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乒乒乓乓之後,一身淡色藍裙的陌生少女,從門口款步走來,她有著醉人心魄的柔美,白皙的小臉,畫著淡妝,纖弱的身形弱不勝風,脫俗的五官渾然天成,配上她骨子裡的傲氣,顯的醉人心魄、美如詩畫!與她並排而行的是個儼如掌控天下霸王般的男子,一身裁剪合體的墨色外袍,陪襯著挺拔高大的身材,刀削斧劈的精緻輪廓分明完美至極,整個人卻又冷冰冰的不茍言笑,給人一不敢靠近的感覺。
“老爺,奴才沒用,還請老爺責罰!”管家低著頭,不敢看自家主子狼狽在地,試圖拖住要被一羣下人趕出去的胖胖的自家少爺,老爺那哭天抹淚的慘樣……
“你們是誰?爲何擅闖我家?”
黃福擡頭一愣,什麼人啊,這是?
黃富貴已經完全在家僕的手裡,又是一陣激烈拉扯。
黃老太從高高的位置上下來,揮手退了家僕,對著明顯不悅的元楚,笑道:“這位就是傳說中的白二爺吧,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快請坐!”
黃富貴一雙泡泡眼勾勾的盯著那淺色羅裙的少女,一動不動的看,似乎有些熟悉,就見著旁邊那挺拔的男人一雙鳳眸射著寒光向自己掃了過來,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可是——他不是當日害他的出盡洋相的人,那白二纖細,比他要矮,五官柔和,哪像他一副殺人的冷冽。
“奶奶,他不是白二,你認錯人了!”
黃富貴從剛纔的驚嚇中過來,這時候,已經不是報仇不報仇了,必須讓奶奶打消將他趕出家門的想法,要不然,他真的會死在外面。
“來人,將這冒名頂替著,趕將出去!”黃福也覺得自己還沒有老眼昏花到認不清人的地步,立刻起來喊人。
那淺笑盈盈的少女,忽然躬身見禮,用著溫和的聲音說道:“白二見過老夫人,給令孫造成了困擾,還請您細細聽我說來——”
“你?” ωwш ▲tt kan ▲C○
“是你!”
“你是白二?”
黃福還有點懷疑,黃富貴已經認出了白錦蘇就是那天害了他的人,黃老太一臉的不可思議,傳說中醫術了得的白二爺,其實是個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娃娃?
“兩位快請坐!”
“謝老夫人!”
黃老太上來拉著白錦蘇的手,左瞧瞧,右看看,越看越覺得滿意,這小姑娘眉目清朗,宛若皓月。
元楚目光一斂,收起周身煞氣,瀟灑落座。
“孽子,還愣著作甚——貴客臨門,還不知道張羅去!”黃老太柺杖一動,黃富貴立刻拉著他爹衝了出去。
心裡著實慶幸,終於不用被趕出家門了!
“爹,白二爺居然是個女的?”
“就是啊,爹,也沒想到,你這個孽子——還敢騙我!”黃福照著黃富貴的大頭拍了下去,喝道:“要不是你奶奶精明,你爹我爲了你這個孽子,就惹禍了,快去——將暗中監視那座院子的人立刻叫出來!”
“爹,孩兒的仇就不報了!”
黃富貴不滿的大叫,當日之恥,叫他怎麼在同窗面前擡起頭來,以後,在商界他要如何混!
“你奶奶精明,你以爲你爹眼瞎啊,那一同來的男子你看到了沒?單是看那氣勢,就不簡單。——臭小子,你給我少惹事!”黃福說這話,又是一巴掌拍在黃富貴的腦袋。
“爹,我要被你打傻了!”
“傻了更好,少給我惹麻煩!”
兩父子一邊說話,一邊前廳走,那些暗中觀察著情況的姨太太們,立刻消失在各個角落。
客廳裡
“女娃兒,你說你扎我孫兒是有原因的?”
黃老太和白錦蘇嘮了一陣家常,見著女娃兒滴水不漏的,也探查不出什麼,立刻改了話題。
“是這樣的,我當日發現令孫腳步虛浮,似醉酒之人才有的步態,但是不太明顯,一時技癢稍稍一試,果然見他大小便失禁,證實了我心中所想,——令孫患有一種腦疾,老夫人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找令孫來問問!”
白錦蘇神情嚴肅,認真說道。
“也可以找來其他人來,我同樣順著他的棘突往下扎針,看會不會出現當日令孫的情況!”
黃富貴怕是她這長久以來,遇到的病情最難纏的一個,若現在還不重視,將來——
“成才,還不進來讓白大夫扎針!”
黃老太面色未變,只是眼眸一閃,還真是雷厲風行的,一看到門口站著的成才,立刻吩咐道。
白錦蘇當著黃老太的面,飛針走穴,不一會兒順著成才的頸椎已經落下八針,成才雖然面色難看,但還能穩穩地站著。
元楚驚見她如此嫺熟的走針,還是第一次,不由的有些出神,在他印象中白錦蘇從未有這一刻的沉穩篤定,自信超然,他不能想象這樣的女子對著他會害羞,這意味著什麼。
一直到半個時辰之後,黃富貴父子陪著知府大人進來,成才都沒有出現黃富貴當日的情況。
黃老太早變了臉色,但還算鎮定的坐著,目光憐愛的落在高壯胖實的孫子身上,孫兒真的有病,這可真麼辦啊?
“感謝知府大人蔘加我孫兒的拜師禮!”
白錦蘇和元楚互看一眼,這黃老太唱的是哪一齣啊?
只見黃老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著白錦蘇笑道:“知府大人,這就是我孫兒的師父,白小姐!”
知道實情的當下黃老太就決定,既然白二能看出自己的孫子有病,一定會有辦法醫治,還不如將唯一的孫子直接交給她。
“好好好,我還當什麼事,這是好事!”
洛陽知府是個頭髮花白的老者,一身青布外裳,腰間雖然掛著一塊璞玉,到底沒有一身官服打扮,見著黃老太指著一個女娃娃說師父,雖然心裡驚訝,面色卻是出奇的平和。
“奶奶——孫兒是男子,怎麼能拜在女子門下?”黃富貴不顧禮儀,上來就搖著黃老太撒嬌,道:“奶奶,孫兒不嘛!”
黃老太憐愛的拉著孫兒的手,對著知府笑道:“孫兒無禮,讓大人見笑了,還請大人入席,老生還有些話與白小姐說!”
那知府隨便一看,視線落在沉默寡言的元楚身上,突然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眉宇之間似乎隱藏著幾分懼怕。
“白小姐,算是老生求你了!”
黃老太見著孫兒背影隱沒,出人意料的撲通跪在白錦蘇腳下,這讓白錦蘇想的千種拒絕的藉口,硬是沒辦法說出來。
“白小姐,我黃家雖說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可也算得上富裕,我就這麼一個孫子,還指望著他能替黃家傳宗接代,我死了以後,也有臉見皇家的列祖列宗!——白小姐,還請您看在我一把年紀的份上,勉強答應了吧!”
正在白錦蘇左右爲難之際,元楚率先扶起了黃老太。
“老夫人,令孫的病,她會好好治,只是男女終是有別,這拜師一說,還請夫人爲令孫考慮,就免了吧!”
“多謝公子體諒!”黃老太還當元楚是冷情冷血之人。
元楚心裡巴不得那黃富貴離白錦蘇遠遠地,單看那小子眼神,他就一肚子火氣,還讓他見天的跟在白錦蘇身後,他想他一定會氣出病來。
“多謝白小姐大量!”
黃老太又對著白錦蘇施禮,看得出這白小姐也是個心善之人,只是不知道家住哪裡,與這男子又是什麼關係。
“祖母,請客人入席!”黃富貴想著突然面色不好,嚷著要離開的知府大人,就覺得還是早早打發了人好。
“好,好,好,還請白小姐和公子到前廳用膳!”
黃老太轉頭輕輕拭淚,復又轉過來,拉著黃富貴的手,心裡的難受,到底是沒法掩藏。
只等白錦蘇在元楚手邊落座,她都能感覺到知府的視線一直盯在元楚身上,只是身邊的人,面無表情的一雙鳳眸滿是冷酷。
這還是白錦蘇第一次見元楚對旁人的態度,明顯的疏離,毫不掩藏,高傲的像一隻孤鷹,讓人輕易不敢靠近。
其實,一路走來,元楚都在生氣,因此對人基本都沒什麼好臉色!她第一次穿上繁雜的女裝,漂亮的像個仙女,卻要出來與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寒暄!
“試試這個,還不錯!”元楚一臉冰霜的夾起一塊乳鴿輕放在白錦蘇碗裡。
“謝謝!”
白錦蘇就差感激的抹淚兒了。
“呃,不知道白公子在哪裡高就?”知府大人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他是元昭五年的進士,曾經在朝堂上遠遠見過當今聖上的龍顏,與這個白公子有五成相像。
元楚冷厲的掃了他一眼,誰告訴他,他姓白。
桌子底下,一隻小腳,狠狠地踩在某隻軟靴上剛要離開,卻被飛來的大腳踩住。
“在下元楚,知府大人——可是與這黃家,有什麼利益瓜葛?這麼晚了還來赴宴!”元楚淺淺輕笑,一雙眼眸劃過一股暗芒。
白錦蘇咂舌,這是人話嗎?
沒看見那知府嚇得手都在抖,只是雙腳被人壓著,無法動彈。
“元公子說笑了,本官以前在黃員外手下做過賬房先生,因此與黃家頗有淵源!”知府大人一聽元楚不姓楚,一陣輕鬆,說話也隨意了許多,自稱變成了本官,到底是爲官十數年有幾分官威的人。
“原來如此!麗陽清苦,想來黃先生在任上受了不少委屈!”元楚一派自在的夾著菜,順便放進白錦蘇的碗裡,只是這話,讓黃雲義心驚肉跳。
黃雲義原以爲那般說了,這個元楚不會再爲難他,這個人卻是知道他的底細!麗陽離此少說千里路,他如何得知那裡民生疾苦?
“不知道黃大人有沒有與現任的縣令謝安聯繫,聽說最近災民又發生了搶糧事件,不知道與黃大人曾經的領導有方,有無關係?”
如此,卻是清楚明白了嗎?
太可怕了!白錦蘇暗暗吐舌,元楚這廝是要讓知府大人找個地洞鑽進去嗎?就只是因爲知府大人到轄區的商人家裡吃頓便飯?
再看看在場的幾位,臉色不由分說的難看,這頓飯,誰還真有心情吃下去。
“白小姐,若您不棄,就讓我這個酒囊飯袋的孫子給您提鞋吧,就他這般的,留在家裡一點用處沒有,還不如送與小姐,做個任由小姐使喚的下人!”
黃老太面上帶著三分笑意,三分商榷,試圖緩解席間氣氛,這個男子當真不簡單,她不會看錯的,黃老太連帶著看白錦蘇的目光都多了份猜測。
“奶奶,您不疼孫兒了?”黃富貴也算是聰明之人,元楚這般咄咄逼人,又將事情說得如此鉅細,怕是大有來頭!
黃老太搖搖頭,只是但笑不語,心裡幽幽一嘆,我不疼你?不疼你就不把你隨便送人了。
“老夫人,您可真捨得?”
白錦蘇看了眼苦哈哈的黃富貴,讓這人給她提鞋?她受用不起,看這黃家,一派金碧輝煌,大家之氣,哪是能讓唯一少主伺候她一個升斗小民。
“捨得!”黃富貴也等著老太太說捨不得,可惜,只聽得她笑著,說道:“小姐儘管使喚,若能讓富貴一身肉瘦下來,您就是我黃家的恩人,對我黃家有再造之恩!”
“奶奶,我不依,不依——”
黃福看一眼沒出息的兒子,再看一眼面無血色的黃雲義,今日這頓飯,真吃的不是滋味,老孃到底是怎麼想的!
“麻煩給點兒面子,這知府大人與你有仇嗎?好歹人家是大人!”趁著祖孫兩個人糾纏,白錦蘇撿起一塊無人動過的麻婆豆腐,放進元楚的碗裡,小聲討好道:“小心,我們從這屋裡出不去哦!”
不會,這個黃雲義雖說有些迂腐,但是爲官還算清廉,忠義王當初私扣糧食,卻是他看不下去拿著家裡的口糧分與百姓,雖說,東西不多,但是一片爲民之心,可昭日月。
元楚一片陰雲密佈的臉,稍霽。
“知府大人,適才在下魯莽了,可大人也要爲自己官威考慮,若這場宴會是有心之人的圈套,只怕大人一生清廉名聲也就毀了!”
黃雲義到底心有不忿,今日讓一個無名小卒教訓了,只是來都來了,席也吃了,多說無益。
“哈哈哈,都是我的錯處,今兒本來想讓知府大人見證小兒的拜師禮,不想惹了誤會,老生自罰三杯!”
黃老太自飲三杯,黃雲義也不得不給黃老太面子,與黃福一同飲了三杯。
黃富貴鬱悶的要死,但是不敢再聲張。
散席之時,元楚突然將袖間印章讓黃雲義看了一眼,看清上面文字,黃雲義突然一改不悅對元楚變得恭順。
連帶著看白錦蘇的眼神也開始恭敬。
“孫兒,還不對你師父行跪拜大禮!”送白錦蘇和元楚到了門口,黃老太又是出人意料的一招。
眼見著黃富貴不情不願的下跪,磕頭,白錦蘇突然覺得這古人的意志力真強悍,這個黃老太啊,非逼著她答應不可,真是小看了她!
“師父,請問您給徒兒準備了什麼見面禮!”黃富貴磕了頭,立刻起來,呵呵笑著,伸手就要。
“沒出息!”黃老太瞇著眼睛,心滿意足的罵上一句。
就在剛纔,她就怕白錦蘇不願意,就怕元楚出來阻撓,就怕她的孫子不爭氣沒看出來她的用意,好在磕了頭,這些問題都不存在了。
兒啊,咱家家財萬貫,要什麼見面禮?黃福也爲自己兒子的行爲汗顏,卻沒有懷疑母親硬要兒子拜師的用意。
“見面禮,跟我到客棧去拿,只許你一個人從客房搬下來,任何人不得幫手!”白錦蘇想了一會兒,人生的第一個徒弟,這個見面禮不能太小氣,正好,就拿客棧那三十箱子蓮花清瘟藥丸,送給她的好徒兒吧!
“孽障,還不跟著你師父走,自今日起,你被逐出家門了!”黃老太大手一揮,一副恩斷義絕的模樣,由著手下的侍女扶進了門,這才偷偷掩淚。
“母親,你怎麼——”
黃福看著哭了的老孃,頓時手忙腳亂,什麼抱怨的話都沒了。
元楚不屑與和胖子爲伍,走在最前面,白錦蘇要保持自己初爲人師的和善,儘量忍著耳旁之人的聒噪。
“師父,這位楚公子是我師伯嗎?”
黃富貴跟在白錦蘇身邊,稀稀拉拉說著廢話之後,直奔主題。
“是,他是你師爺爺,以後見了他要知道尊卑,要知道恭敬,不得違逆,知道嗎?”
白錦蘇笑瞇瞇的看著眼前調皮的孩子,胖胖的身子,高高的個子,圓圓的臉龐,整個一個圓通快遞。
“那豈不是您也要叫他師叔嗎?”
黃富貴同學還知道變通,居然也知道舉一反三。
元楚猛然轉身,要是白錦蘇敢說是,他不介意擰斷她的脖子。
“怎麼你們都好奇他是我什麼人?”一陣沉默之後,白錦蘇佯裝著沒看見元楚的鄙視,喃喃道。
“是不是,你們都準備用三從四德來教育我?”
白錦蘇聲音裡帶著怕怕的感覺,讓元楚立刻警覺。
“呃——”剛要出聲附和,黃富貴突然就發現自己又變成啞巴了,到底是誰在暗中偷襲他!
他容易嗎?
被家人逐出家門,好不容易攀上個師父,只想著讓師父收留他……
“做你自己就好!”元楚一把將黃富貴甩到身後,挨著白錦蘇,挑了挑眉,隨意說道:“反正,我不會嫌棄你!”
嫌棄?
誰敢嫌棄她!
這是多麼嚴重的形容詞?
怎麼能用到她頭上來?
白錦蘇怒張眼睛,仰頭,望進他帶著濃濃寵溺含笑的眼眸。
睨他一眼,去,他不會嫌棄她?
呵呵。
他開玩笑啊——
“那我也不會嫌棄你,元楚,你真夠哥們!”
去他的哥們!
讓她的哥們都見鬼去吧!
元楚蹙著眉,將手捏的嘎吱響,卻沒看見身旁的小女子暗自偷笑。
可恥,這個人真可恥,憑什麼站在他師父身邊,不可饒恕,簡直是不可饒恕,黃富貴試圖用自己一點零的視力,將元楚挺拔背脊瞪出個窟窿。
到了客棧,白錦蘇指著三十個木箱子,對著黃富貴,笑道:“徒兒,這就是師父送你的見面禮,三十箱的藥材,一共有三百瓶,一瓶師父要買12兩銀子,這樣算下來,也一共360兩銀子,應該夠徒兒你花銷一陣子,只是,師父,突然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你要不要聽聽?”
什麼?
黃富貴早用猥瑣的眼睛盯著他這個笑容古怪的師父了,現在又聽她這麼說,心裡隱隱有些害怕。
“師父,請,請說!”
反正現在他也只是個被人趕出家門的窮小子,有360兩也不錯。
“爲師,希望你用兩個月的時間,不僅僅要將藥丸賣出去,還要在洛陽城打響連花清瘟藥丸,甚至思邈堂的名聲,讓大家以擁有思邈堂的藥爲榮,不知道乖徒兒有沒有這個信心!”白錦蘇痞子一般的搖晃著徒弟的紙扇,完全一副那身份壓人的小人模樣。
她最知道對付黃富貴這種從小嬌生慣養,人又頂聰明的人,用什麼辦法管用。
師父,當他是賺錢的工具?他不——不嘛——
“師父,那多賺的錢,是不是歸徒兒所有?”奶奶說賺夠一萬兩銀子就可以回家,這個條件比較有誘惑力。
黃富貴打著自己的小九九。
“當然,這兩個月裡,師父每天給你二十文當零花錢!”
當然大魚大肉是吃不上,但是一日三餐吃大餅足夠了。
“師父,我地方住!”黃富貴突然想到他是被人從家裡趕出來的,“您得給我錢,在外面租房子!”
到時候,他能省就省,要不然,他就厚著臉皮求姨娘們,看在他將來要替她們養老的份兒上,總有一個會願意施捨那麼幾百兩給他租房子。
白錦蘇發現這小子心裡怎麼想全部寫在一張臉上,想從她這裡要租房的錢,好存著。
“白天出門跑業務,晚上回來就跟乞丐住破廟吧,你父親肯定給你準備了暗衛,你也不怕有人殺你擄貨。”白錦蘇啪合上紙扇,說多瀟灑有多瀟灑,看在黃富貴眼中他只想上前咬她一口,看看她的血是不是黑的。
“師父,您真忍心,讓您這麼可愛的徒弟睡破廟?”
就你那身板,睡在哪裡都很安全,一個男孩子,如此做如此噁心的動作,不嫌害臊。
白錦蘇突然就有了改變黃富貴的衝動,將這麼個紈絝子教成大楚國理智仁義信的頂級商業人才,只是想一想就有成就感。
“你可以帶著你的見面禮走了,兩個月後,若你達成了爲師的要求,爲師定會教你真本領,若你沒達成我的要求,那也簡單,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就當沒你這麼個徒弟,可聽明白了?”白錦蘇嚴肅說道。她喜歡這種老師教育學生的感覺。
黃富貴抱著一箱一箱藥的時候,心裡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儘快賺夠一萬兩銀子,這種下人的活計,他最多做兩個月,一想到以後躺在牀上,十七*個小妾乖乖伺候的舒服勁兒,黃富貴就滿腔的熱情。
“好重,要死了,誰設計這麼重的箱子,就裝十瓶藥!”
要是他,他最起碼裝他個一百瓶,一瓶12兩,一百瓶就是一千二百兩,唉,要是師父送給他3千箱就好了,哈哈哈,三萬六啊,那就是!
黃富貴如此想著,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要是他學了師父製藥的本事,那不就發財了?
不得不說,黃富貴同學算得上是個上進的。
卻說知府大人回了家,坐在書桌前面一動不動,夫人發現不對勁,連忙追著問,就是磨破了嘴皮,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見著她家老頭,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深,立刻叫來三個兒子,母子四人一同忙碌,在茶里加了安眠藥,知府大人才慢慢睡著,只是即便睡著了,嘴角都還帶著笑。
走了黃富貴的黃家,一派安靜。
“娘,怎麼說富貴都是您的親孫子,您怎麼捨得將他送人呢?”
黃福終究沒擋住正妻的惡勢力,讓正妻三更半夜帶著一衆姨娘鬧到了黃老太的院子裡。
“就是啊娘,我們就富貴一個兒子,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也不活了!”
反正她們這些做小妾的努力了這麼多年沒生下一個兒子已經死心了。
“娘,媳婦平日裡孝順您,尊敬您,覺得你是最通情達理的,可是媳婦就是想不通,娘爲什麼要把富貴送人?”
黃福的正妻元氏本來是書香門第的千金,只因家族沒落,才被家族用作聯姻對象,嫁給了商人的黃家,一直以來這人從未頂撞過黃老太,所以黃老太看她反應激烈,心裡越發難受。
可是孫兒病了的消息,即便是她都不能知道。
“你養的那酒囊飯袋,一天只知道吃,我黃家在他手裡一定毀了,還不如將他送人了事,反正,我們黃家旁支裡也有兒子,抱來一個便是了!”
黃老太說這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生疼。
富貴是她從小疼到大的,孩子的所有毛病都是她慣出來的。
只是這讓在一旁聽著的小妾生了主意,個個在想著,一定要到黃家旁支選一個孩子培養著,將來以備不時之需。
“娘,你好狠的心啊——”元氏拼命的捶著地板,哭道:“相公,你也將我趕出去吧!我要陪著我兒子過!”
黃富貴拉著一車師父的見面禮回來,就聽到自家老孃的這番話,心裡別提有多感動了,饒是平日,姨娘們那個不是跟他說,喜歡他啊,寶貝他啊,他都沒有現在聽來覺得真實,覺得感動。
“娘,——你別哭了,兒子會好好地——”
他一定會混出個人樣來!
讓奶奶再也不罵他酒囊飯袋,敗家子,孽障,孽子!
“富貴,我的好兒子,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可是你那師父不要你了?”元氏看著黃富貴衣服上一身泥土,眼淚就吧嗒吧嗒下來了,她兒子在家裡金貴,何時穿過這麼髒的衣裳?
“可是你師父打你了?”
元氏越想越覺得可能,聽雨荷說,那楚公子雖然生的俊俏,可是一張臉從頭黑到尾,即便白小姐不打兒子,那人定在背後裡欺負了她兒子。
“富貴,你倒是說話啊,娘替你報仇去——”
“沒有,沒有,孃親,師父說讓兒子先買藥,兩個月後,兒子若是經過了她的考驗,她就會正式教兒子本領!”黃富貴慶幸白錦蘇訓話的時候,自己有認真聽,要不然,他自己編出來的理由,孃親一定不會相信。
“是這樣,那,你一身的土,從哪裡來的?”
元氏著急的要拉黃富貴的手,卻被他躲過了。
“咱家門口放著的三十箱子藥,都是您兒子我,親自般下來的——厲害不厲害,我?”
“我兒子最厲害了!”
看著相擁的母子,黃福和黃老太對視一眼,黃福有些猜到黃老太的用心了。
黃富貴安撫了親孃,又將白錦蘇交代的說與黃老太和黃福聽,兩人聽了雖然有些驚訝,但覺著就憑白錦蘇將三十箱貨物送給兒子的行爲,她還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躲過元氏的再三挽留,黃富貴還是一個人回了白錦蘇租住的客棧,他臨走前白錦蘇跟他說,可以在她的房間裡住一晚,因她有事要辦,今晚不住客棧。
“娘,富貴也才十五歲,是不是我們做的絕了點,您兒子不成器,您就沒見我趕出過家門!”
黃福替黃老太按著腿,總覺得往日底氣十足的老孃,今日缺少點氣勢,蔫不愣等的,自家媳婦那般頂嘴,老太太居然沒法火。
“富貴生病了,白小姐說是一種挺嚴重的病,我怕富貴有個好歹,纔出了將富貴送給她做徒弟的餿主意,現在看著孩子受苦,我也覺著心疼不已——”
黃老太還是沒忍住,將實話與黃福說了,豈料,在今後的歲月中,黃福這個年過四十的老男人,發了狠的娶小老婆,將黃家上下弄得是雞飛狗跳牆,黃富貴的當家之位……不過,這是後話。
“沒事的,娘,你別難過,我想,以白小姐的醫術,定能治好富貴的病!”
“嗯,她一定能治好的!”
黃老太得了兒子安慰,總算是睡著了。
“你到底要去哪裡?”
都這麼晚了,街上連個燈都沒有,不是他跟著,這個小女人走丟了,可怎麼辦?
坐在搖晃的馬車裡,白錦蘇撓頭,有馬車坐,誰還管街上有沒有燈。
“明天就回平縣,我不放心明俊他們!”
不放心?元楚恨所有人打擾他和白錦蘇單獨相處的人,他再也豁達不起來,本來今日白錦蘇的一天都是屬於他的,可到現在他和她好好相處超過一分鐘嗎?
“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這是困擾元楚多日的一個問題,不吐不快。
“你猜?”問完之後,白錦蘇孩子氣的轉過臉,眼裡的認真若元楚看到一定會動容。
車裡一陣沉默。
好在,白錦蘇租下的院子就在眼前,白錦蘇下了車,說了再見,元楚只看了一眼破舊的大門,不知爲什麼沒有跟下來,反而坐著馬車回去了,白錦蘇在大門站了一會兒,料想元楚不會再回來,這才敲了門。
“孟伯,是我!”
白錦蘇搖了兩下門環,從門裡的小窗上探出個頭來,少時,笨重的大門就被打開,孟伯手裡提著一盞燈籠,將白錦蘇迎了進來。
“孟伯,大家都睡了嗎?”
“明管事還沒睡,剛剛去後院巡視回來,看到他屋裡的燈還亮著!”
孟伯說話的時候,老太太從內室裡出來,見著白錦蘇,急忙上前問道:“二爺過來了,今晚要在這裡睡嗎?”
白錦蘇點了點頭,就見著她提著一盞燈,向院中走去。
不一會兒,明俊就小跑著進了屋。
孟伯也提了盞燈,隨著老伴兒的方向,追了過去。
“小姐,可以什麼跟明俊單獨交代的?”
白錦蘇從袖裡拿出幾張一千兩的銀票,笑道:“下午,給你的錢少了點,追回來再給你一點,你這裡什麼都要錢,不比平縣!”
明俊沒有推辭,直接手下,放進自己衣袖裡。
“還有就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錢財都是小事,沒了我們可以再賺!”
這一世的白錦蘇最愛錢,能說出這般話,著實讓她自己都感動。
“二爺放心!”明俊差點兒就舉著指頭髮誓,一看是別人家裡,倒自己先不好意思了,道:“二爺放心,無論如何,明俊都會保護好自己,還有牛把頭,李把頭他們,等著二爺來給我們送慶功酒!”
白錦蘇點了點頭,送走了明俊,在孟伯夫妻兩人收拾的房間裡睡了。
“你要那麼多的錢,做什麼?”
“當然是逍遙快活,環遊世界用的,要不然,我拼命賺錢做什麼!”
記得以前也有人這麼問她,她當著長輩的面,就將話甩給了他,然後,他就一週都沒出現在她面前,後來,他們見面的次數就越來越少,甚至到後來,一個月都見不上一次。
今日的她才懂,當日,他的失落。
今日的她賺錢,是爲了讓家人免於辛苦,讓他們可以做他們想做的事,最主要的目的卻是讓她自己強大起來,能在將來的某一天,他需要幫助的時候,助他一臂之力!
其實,她最想的是這一天不要出現,但她已經過了做夢的年紀,尤其是在見了知府大人突然變得恭順,興奮的蒼老面容之後,她心裡的猜測慢慢落到了實處,他或許就是當今文韜武略,主持大河改道的二皇子宸王殿下——楚肇!
還有一點,就是楚肇的,字,是元楚。
以他的驕傲,斷不可能用別人的名字,這一點,在他當場跟知府大人報出姓名可見一斑,她清楚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像是白姓是多麼低賤的姓氏一樣。
白錦蘇將被子包在頭上,任憑腦中思緒連篇。
金伯看著獨自走回來的主子,覺得不對,主子在生氣嗎?
看著也不像啊!
“主子,白小姐呢?”金伯還是開口問了,當日主子一接到信,將所有事物全權派給那不孝子,準備一個來洛陽,幸好,被他知道了,強求著跟來,這幾天相處不都挺好的,那女娃娃也不是對主子沒感覺,是出了什麼事嗎?
“她不回來了!”
元楚答上一句,突然記起白錦蘇今晚不住客棧,那她住哪裡?會不會有什麼危險,會不會有其他人保護她……
“金伯,你賺那麼多錢做什麼?”
突然,聽到主子話語裡的失落,金伯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等他細細想一想,年少時候,是爲了效忠,後來,還是爲了效忠,這幾年過來,他讓富貴榮華四個兒子拼命的賺錢,是爲了主子將來用錢的時候方便。
畢竟,主子是皇子,將來即便不參與大位之爭,也免不了要被攪了進去,安排死士,收買人心,各種花銷都是需要錢的,還有最近——
“給主子用做大河改道!”
對的,大河改道,單是金家的投入就超過了三億兩銀,還不包括,從那不孝子那裡要來的藥材,被褥,衣衫,亂七八糟的零碎。
“金伯,你可真是忠心耿耿,你再想想,若一個女孩子拼命賺錢,又是爲了什麼?”
聽到這問話,金伯就笑了,志得意滿的,想都沒想,道:“當然是給自己存嫁妝銀子,你想啊,一個姑娘若是有了錢,即便在夫家過得不好,她也能自己養活自己,所以,女孩子知道賺錢一定是——”存嫁妝。
“不對!”
元楚沒等金伯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據他所知,白錦蘇家裡現在也挺富,那些地只要好好耕種,每年幾千兩銀子要得,嫁妝銀子要得了那麼多嗎?除非,她要嫁的那家很多錢……
“少爺,你笑什麼?”金伯有點傻了,他家主子一向喜行不露於色,如何笑得這般明豔?
“金伯,你說她是不是猜到了我的身份!”這個她自然指的就是白錦蘇。
“主子沒說,那小丫頭肯定不知道,若真是她猜到了——主子,要不要金伯現在就連夜帶人,結果了她!”金伯一瞬變得極爲認真,臉上閃著肅殺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