(nèi)力修爲(wèi)明顯不足,再過數(shù)十招必然落敗,那少年同樣也是如此。
不過她覺得那少年的刀法有些奇怪,似是她以前見過的一路極精妙的刀法,但不知是內(nèi)力不足還是其他原因,招數(shù)總是似是而非,難以發(fā)揮出最大的威力。她正猶豫之間,突然見得那使杖老者一杖向那少年頭部砸去,那公子持刀一格,聽的一聲大響,那少年連退數(shù)步,方纔穩(wěn)住身形。
這時(shí)那老者又是一杖掃來,那少年全身都被那杖風(fēng)籠罩,避無可避,只得再次舉刀硬擋。張貞雪心道:“不好,這下非受重傷不可!”她反應(yīng)極快,當(dāng)即抽出射日弓,彎弓搭箭,朝那鋼杖射去。聽得“叮”一聲,鋼杖中箭,那老者只覺得一股大力從鋼杖上傳來,雙手一下子把捏不住,“噹啷”一聲,鋼杖掉在了地上。
那持杖老者突然喊道:“射日神弓!紫電使者!”冷冰婉卻喜道:“師孃,是你嗎?”張貞雪從人羣中走出,道:“冰兒,是我。”她擡眼打量了那少年,見那少年長方臉蛋,劍眉薄脣,心道:“這少年怎麼這麼眼熟?”她問道:“不知少俠高姓大名?”冷冰婉搶著道:“他是洞庭湖玄素莊莊主宋飛雲(yún),江湖人稱‘雷霆雨’的。”
張貞雪心頭一驚,心道:“原來是他。怪不得那路刀法那麼眼熟。他果然是那人的弟子。”但她並不動聲色,道:“你的刀法很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那宋飛雲(yún)道:“多謝前輩誇獎,晚輩這點(diǎn)武功和前輩相比,那可就差的遠(yuǎn)了。既然前輩來了,那晚輩就告辭了。”言罷朝張貞雪一揖到地,走出門去了。
冷冰婉道:“你怎麼這就走了?”宋飛雲(yún)道:“我還有要事,以後若有緣的話,還會與姑娘見到的。姑娘劍術(shù)高明,在下佩服得很,後會有期。”言罷就消失在黑夜當(dāng)中了。張貞雪狡黠的一笑,低聲道:“希望我們能再見。”
她見冷冰婉眼中露出惋惜之色,不由得心下氣惱,臉上登時(shí)露出不悅之色,冷冷的道:“不用捨不得,不說後會有期嘛!以後還會見到的!”冷冰婉一低頭,低聲道:“誰捨不得了?我是說……”張貞雪打斷她道:“不用再說了。你想什麼我還不清楚?你那眼睛已經(jīng)告訴我一切了!”她又對那些官兵道:“你們頭呢?”
這時(shí)一個(gè)軍官模樣的人站了出來,道:“啓稟張女俠,小的便是這嘉興縣尉。”張貞雪秀眉一軒,道:“你認(rèn)識我?好吧,你領(lǐng)你的人回去吧,沒你什麼事了。死多少人跟襄陽城說一下,後事由襄陽城負(fù)責(zé)。”那縣尉道:“多謝張女俠。血劍門二小姐有難,我們救她是應(yīng)該的。死幾個(gè)弟兄算得了什麼?張女俠,我們走了,後會有期!”言罷領(lǐng)著一羣官兵擡了死者屍體走了出去。
張貞雪見宋飛雲(yún)和官兵都已經(jīng)退了出去,便對冷冰婉道:“你怎麼和興漢幫的張、李兩位堂主打了起來?張?zhí)弥鳎钐弥鳎⊥讲恢绾蔚米锪藘晌唬€請告知,小女子回到襄陽之後一定重重責(zé)罰。”那使槍老者就是興漢幫紫微堂堂主張道原,使杖的就是天市堂堂主李東白了。這紫微堂、天市堂與趙冠南所轄的天微堂合稱興漢幫的“天垣三堂”,在幫中僅次於幫主,地位極是崇高。
張道原將槍放在桌上,向張貞雪一抱拳,道:“林夫人別來無恙?其實(shí)也沒什麼大事,只是一點(diǎn)小誤會,小誤會。難得林夫人到來,快坐,快坐!小二,快上好酒好菜!”他嘴上說得高興,臉上卻流露出頗爲(wèi)尷尬的表情。張貞雪察覺出來,但微微一笑,並不多問。她坐了下來,道:“張?zhí)弥鞑槐囟喽Y!想必那小二也被你們嚇走了,還怎麼會給你們上酒菜?嘿嘿,一點(diǎn)小誤會就刀兵相見?冰兒,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冷冰婉則顯得頗爲(wèi)不服,辯道:“哪裡啊,師孃。您走之後不久師父就讓我去臨安,我到這家酒樓剛要吃飯,他們就過來了。他們說什麼你殺死了他們的天微堂堂主,又在他們的君山上放毒蟲,他們說抓不到你,只能先請我上君山一趟,好引你過來。我怎麼能隨他們過去?而自己又打不過他們,情急之下,使出了本門的絕技‘圖窮匕見’,傷了張?zhí)弥鳌D堑晷《娪腥舜蚣埽瑖樀檬颤N似的,跑去報(bào)官了。那縣尉見我在這,便讓官兵圍攻兩位堂主。不過那些他手下那些兵差勁得很,沒過幾下就被兩位堂主打死一片了。後來那宋公子看不過他們大欺小,二敵一,纔出手幫得我,要不然我就見不到師孃你了!”張貞雪聽後又是一笑,對張、李二人道:“就是這樣?你們要找我,我不是到了嗎?你們把我抓走吧!”
冷冰婉聽他這麼說,心頭大急,道:“師孃你……”張道原臉上更是尷尬,囁嚅道:“這個(gè)……這個(gè)……是一場誤會嘛,林夫人你不要掛懷了!”張貞雪道:“這可不行,冰兒把你傷成這樣,我怎麼能放心呢?來來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言罷她掏出金瘡藥,欲給張道原治傷。
這時(shí)李東白俯身拾起鋼杖,放在桌上,他聽張貞雪跟他們的對答,再也按捺不住,大聲道:“這有什麼丟人的!我們幫主從君山那面得到消息,說是你殺了趙冠南大哥,又在君山上放了‘腐屍毒蠱’,害死了不少幫中兄弟,心頭大急,非要我們抓到你不可。我們兩個(gè)心知趙堂主不可能是你殺的,但又沒法勸幫主,不過也抓不到你,我們倆就合計(jì)了一番,想到了這一招,就是先抓住你徒弟,然後再引你出來,這樣便可以問個(gè)清楚了。”
張貞雪聽後哈哈大笑,道:“李堂主果然爽快!兩位堂主既然想抓住冰兒,但剛纔爲(wèi)何又屢次對她手下留情?這份情意,小妹感激得很啊!”她知道剛纔若不是張道原相讓,以冷冰婉的武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支持到那麼多招。
李東白一拍桌子,道:“嗨!我們越想越不對勁,感覺你不可能殺了趙堂主,就算抓住了你徒弟也沒有用,反倒壞了兩派的情誼。所以就越鬥越不想鬥,但礙於面子,又不能罷手,不過那姓宋的小子對我們出言不遜,我就想教訓(xùn)教訓(xùn)他。幸好你來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打到什麼時(shí)候呢!”
張貞雪又是一笑,道:“這樣的打架,我倒第一次聽說。不過我也有幾句話要對兩位堂主說。”張、李二人聽她說的鄭重,心頭不由得一驚,互相望了一眼,齊道:“願聞其詳!”
張貞雪道:“第一,趙冠南絕不是我害的。君山上的事實(shí)在太離奇,說出來也令人難以置信。不過以我和趙堂主的交情,我是絕對不會害他的。第二,‘腐屍毒蠱’決不是在下放的,而是苗疆的‘巫毒神教’教主柳寒玉放的。柳寒玉已經(jīng)來到了中原,我已與她交過了手,此人武功毒功俱是甚高,兩位長老還是小心應(yīng)對纔是。第三,本門想與貴幫合作,就是想增強(qiáng)抗金的力量,絕無吞併貴派之心。這一點(diǎn),還要請兩位長老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