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吳鋒實在感覺,之前云海嵐看見自己進來時那驚喜的模樣,當真有些像個倚門思歸人的小妻子一般,神態實在可愛。
年長的女性堅強的外表下,脆弱的一面未必輸給小女孩,往往也容易對正在走向成熟的男性產生強烈的依賴感。
而吳鋒便最喜歡看這種成熟美女露出可愛一面的樣子。
但他卻是并不敢說出自己的想法。夢綺舞失蹤不久,他實在不愿意便再牽纏上又一段感情,況且云海嵐和他的年齡差距也實在偏大,讓他感覺還是把對方當作一個能提供心靈慰藉的對象,時而來點小曖昧要更好一些。
控制好若即若離的狀態,是最好的了。畢竟,最好的默契,往往就是若即若離。
“這是云姨你做我保鏢的報酬。”吳鋒微微笑道,將一包金銖銀兩放在桌上,作為云海嵐接下來一段日子的生活費用。
這話并不合理,吳鋒之前明確拒絕了云海嵐的保護,云海嵐做的事情,也就是幫助吳鋒挫敗了李忠父子控制忘憂谷的陰謀。
但吳鋒知道云海嵐這種年長的女子,自尊心是十分強烈的。她曾經是名門的大小姐,更有半郡之地提供收入,如今卻要花吳鋒的錢,她肯定心中有難以接受的地方。
“保鏢嘛?”云海嵐攏了攏閃爍著銀芒的發絲,神色幽然:“可是你當初明確拒絕了我的保護提議呢……”
吳鋒沒想到云海嵐會這么說,卻又聽她道:“如今你也是一方領主了,是否愿意接受云姨做你的家臣?”
領主可以決定家臣的俸祿和應當承擔的責任,同時領主和家臣之間的關系,又是較為平等的關系。譬如華宗岱是鄧愛侯的家臣,兩人之間又是知己;當年云海嵐也可以算作大魏太子的家臣,云海嵐的封地,是太子從自己的屬地中撥出,并非來自云家的領地,同時,兩人之間卻又是盟友的關系。
家臣并非奴仆,聘請自己的長輩作為家臣的情況,在古代也并非少數。吳鋒認了云海嵐做姨娘,但這與成為家臣并不矛盾。
吳鋒微微一愕,隨即鄭重道:“榮幸之至。”
他不愿意接受云海嵐的保護,然而這樣一位高手輔佐自己,在以后逐鹿天下的過程中,必然有所助益。
云海嵐嫣然一笑,從桌上取過那包金銀,放到柜子里,而后提筆染墨,用了最好的宣紙,在燈下寫了一方誓書。
她又取出一塊白玉,玉指輕捏,散發出清潤的白色光芒,白玉邊緣在白光下迅速粉碎,形成一個方塊形狀。只見云海嵐指甲輕劃,玉的下方便留下了她的姓名,不過片刻間,她便以道力雕出一方玉印。
毋庸置疑,這指甲如果在人身上輕輕一劃,那絕對不只是留幾道血印,而是可以直接像大刀一樣把人體切成幾段。
只不過云大小姐明顯是沒做過女紅的,因此這玉印只是做得方方正正,卻全無裝飾,并沒有多少美感可言。
之所以不用刻刀,線條便那樣規整,不過是她對于道力與空間經緯的感應,已經頗為精純,所以憑空畫出直線,便能幾無誤差。
這里沒有紅色顏料,云海嵐直接蘸了墨水,印在誓書上,長袖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揮,一股流風吹過,紙張瞬間干透。
她將誓書折了折,交給吳鋒,笑道:“可得保管好哦,不然你以后叫我做事,人家可不認賬的。”
吳鋒打開一看,只見上頭寫的是:大魏云氏女云海嵐,與領主吳鋒謹訂此誓,愿奉彼為主,輸其忠誠。為期五年,敬受祿。
之所以約定五年的時間,是因為接下來五年內她都需要吳鋒的鮮血,五年后大概便能完全驅除體內的陰氣。然而如果這幾年吳鋒的實力能夠不斷壯大,那么雙方的聯系會更加緊密,這張誓書必然會續期,令她須得以后半生為吳鋒效力了。
吳鋒勸她不要灰心,自己做一番事業。現在看來,她的打算是即便做事業,也是依附于吳鋒的奮斗而進行。
“敬受祿”的意思,便是恭敬地接受吳鋒給予的俸祿。這誓書寫下,便意味著吳鋒以后給她的費用是她的固定薪水,并不取決于她是否做了事情,因為領主有義務為家臣發放俸祿。正所謂養士千日用人一時,以此來解釋也說得通。
云海嵐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了大魏云氏,足見她對已經滅亡四十年的大魏,感情依然深刻無比,難以忘懷。
看著云海嵐此時此刻一副嚴肅的表情,以及這誓書鄭重的語氣,吳鋒卻是不由莞爾,道:“也太嚴肅了吧?”
“誓書都是這樣的啦。鄧愛侯沒讓你寫誓書么?”云海嵐也用小手捂住紅唇,輕笑道。
“這……”吳鋒這才想起這茬:“不知道是和我聊得太爽快,還是看我沒成年,他好像真……沒讓我寫……”
“這都能忘,什么名門子弟。”云海嵐秀眉一挑,輕蔑道:“果然是成不了大事的。”
吳鋒對她這話其實并不認同,在他看來,誓書效忠這種古板的東西,反而正是名門腐化的體現。以后自己有了真正的追隨者,斷然也不會逼著對方寫誓書,只要情義足了,何懼背叛?這種形式化的東西,實在沒必要。
只不過云海嵐是官僚體系里面出來的,自然把這種事情看得重。如今她想出這個點子,正在開心,吳鋒也不好戳她的面子。
無論這誓書究竟有多認真,至少能寫出這東西,便體現出了她對吳鋒的依賴。領主和家臣之間,畢竟是主從關系,而吳鋒無論出身還是年齡修為,都遠不及她。甘心寫出這誓書,足見云海嵐已經從心底承認,吳鋒雖然還年齡幼小,但無論是才氣、格局還是氣魄,都遠在她之上了。
又聊了幾句,吳鋒將誓書收好,道:“云姨,我走啦。”
“嗯。”
“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
“嗯。”
這樣的對話,令吳鋒突然感覺有些怪異。但他也沒多想,便轉身離開,回到巖倉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