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刻時間過后,那個光團突然啵的一聲爆裂開來,散成一團半丈左右、拇指大小的液態銀色水滴,然后就慢慢向中心蠕動、靠攏、擠壓、融合,半刻時間之后又變成一團人頭大小的旋轉光團。
之后,光團又一次爆裂成水滴狀,又再一次凝結成光團。
如此周而復始十二次之后,重新凝結而成的光團竟然只有兩個成人拳頭大小,而且還顯現出固態的一些特征。
高昂看到此刻,就知道離最后成丹的關鍵時刻不遠了。
果然,那少女突然大吼一聲,雙掌猛然一拍,那個拳頭大小的光團竟然再一次爆裂開來,而且這一次的爆裂竟然散成幾萬粒芝麻大小的濃稠狀液滴,然后那些液滴就突然猛烈的相互急速相撞,液滴相撞之下,就有一縷縷灰色的輕煙飄散出來。
顯然,這是凝結成丹之前最關鍵的一關,驅除靈力中的雜質并徹底將靈力的形態從液態轉化為固態。
這一關最難最兇險,必須足夠精細的控制每一滴液滴,極其考究修士的神識強度和修為,液滴相互撞擊之時的力度掌握就更加兇險的,輕一絲無法固態化,重一絲則液滴徹底爆裂毀壞,根本無法成丹,修士也會因此遭到反噬丹田氣海爆裂而亡。
幾萬滴液滴中的每一滴都是關鍵,任何一滴出現了問題都有可能導致失敗,所以,這一步難住了無數修士。許許多多修士就是倒在這一步上,從而抱憾隕落。
到了此時,那個少女也終于出現了緊張的神情,但她終究是千年難遇的修煉妖孽,雖然無可避免的緊張,但竟然能夠毫無差池的控制好每一滴液滴,恰如其分的相互不斷撞擊。
高昂原本對此女結丹成不成功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但此刻看到此女如此精彩的表現,心中天平也終于傾斜,開始希望她最后成功結丹了。
一向快如流水的時間開始顯得慢吞吞起來,高昂都似乎有點覺得接下來的三刻多時間是一種煎熬,但終究還是熬了過去。
那個少女看見所有的液滴都已經呈現了固態的特質,撞擊間也已無灰色輕煙飄逸出來,知道凝結成丹之前最關鍵的一關已經過去了。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剩下來就是吸納天地靈氣將所有固態液滴凝結成丹了。
這最后一步雖然也很難,但以她的修為和心境,基本十拿九穩。
果然,她極速運轉主修功法,天地間濃郁的靈氣就紛紛涌入她的體內,然后她一吸一吐,又是一條靈力銀鏈從她口中噴吐出來。只不過這條銀鏈小了很多,只有小指一半大小。
這條銀鏈出來之后,馬上就向那些芝麻粒大小的固態液滴席卷過去,然后同樣極速旋轉起來,同時響起十分密集的吱吱擠壓之聲。
大約一刻時間之后,那條長長的小銀鏈就突然爆開,散成點點白光消失不見,然后就看見一個比雞蛋略小的銀白色固態小球漂浮在空中。
這個小球有點樸實無華,但自然散發出一陣陣十分強烈濃郁的靈力氣息,正是金丹!
金丹當然不一定是金色的,“金”字在這里,主要還是表示道行穩固如金汞,修為永不退轉的意思。
終于成丹了!
高昂也為那個少女松了口氣。
接下來就應該是將金丹吞入丹田開始溫養,然后打坐慢慢的穩固境界。
但那個少女竟然沒有如此做,而是控制著金丹猛地彈向空中,然后又猛地彈了回來,接著又四處來回飛竄。
來來回回的,竟然這樣飛竄了十幾次!
這頓時將高昂嚇了一大跳,更使得他苦笑不已,忍不住喃喃道:“真是瘋子!為了追求金丹威力的最大化,這女子竟然敢冒此奇險,在金丹最脆弱的時候再一次接受天地光塵侵襲的反復淬煉!實在是瘋了!實在是佩服!”
這不由得他不佩服,剛剛成丹之際,金丹就是最脆弱之時,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回歸丹田溫養,別說是像那個少女如此瘋狂催動金丹四處飛竄了,僅僅是留在外面一動也不動都隨時會有重新散裂功敗垂成的巨大風險。
當然了,如果在這個最脆弱的時候金丹能夠順利度過再一次的反復淬煉,金丹的威能至少又能增長一成。
那個少女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風險,但她修道一向勇猛強橫甚至有點瘋狂,否則她的天賦和悟性再好,小小年紀也無法擁有現在如此強大的實力。
控制金丹來回幾十次之后,那個少女終于滿足的一笑,然后倏地將金丹收入丹田。
這一次冒險在此地結丹,更是冒著最大的風險采用效果最大化的方式結丹,她也終于有驚無險、如她所愿的結成最強大的金丹,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此刻的狀態非常之糟糕,實力降到最低點,恐怕普通煉氣七八層修士都能夠置他于死地。
但她竟然毫無懼色,反而對高昂淡淡的問道:“我現在最虛弱,肯定不是你的對手,你為何沒有對我動手,好報之前我強迫你去送死的大仇?”
高昂面無表情,回道:“如果我之前受到了實質的傷害,我想我早已經動手了。而且你也給了我一張保命的符箓,結丹之前也沒有對我動手。”
言罷一招手,他的四周就泛起一陣微風,然后出現了十五個風刃旋渦,不過并沒有動,乍一閃現就馬上爆裂開來,然后消失無蹤。
他的意思很明顯,我不是不能,也不是沒有本事動手,就是不想動手而已。
那少女當然識貨,看見高昂的風刃旋渦頓時雙眼一瞇,又見高昂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旋即迷人的展顏一笑:“嗯,不錯,是真的不錯,人品不錯,而且還沒有那些偽君子假衛道士的虛偽,我想我是真的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高昂頓時又好氣又好笑,他一個幾十歲的老男人,此刻被一個恐怕二十歲都還沒到的少女如此調侃還偏偏不敢強硬辯駁,如何不覺得好氣好笑?
不過他也無所謂的道:“多謝前輩垂青,晚輩擔當不起。”
他當然以為那少女是在成功結丹的大喜心情之下隨意調侃他,卻真沒有想到那少女是真的對他有了好感,真真切切男女之間的那種朦朧卻又強烈的好感。
那個少女雖然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金丹老祖大人物了,但終究只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花季少女,修煉上的妖孽天賦和悟性改變不了少女天然應有的那些特質。
她在師門之中見慣了各種人物道貌岸然下的丑陋險惡和自私虛偽,見慣了為了自己大道的各種不擇手段,陡然間見到高昂這種奇葩,還是在她最特別的時候見到,大感興趣之下也大為感動。
不由得她不感動,她突然頓悟,必須要冒險結丹,在如此情況下,高昂完全大有機會破壞她的結丹并有很大概率趁她最虛弱之際殺了她,不僅可以報一箭之仇,更可以獲得她的寶物以及她的金丹。
她剛剛凝結的金丹仍然蘊含著幾絲天地間的極致道韻,對修士可是感悟大道的至寶。
當然了,她自然可以在準備結丹之前先殺了高昂以杜絕隱患,但她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會如此肆意草菅人命,高昂又幫過她,所以她只好冒險留下了高昂。
她原本還準備好在最虛弱時使出最后的拼命手段來應對高昂的偷襲,但高昂竟然對她毫不動心,在她結丹前后都沒有半點動靜,這就使得她異常驚詫之下萌動了好感。
感情這種東西古怪又奇妙,或如小溪細流日積月累匯成愛河,或如暴雨傾盤瞬間就泛濫成災,基本上沒有哪個人敢說能夠完全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
那個少女也控制不了,在她發現自己對高昂有了好感之后就忍不住以玩笑的口吻道出,但卻發現高昂完全無所謂,當然就十分失望。
不過她在修煉上是天才妖孽,在感情上卻是白紙一張,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臉色略略黯然的暗中嘆了口氣,然后有點無話找話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昂本想再次借用丁剛的大名,但略略猶豫一下還是報出了本名:“晚輩叫高昂。”
丁剛乃是他兩輩子最佩服最尊敬的真漢子真英雄,之前借用了一次就已經是非常不敬,他還遠遠配不上用這個頂天立地的名字,他決定以后絕不再借用這個名字了。
那個少女看見高昂報個名字都顯得猶豫,頓感有點惱怒又有點傷心,半是玩笑半是嗔怪的說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直說!這名字到底是不是你的真名?”
高昂不太明白這個新晉金丹大佬的態度,只好誠懇的道:“真是晚輩的名字。”
那少女似怒非怒的哼道:“哼!如果被我知道這是假名字,我就……我就要你好看!”
高昂有點哭笑不得,修道之人崇尚自由來去飄忽,名字真是無所謂,至于為了一個名字的真假如此較真嗎?不過他拿捏不準這少女金丹大人物的心思,只好繼續恭敬的道:“回稟前輩,這是晚輩的真名字。”
那少女卻是顯得更怒了,皺了皺眉頭輕聲喝道:“不準叫我前輩和自稱晚輩!這樣就把我叫老了!還有,你為什么不問我的名字?”
高昂更是無語,心道我區區一個煉氣晚輩和您差了兩大境界,實力更是天差地遠,我敢主動問你的名字嗎?但聽此女如此說,只好順勢問道:“請問前……請問您如何稱呼?”
那少女依然怒氣不消,繼續哼道:“再敢叫我前輩,我就……我就把你禁錮起來!”
繼而忽然柔聲說道:“我叫湯玉秀,你可以叫我阿秀,或者……或者你可以……可以叫我的小名小巫。”
一個金丹前輩竟然讓一個煉氣晚輩叫她的小名,這是什么狀況?其中蘊含的意味實在非比尋常,但高昂卻完全沒有將湯玉秀后面的話聽進去,他只聽見“湯玉秀”三個字!
湯玉秀是誰?湯玉秀乃是他誓必殺之的湯凱的親妹妹!
他頓時就無可避免的愣了一會,他千方百計的、做夢都想著該如何接近湯凱然后親手滅了湯凱這個人渣好為古心古蕊報得大仇,卻萬萬想不到,他還沒有見到湯凱,卻偏偏先見到了湯凱的妹妹湯玉秀。
而且湯玉秀竟然比傳聞之中還要妖孽,此刻已經是金丹大人物,而且按照她之前的表現,在她徹底穩固境界之后,真正的戰斗力恐怕不會比普通元嬰初期修士差太多!
另外,以湯玉秀的妖孽資質和修煉天賦,她的實力一定會一直在快速提升!
這實在是令他相當絕望,他現在面對普通金丹初期都要倉皇逃命,那得什么時候才能夠和湯玉秀正面硬剛?
湯玉秀看見高昂又走神了,忍不住又嗔怒道:“嘿!高昂,我說你這人怎么回事,我在跟你說話呢,怎么又走神了!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高昂此刻已經完全回過神來,淡淡的道:“非常抱歉,因為您的大名實在是如雷貫耳,我聽了是您才一時走神。”
湯玉秀對高昂這種疏遠的態度實在是恨得有點牙癢癢,但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又問道:“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后面說的話啊?”
不知道為何,湯玉秀就是很想聽高昂叫她的小名,就好像小時候她父親叫她小名一樣。
高昂當然沒有聽進去她后面說的話,但也無所謂的道:“聽到了。不過現在您需要休養穩固境界,晚輩就不打擾了,告辭。”
既然是湯凱的親妹妹,高昂也就不想再面對了,言罷就駕馭起飛劍準備離開。
湯玉秀看見高昂就要離開,當時就急了,趕緊道:“喂喂喂,你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就要走了?等等,這是我的身份玉牌和通陣符,你去鹿鳴城的時候記得去找我,這是我晉升筑基時沒用上的霧露玉果,你拿著,就當是……就當是多謝你為我護法。”
“我原本還有一顆五階上品筑基丹和另外一顆霧露玉果,可惜都已經給了我哥。還有,你到底住在哪里啊?”湯玉秀一邊說著,一邊趕緊從儲物戒里拿出幾片玉簡玉符和一個白玉一般的果子飄向高昂。
高昂卻是不接,拱了拱手道:“多謝前輩厚愛,但晚輩只是一個無根無萍的散修,實在擔當不起,告辭。”言罷就以最快的速度向妖燕懸崖飛去。
他又不是傻子,此刻當然有點明白湯玉秀對他如此態度顯然是對他有了好感,但此女既然是湯凱的親妹妹湯玉秀,那他就絕對不能繼續接觸了。
除非他能夠證實湯玉秀對湯凱殺害古心擄走古蕊的事情知情并支持湯凱的行動,否則他一邊暗中謀劃刺殺湯凱,一邊又和湯凱的妹妹勾勾搭搭的,這像什么話?
他更不可以拿了湯玉秀的身份玉牌和通陣符來對付湯凱,那實在是丟人之極。
湯玉秀看見身份玉牌、通陣符和霧露玉果從空中迅速墜落,忍不住眼睛都紅了,忽然之間,修成最強金丹的喜悅一點都不剩,心中只有難過和苦澀。
她就不明白高昂為何要這樣對她,難道是因為她是金丹但他才是煉氣從而覺得身份差距太大所以不敢高攀嗎?可是她根本不介意啊?他就沒聽到我讓他叫我的小名了嗎?我的小名現在連哥哥都不讓叫!
他怎么就這樣對我啊?湯玉秀想著想著幾乎都有點想哭了,她修煉十余載,經歷無數艱辛危難和痛楚都從來沒有想哭的感覺,但現在卻為了一個煉氣散修就想哭了。
很久之后,湯玉秀才徹底收拾難過的心情,準備找個地方打坐休養,但忽然眼神一冷,迅速從儲物戒之中拿出一個核桃大小的玉瓶,將其中的液體一口喝盡,然后靜靜坐在一塊巨石之上。
不一會兒之后,就有一道白光從天際而來,迅速落到她的面前,乃是一個中年修士。
此人衣著上沒有任何徽記,很可能是一個散修,不過境界卻是比散修高昂高多了,竟然已經是金丹中期。
此人停住了飛劍,就顯然不懷好意的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湯玉秀,然后嘖嘖兩聲說道:“美,實在是美!實在是美極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年輕最貌美的金丹女修,老子還真沒有玩過這么年輕貌美的金丹女修,老子今天真是艷福不淺!我說小妞,你最好乖乖的聽話,如果你讓老子足夠爽的話,老子也許能夠讓你好好……。”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忽然天人感應的感到一陣極其強烈的心悸,馬上就發現身邊四周突然出現幾道閃電,隨即將他包裹起來并即刻刺穿了他瞬發的靈力罩。
接著,他除了感覺到痛不欲生之外,這個世間就再也沒有他什么事了。
他當然也沒有立刻就死,他竟然敢想凌辱心情十分郁悶的湯玉秀,又讓湯玉秀浪費了準備晉升元嬰時才用的萬年仙芝液,湯玉秀怎么可能讓他痛快的死去?
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才終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