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酒店,在外尋不見的第十九層。
落地窗外飄著朵朵白云,天花板上鑲嵌的陣法已然熄滅。
完成了初次修行的年輕俊才,回了各自房間繼續(xù)修行,努力消化著仙人今日的指點。
練功區(qū),兩塊堅冰已經(jīng)屹立兩個小時;冰內(nèi)封著的兩個男人,一個瞠目瞪眼,一個面容祥和。
乒!
這兩塊堅冰突然炸成冰藍色的仙光,這對難兄難弟身形后仰,四開八叉地躺在地上。
周拯拼命地大口呼吸,這是身體的應激反應。
歸墟境巔峰的肖笙也是無比狼狽,頭頂那一根根原本立著的黃毛盡數(shù)蔫了,大金鏈子黏在胸口,眼眶有點發(fā)紅。
冰檸用仙法凝成的堅冰并非真的冰塊,不然,僅憑這種程度的極速冰凍,周拯已經(jīng)可以直接預約下一次的轉世服務了。
“我呸!”
肖笙跳了起來,用力擠著雙眼,口中罵罵咧咧:
“哪個混蛋說冰仙有妙法!就這?我自己不會用陣法封自己嗎?這有毛用啊這!”
他顯然是被氣得不行。
周拯有些費力地爬起來,依然在努力地大口呼吸;肖笙伸手攙了他一把,眼中泛起了看到革命同志的光亮。
“班長怎么也被封了?”
“我!哈!稍等!”
周拯擺擺手,示意自己先喘會兒。
肖笙倒也有些本事,在周拯肩頭輕輕一拍,周拯的呼吸立刻變得自然順暢。
“謝謝,”周拯面露感激,隨后正色道,“肖同學……肖道友,咱們現(xiàn)在都在跟隨冰檸老師修行,對老實還是多點尊重比較好。”
肖笙訕笑:“我跟你情況不一樣,你確實算是冰檸的晚輩,我跟她其實是同輩。”
周拯頓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他下意識摸了摸上衣口袋,驀地一驚。
魚呢?
恰此時,一縷傳聲鉆入周拯耳中:
“敖瑩在我房中,不必憂慮。
“先前你突破太快,恐令境界不穩(wěn),故封你一個時辰,修行終是長久之事,切勿急躁貪快。”
周拯立刻松了口氣。
“對了兄弟,”肖笙納悶道,“你氣息怎么突然漲了這么多?你為啥被封的?”
周拯自然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含糊地說了句:“修道出了點問題。”
“有問題隨時招呼我,我先找地方洗個澡去了,拜。”
肖笙瀟灑地揮揮手,走向了遠方那九間并列的宿舍。
宿舍只剩下兩間,分別是左側第二和第三,其他七間都已掛起了門牌、開啟了房間自帶的陣法。
周拯打算剩哪間就住哪間,突出一個隨遇而安。
先去接敖瑩吧,免得她沖撞了仙人。
他朝冰檸傳聲提醒的方位走去,轉過幾處屏風,走過由綠植與混凝土承重柱拼成的‘走廊’,順利尋到了‘教職工宿舍’。
房門自行打開,露出了其內(nèi)古香古色的寬敞套間。
這里的家具樣式,周拯只在災變前的古裝電視劇中看到過——帶帷幔的架子床,中間放了棋盤的羅漢床,圓凳、圓桌刷上了朱漆,繡著仙鶴的地毯一塵不染。
周拯走入其中,隨手帶上了房門。
“教官?冰檸老師?”
周拯輕喚了幾聲,卻沒得到冰檸的回應。
他隱隱聽到了熱油翻炒的聲響,于是循聲向前,路過潔凈明亮的衛(wèi)生間與洗浴室,抵達了這個套間配備的小廚房。
周拯不禁被眼前的畫面逗樂。
敖瑩穿著露臍小衫與牛仔短褲,頭上戴著一只廚師帽,此刻正坐在洗碗槽的邊緣,兩只白皙潔凈的小腳來回晃蕩。
冰檸還是穿著那身素白長裙,右手握著鍋鏟、左手扶著鐵鍋,不斷調(diào)勻鍋里的食材。
敖瑩看向周拯,笑道:“修行辛苦啦!”
周拯笑著搖頭,負手靠在門邊,看冰檸仙子在那忙活。
冰檸拿起一根筷子,沾了點菜湯送入口中輕吮,皺眉道:“所有調(diào)料都是你搭配的,為何味道還是不對?”
味道?海的味道嗎?周拯眼中寫滿好奇。
敖瑩一本正經(jīng)地道:“要對食材投入感情,才能領悟真正的烹飪之道;仙子這般的初學者,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呢。”
周拯差點笑出聲。
什么投入感情,不就是火候和添加調(diào)料的時機沒把握好。
冰檸看著鍋里的菜陷入沉思,視線余光瞥向了周拯。
那天中午,周拯的午餐豐盛且奢侈。
一頓飯吃了十幾個菜,差點把胃撐出問題!
兩個小時后……
周拯托著鼓脹的肚子回到僅剩的那間宿舍,反鎖房門,房間的陣法就自行開啟。
“好誒!這里有隔絕陣法!我可以不用藏啦!”
敖瑩顯出人形跳到大床上,開心的翻來滾去。
每間學員宿舍都是同樣的配置,里外兩個房間,各類衛(wèi)浴用品齊備,最難得的是有個大浴盆,居住環(huán)境可以說相當舒服。
敖瑩抱著柔軟的被子,對周拯嘻嘻笑著,拍了拍身邊的枕頭。
周拯抬手表示拒絕,心底默念了幾遍她這一世的年紀,避免自己犯什么錯誤。
“我去外面沙發(fā)睡一會,有些撐不住了。”
周拯打了個哈欠,臉上帶著濃濃的疲倦感,轉身走回外間。
敖瑩立刻翻身起來:“周你來里面睡呀,我還是最喜歡在水里泡著!”
“我睡沙發(fā)就行,你也休息吧,好累……”
周拯含糊應著,剛躺下就起了鼾聲。
對剛起步的修士而言,長時間的修行十分耗費精力,更何況周拯還連續(xù)突破了三階。
敖瑩掐腰看著周拯,對周拯揮了揮拳頭。
她俯身幫周拯脫了鞋襪,用法力托起周拯,小心翼翼地運去了床上。
不多時,周拯蓋著薄被,伴著空調(diào)的微涼冷風酣然沉睡。
敖瑩在儲物法寶中招來兩只行李箱,開始擺放他們兩個的行李和日用品。
“道生玄一……”
“嗯?”
敖瑩扭頭看了眼那張大床,見周拯說夢話都在背誦經(jīng)文,忍不住掩口輕笑,偷偷拍了幾張照片。
不多時,房間已經(jīng)恢復整潔,敖瑩在浴缸中放滿清水,化作小魚沉入其中,發(fā)出幾聲舒服的輕吟。
她現(xiàn)在還未化龍,對水難免會有些許依賴。
……
仙人教官住的大套間內(nèi)。
冰檸端著一盤炒豆芽離開廚房,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
雖然只是普通的豆芽,但冰檸還是頗為鄭重地取出了一壺仙釀,準備小酌幾杯。
仙識掃過,方圓數(shù)百里的情形盡數(shù)歸于她心底。
冰檸只是慣例巡視了一遍,就將仙識落在了同樓層的九個宿舍,仔細觀察這九名學員。
房間單獨的陣法確實可以阻隔外部查探,但最高只能阻隔真仙境的仙識,攔不住這位冰仙子。
九人中有七人在修行——李智勇與六位年輕坤道。
李智勇正在沙發(fā)上盤腿打坐,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冰檸卻對他多看了幾眼,目中帶著思索。
六位女學員的修行習慣各有不同。
其中兩位沒什么特色,中規(guī)中矩的焚香靜坐;有兩位只穿貼身小衣,似乎不喜束縛;一位坤道坐在浴缸中浸水修行,水中摻雜了能提純靈氣的香料。
還有個女學員坐在馬桶上,衣著整齊、面容嚴肅,似乎只有在這個特殊位置,才能有更多的靈感與感悟。
冰檸對此早已是見多不怪。
她目光投向肖笙處,很快就皺起秀眉。
肖笙不知從哪弄了個打碟機,擺了個簡單的燈球,自己又布置了兩層隔音陣法,在那戴著耳機打碟正嗨,口中時不時的怪叫幾聲。
這廝估計已經(jīng)達到自娛自樂的最高境界!
冰檸無語的搖搖頭,將目光挪去隔壁宿舍,看到了魚缸中游來游去的小魚,以及昏沉入睡的周拯。
‘他前世到底是誰?’
冰檸盯著周拯看了一陣,不由動了托陰曹地府的幾位朋友去查生死簿的念頭,隨后又將這般念頭打散。
徒增煩擾罷了。
夾了口自己做的炒豆芽,抿了一口存放數(shù)百年的瑤池佳釀;冰檸怡然自得,欺霜傲雪的臉蛋上多了兩坨紅暈。
只可惜,如此美景卻無人欣賞。
她哼起了廣寒宮曾流行的曲調(diào),手中多了一枚玉符,開始記錄今天的教學成果。
【甲子年四月初七,開新班,引九修,周拯突破至鍛體四階。】
……
東海,離隆辰市一千多公里外,某處海溝中。
海溝底部有一處洞穴,幾條奇形怪狀、隨便長長的魚類,在洞外慢慢悠悠地飄過。
黑暗中多了幾團亮光。
那亮光的來源,是洞穴深處呈‘品’字擺放的三玉石,此刻三塊玉石同時浮現(xiàn)出了三幅畫面。
居中的是一名年輕男人,留著長發(fā)、身著鎧甲,坐在珊瑚寶座中,幾名美麗溫柔的蚌女在旁跪伏服侍。
左側是一團黑影,看不清輪廓;
右側則是一名赤膊壯漢,這壯漢坐于白骨寶座,腳下踩著幾顆玉質(zhì)的頭顱。
此刻,年輕男人面色滿是不悅,那赤膊壯漢的神情略有些尷尬。
“下去吧。”
年輕男人略微抬手,幾名蚌女低頭行禮,轉身飄去了遠處。
隨后,這個年輕男人冷然道:“兩位答應我的事,似乎遠沒能做到。”
“二殿下,”赤膊壯漢咧嘴笑了笑,“陸地上終歸是與我們海里不同,我們的手下大多都是海中圣靈,離開海水戰(zhàn)力下降不止三成,總歸是鞭長莫及。”
那團黑影甕聲道:“風磬只是拿了我們給的好處,并未真的幫我們對隆辰施壓。”
“是嗎?”
年輕男人冷笑著:“從此事來看,兩位的能力遠不如兩位吹噓的那樣,咱們定下的其它合作,看來也不必多談。”
“還請二殿下稍安勿躁。”
赤膊壯漢目光閃出了幾道厲色,話語也多了少許威脅的意味:
“陸上行事對我等而言確實有些麻煩,但并非沒有辦法。
“反倒是二殿下,你我三家定計三分東海,始終是二殿下單獨許諾,令姐態(tài)度模糊,令妹如今就在隆辰市。
“莫非龍宮是想拖住我等,暗中積蓄力量、與復天盟聯(lián)合,再與我兩家開戰(zhàn)?”
年輕男人面容迅速陰沉了下去。
那赤膊壯漢卻是毫不相讓,與年輕男人隔著兩塊玉石對視。
很快,這位藍星龍宮二殿下開口道:
“敖瑩之事你們不必插手了,最遲七日,我自會讓她回返龍宮。
“復天盟不過風中殘燭,天庭余孽終究難成氣候,他們天庭施加給我龍族的,我定如數(shù)奉還。”
“呵呵,希望如此。”
與此同時;
離那位二殿下寢宮不遠的水晶宮殿中。
側躺在軟塌中的美麗女人雙眸未睜,只留半聲輕嘆,繼續(xù)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