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李大生當即傻了眼,簡直不敢相信她說的話。
“爲了二妹,我要將自己賣給牙婆,爹爹說牙婆給十兩銀子,可是我想,要治好二妹最起碼得一百兩銀子,就不知道我……值不值得……”
白流蘇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貨物,還想著跟牙婆討價還價,只是面對的是她青梅竹馬的人,有些話真得說清楚。
李氏剛纔還一臉笑意,這下立刻沉下臉來,什麼?要一百兩,就算將她家所有的物事都賣掉也頂多值個三十兩,這個媳婦兒她娶不起。
“大生,你且進去吧,我來跟流蘇姑娘說說話兒!”
李大生聽了他娘咬牙切齒的話,直覺一個悶棍敲到了頭上,耳朵嗡嗡響個不停,心是得不到的苦痛。
“娘——”
李大生這一喊,李氏更加不舒服,不就是個姑娘嗎?
她李家在這裡村裡也算數一數二的人家,雖然日子不富裕,但比起白升山家可是強多了,村裡的姑娘眼巴巴要嫁進來呢!
要不是大生稀罕白流蘇,她還不屑與白升山攀親,現在想來,要真攀了親,錦蘇那丫頭還不盤纏著自家一輩子。
好,好,好,白流蘇不是想賣掉自己嗎?
她就成全她。
“流蘇別擔心,大娘知道你家的情況,到時候跟牙婆子一定多要點錢!”李氏一邊柔聲安慰白流蘇,一邊注視著村頭的大路。
黑洞洞的夜,沒有一點星星,沉悶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可是對有些人來說,可是賺銀子的好時機,一輛可裝十幾個人的馬車,咕咚咕咚進了村裡,敲在那幾家爹孃的心裡。
這個年景,正是農村青黃不接的時候,再加上這幾年來的乾旱,地裡的作物大量減產,所以賣兒賣女倒成了一份謀生的好手段,只要嘴角利落,會說話,討得一家家大戶裡夫人婆子的喜歡,就不愁養活不了一家子。
李氏帶著流蘇站在村頭,突然有些得意的上前,扶著一個五十多歲的婆子從馬車上下來,迫不及待的在婆子耳邊嘀咕著什麼。
那婆子有意無意的往白流蘇身上瞧,甚至滿意的樣子。
白流蘇掩住心裡的害怕,幾步上前,道:
“大娘辛苦了,您看看,最多給我多少銀兩?”
劉婆子眼中閃過幾許驚訝,但看這姑娘生的極爲俊俏,雖然小顏現在還看不出多少,那身子骨卻是及軟的,身段也極爲少見的好,要是賣進花街柳巷,再稍加調教,自是能賺幾千兩銀子的,只是可惜。
“姑娘,你可知道我給你多少錢,我也要有賺頭的,我劉婆子敢做這生意,可不是菩薩心腸,你要想清楚了!”
就這功夫,白錦蘇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一圈,該瞭解的瞭解了,該知道的知道了,她自小在富貴中長大,眼界高遠,心思縝密,見多了爾虞我詐的生活,現在面對這屋裡的一貧如洗,倒覺得新鮮,刺激,有挑戰性。
決定等她養好了身子,先要找這個喪盡天良的陳巖要一個說法,退了親,打了她,真以爲就沒事了?
“哇啊——”
一聲極其痛苦的大哭從隔壁傳來,白錦蘇立刻偷偷地出了屋,站到黑暗處,透過破爛的窗棱,她看到屋裡的兩個大人抱頭痛哭。
而跪在地上的姑娘,也就是她這個身子的大姐,一個接著一個磕頭。
不可遏一股隱痛自心間傳來,白錦蘇往前走了幾步,找了個旮旯躲了起來,又能將屋裡的一切看得清楚。
“說什麼,我都不能將你賣掉!”王氏沙啞的聲音傳來,白錦蘇渾身一顫,賣掉誰?爲什麼要賣掉?
“娘,二妹需要大夫,家裡又沒錢,爹爹又不能下地幹活,這裡裡外外都是你一個人忙活,弟弟們還小——”白流蘇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女人的,所以即便她此時有多麼不願,多麼不捨,都強硬的逼著自己不能哭。
“牙婆說看我可憐,願意給我五十兩,到時候你——”白流蘇將手裡五十兩銀子拿出來,王氏一看就大吼了起來。
“不,不,不——我不要——不要!”
王氏激動,拒絕耳邊聽到的,抓起白流蘇手裡的銀兩,就想往外衝,卻被白流蘇抱著了雙腿,白流蘇越加不捨,隨癱在地上,放聲大哭道:
“孃親,你聽我說,——我不會怨恨你和爹爹,弟弟們還小,若以後我過上了好日子,定會回來看你們!”
牙婆說她給她的錢是別人的兩倍,自然要從她身上賺回來,所以她這一去恐怕是兇多吉少,爹爹腿有毛病,弟弟還小,二妹,二妹如今這般,叫她如何放的了心!
看著一屋人的無助,站在院子裡的白錦蘇眼眶漸漸溼潤,這件事說到底都是本身的錯,即便是要賣,也應該賣掉家裡的惹禍根——曾經的自己。
而不是溫婉孝順的姐姐。
心裡有了決定,白錦蘇扭頭進了自己的屋,撕下一塊碎布,用木炭在上面寫寫畫畫,一耳靜靜的聽著院子裡的動靜。
快,她要用什麼辦法,將大姐換成自己?
一刻鐘不到,白錦蘇聽院子裡進了一大幫人。
“王氏,流蘇可是回來了?”
李氏領著劉婆子進了白家院子,大聲嚷嚷著,身後還跟著幾個五大三粗的年輕人,兇神惡煞的,讓人害怕。
李氏本就不滿,她們在村頭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流蘇出來,想著或是白家反悔了,急急忙忙帶人進來尋,流蘇的賣身契可是在她手裡。
“日你孃的,李氏,你沒見過錢,是不是?你做下這毀良心的事,遲早有一天要遭報應的——”
王氏怒極攻心,大罵著從屋裡出來,將跟著出來的白流蘇一腳踹進屋裡,哐當,關上了門,上了門鎖。
李氏怎料到一向溫和的王氏這般罵人,當即紅了臉,黑了心,不賣是吧?罵人是吧?她會讓這個賤貨知道知道,流蘇以後的下場!
“王氏,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不是你生的女兒,你自不會真的心疼,裝什麼洋腔,饒是擔心村裡說你閒話你才違心的對流蘇好,眼見著自己女兒生病不好,這時候要賣掉人家的女兒,你到給我擺臉色了?”
李氏在村裡一向潑皮,哪裡讓人這般罵過,連跟著來的李大生都不由得看了王氏一眼,白家兒子小,在村裡沒有仰仗,敢罵他娘?
不自覺間生了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