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戰(zhàn)利品分配結束,蘇洗巖和河千影等人也已帶著大量的妖族從呂梁山區(qū)回返。
吳鋒設下筵席,置酒招待。眾人聽吳鋒說起這一場青靄灘大戰(zhàn),都不由魄動心驚,聽到緊張?zhí)帲B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但妖月空、齊麟二人也不由對吳鋒越發(fā)佩服,堅定了追隨吳鋒的信心。只是聽到羅甘道的戰(zhàn)死,又都唏噓不已。
當晚,葡萄架下。
吳鋒和蘇洗巖并排坐在青石上,凝望明亮的星空。
“這一戰(zhàn)你打得真不錯。”蘇洗巖帶著些微的醉意,拍打著吳鋒的肩頭:“可惜仍是犯了一個錯誤。”
吳鋒一愕。
必定不是最后的大意,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
以蘇洗巖的聰明,絕不會講廢話。
“你不該把趙晴川任命為椿作峰代理峰主。”蘇洗巖道:“趙晴川只是副峰主趙發(fā)的弟弟罷了,在峰內威望有限。既然尹天德、伊明、趙發(fā)皆死,你就不應當只想著打勝仗,還要考慮戰(zhàn)后的事情。”
吳鋒點點頭。
他本是希望通過趙晴川穩(wěn)定椿作,峰人心,結果在這一戰(zhàn)中,趙晴川的表現實在乏善可陳。
“還可以補救。”蘇洗巖又道。
“死兔子,說罷。”吳鋒笑道。
“將河千影任命為椿作峰峰主。”蘇洗巖慢條斯理道,將幾粒葡萄干扔進嘴里。
吳鋒微驚,隨即明白了。
“河千影本是劍舞峰的繼承人,然而他這次負責遷移妖族,做得很不錯,算是一樁大功。加上趙晴川作為代理峰主表現平平,自然可以讓千影去椿作峰擔任峰主。同時。劍舞峰沒了繼承人,那些年輕精英為了爭奪繼承人的位置,必定會爭相向我靠攏。”吳鋒道:“如此一來,椿作峰和劍舞峰都被我緊緊抓在手里。這是一石二鳥的計策,只是趙晴川怎么辦?”
蘇洗巖道:“給個副峰主就能打發(fā)了。那廝定會不滿,讓間諜營看緊他。”
這種細水長流。小處著眼的布置算計,正是蘇洗巖所長。
“李家的小子該怎么辦?”吳鋒又問。
“三河劍派的獨苗,活著比死了更有價值。倘若殺了,李忠定會立即在同族中收一個養(yǎng)子,對三河并不能造成什么打擊,只是惹上刻骨仇恨。”蘇洗巖答道。
又露出玩味笑容:“小妖精似乎有些不快活。她又勾引你了?”
看來蘇洗巖也屬于總覺得自己比別人大的類型。齊琪現今十八歲,比吳鋒和蘇洗巖都要大上兩歲,他卻直接稱呼為小妖精。
“拜托你這死兔子早點把她拿下,不然早晚被她煩死。”吳鋒散漫道。
“小妖精呢……盤子挺靚。條子欠了點順溜,甜勁足了,卻不夠自然。”蘇洗巖品評道。
“聽她哥說她可是個辣椒。”吳鋒笑道:“要是知道你像指點豬肉一樣評點她,可不是要殺了你?”
“女人嘛,生氣得再厲害,抱起來捏幾下就氣消了。”蘇洗巖裝腔作勢地道:“既然你這么誠懇地請我出手,那晚生就勉為其難地收了這只妖精只不過,你姨娘呢?怎么還不回來?”
“啊呸……你還敢打云姨主意!”吳鋒佯怒道:“我拆了你!”
言畢。借著酒勁撲上去和蘇洗巖打成一團。
兩人半真半假地扭打,好一陣才分開。都已經是衣冠零亂不整。
蘇洗巖瞥了吳鋒一眼,道:“看你這緊張的樣子,不會你自己早就監(jiān)守自盜了罷?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認的?我要是像你這樣有一個仙女般的姨娘,哪怕是親的照樣下手了。”
這死兔子說話一向驚世駭俗,也只有盛醉香能相比一下。
“啐。閉嘴。當誰都和你一樣無恥。”吳鋒繼續(xù)臉不紅心不跳地給自己掩飾。
“無恥有什么不好的?要風流,首先就得無恥。所以從古至今的一流陰謀家,往往也是出名的風雅人物……”蘇洗巖總有一套讓人難以反駁的歪理。
兩人在酒宴上沒喝足,干脆又從屋里提了一壇出來,一碗又一碗。一邊飲酒一邊說話,直到喝得酩酊大醉,直接肩并著肩臥在青石上睡了,絲毫不怕受寒。
數日后。
晨光自門窗照入聚義堂,一群人早已聚集在此。
慶功宴已擺過了,戰(zhàn)利品的分配也讓大家滿意。今日自然是要議論其他的事情。
吳鋒高坐虎皮交椅,各位頭領分列兩邊。在大堂的一角,李詢被鐵鏈捆得嚴嚴實實,一臉委屈模樣。
“今天召集各位,是要商議三河劍派世子李詢的處置問題。”
吳鋒清了清嗓子道:“不過,這一戰(zhàn)我方損失雖然不大,但頭領陣亡卻為不少,首先得填好編制的缺額。”
劍舞峰和不達峰只是陣亡了副峰主,便可以通過峰主任命和內部推選,推出新的副峰主。而椿作峰的峰主、副峰主和峰主繼承人一同陣亡,那么任命權便落入吳鋒手中。
趙晴川露出顧盼自得神色,以為自己既然在青靄灘之戰(zhàn)中被任命為代理峰主,那么擔任峰主是必定的事情。
吳鋒卻是朗聲道:“河千影!”
河千影應道:“在!”
趙晴川驀然變色。
吳鋒目光投注向河千影:“你負責妖眾遷移事務,縝密得體,效率甚高,有統籌之功。今日便任命你為椿作峰峰主!”
一時間,眾人都愣住。
吳鋒這才看向趙晴川:“趙頭領,副峰主的位置便交給你了。”
代理峰主變成副職,看起來也似是合情合理。
趙晴川當下道:“在下不服!我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這劍舞峰的小子不過做些雜事,如何做得峰主一職?”
吳鋒尚未開言,河千影已是冷冷道:“敢問趙頭領是斬了幾顆敵將首級,立了什么戰(zhàn)功?如果說在戰(zhàn)場上殺人。我自信不會輸給你,不信的話,咱們現在就出去決個生死。”
這是江湖式的解決辦法,卻也是草原上的慣例。
趙晴川登時發(fā)怵。
河千影的實力,已經在他的師傅寒風夜之上。這是五峰中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趙晴川的本領,也就和兄長趙發(fā)相當。比起前峰主尹天德尚有差距。
尹天德若對上河千影,勝算也不會大,何況他趙晴川?倘若與河千影決生死,豈不是自取死路?
“你小子……”趙晴川指著河千影,恨恨道,卻是氣勢已沮。
“好了,肅靜。”吳鋒乜了趙晴川一眼,眼神中卻透發(fā)出難言的威勢,令趙晴川不敢再發(fā)出聲音:“事情就這樣定了。”
接下來要決定的。乃是李詢的生死。
吳鋒本人負責裁定,卻沒有投票之權。軍師蘇洗巖有一票,五個正峰主各有一票,南妖館館主齊麟和天妖宮宮主妖月空有一票,另外被吳鋒任命為間諜營副統領的羅廷玉也有一票蓋因間諜營直屬于吳鋒,正統領便由五峰圣主兼任的緣故。
所有人都被發(fā)到了三色竹簽,紅色注生,白色注死。青色棄權。
羅廷玉第一個擲出和白色竹簽,切齒道:“殺!”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當然想要李詢的命。
下面輪到晨曦峰峰主姬碧月。
姬碧月舔了舔紅唇,嫣然笑道:“這么可愛的小家伙,就這么殺了豈不是可惜了?何況奴家可聽說,雖然三河劍派當代門主李忠修為平平,卻不但有個智謀超群的兒子。兩個徒弟酒忠次和石數正也是厲害得緊。萬一三河派高手來咱五峰搞破壞,不時放一把火,殺幾個人,該是如何是好?”
李詢不過十三歲,清秀可愛。如今可憐兮兮的模樣,對于姬碧月這樣的成熟女子格外有殺傷力。
但吳鋒心知姬碧月心性狠辣,絕不會因為覺得李詢可愛就認為應當留下性命。
他暗暗記下酒忠次和石數正這兩個名字。
在巖倉的幾年,吳鋒主要調查的是圣王道宗的人物,對于三河劍派卻疏于調查,因此連李詢有什么戰(zhàn)法,威力如何也不知道。石數正和酒忠次這兩個三河的后起之秀,他當然也未曾聽說過。
而姬碧月在這閉塞的五峰,竟然能知道這兩個名字。
不用說,這是蘇洗巖告訴她的。
蘇洗巖一副平靜如水甚至事不關己的神態(tài),抿著碗里的美酒,完全看不出是他在當中上下其手。
花神峰峰主葉慧靈一向與姬碧月共進退,輕聲道:“李公子只是受人之托,不必歸罪于他。”
晨曦峰和花神峰在青靄灘之戰(zhàn)中負責抵御血封疆和高林峰的神霆部預備隊,雖然一度幾乎要撐不住,但因為沒有直面李詢的攻擊,因此損失是最輕的。
戰(zhàn)斗中的損失,比起戰(zhàn)爭帶來的利益要少得多。因此,這兩峰都投了紅簽。
不達峰峰主王沖霄沉吟了起來。
吳鋒把杜雷的三個妻妾都賞給了他,王沖霄當然是感激的。同時他雖然剛烈,卻不是傻子,能看出來當家的并不想要李詢死,不然捉到李詢早該殺了。
然而副峰主楚凌空是他的多年搭檔,卻被李詢殺死。王沖霄不能不做出表示。
終于,他將青色的竹簽拋了出去:“我棄權。”
“處決。”寒風夜擲出了白簽。
他本來是吳鋒極為忠實的支持者,但現在卻因吳鋒收攏權力的做法而產生了危機感。這一戰(zhàn)之后,劍舞峰得到好處最多的是他的弟子河千影,并不是他。如果李詢加入五峰,必然受到重用,也會分走一定的權力。
天妖宮宮主妖月空也投了白簽。他是羅甘道招誘到五峰來的,這樣做純粹是為了不負于羅甘道。
白簽達到了三枚,已是超過了紅簽的數目。
吳鋒看向李詢。
李詢眼神落寞,顯得可憐兮兮的,但卻看不到恐懼,有一種超乎年齡的平靜。
南妖館之主齊麟與妹妹竊竊私語,而后將一枚紅簽投了出來。
蘇洗巖擅長影響女人,甚至通過影響女人來影響男人。
河千影看了看吳鋒,將紅簽投了出來。他在乎的是整個五峰的興盛,加上與吳鋒相投契,吳鋒的想法便是他的想法。
最后輪到了蘇洗巖。
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棄權。”
結果是四比三,李詢得以活下來。
羅廷玉的神色一度閃亮起來,現在卻變得極為灰敗,眼眶中淚水閃爍,竟是直接哭了出來。
他終究是不能報仇了。
吳鋒嘆息一聲,道:“阿犬,真的很抱歉。血封疆、高林峰等人,都會交給你處決。”
由蘇洗巖來進行暗中的操作,他自己旁觀,能稍稍令他心安一些。
蘇洗巖幫他分析過。李詢活著比死掉好,但血封疆等人一個都不能留。
血封疆、高林峰是羅風的下屬,而羅風襲擊并殺死叔父羅甘道全家,是趁楊麒不在,私自進行的。
楊麒不會高興于此事,但也不會追求。如果干掉羅風換一個皇帝,是麻煩的事情。
因為血封疆、高林峰等人不是楊麒的直接部屬,所以在外面被人干掉了,楊麒不會管。但倘若他們被放回去,向楊麒哭訴,反而會讓楊麒感到自己顏面受損,有必要報復。
而對于羅風來說,羅甘道已死,剩下一個小小的羅廷玉不足為慮,自己的威脅算是解除了。死幾個手下并不算什么大事,也沒必要繼續(xù)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