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天聽乾元談起對敵之策,很感興趣,隨即發問:“哪兩層呢?”
“其一就是自身之變,這一點澤天兄弟你恐怕是做到了極致。至於第二嘛…”乾元喝口茶,停住不說。
張澤天心中著急,緊說道:“我說乾兄,方纔看你說話很是痛快,怎麼此時卻總是掉我胃口,好不厚道!”
“賢弟啊,我若直接說出,恐怕你過不了幾日便忘了,只有這樣你才記得牢靠啊!”
張澤天聞聽心中一震,敬佩之意又多了幾分,乾元雖年歲只比自己大上幾歲,但心性境如此成熟,對人心把握如此準確,頗有賢者之風。
“其二就是應對手而變。”雲海在一旁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
張澤天恍然大悟,拍著腦門,讚道:“不錯!不錯!一時昏了頭,還是師弟才思敏捷。”
乾元也不禁看了一眼雲海,點頭稱讚:“嗯,所言極是。不過未必是你想不到這一層,而你是方纔急於聽我的答案,而失去自己思考的本能。”
張澤天聞言,心中慚愧,暗中思忖:自己剛纔確實根本沒有思考,只是在單純等著乾元的答案,平日間自認爲聰慧穩重,可在這乾元面前怎麼像個孩子一般,看來與人家相比自己離成熟還遠著呢。
“賢弟你所有動作雖然變化無窮,但那些招式未必用的合理,和不同的人對敵要有不同的路數,根據對方的優缺點來選擇出招的方式和時機,你在這一點上還有很大欠缺。”乾元繼續說道。
張澤天思量半晌,認真回想方纔的每一招每一式,不住點頭,“乾兄所言極是,細細想來,我出招雖無定數,但確實對敵手考慮不周,而且步法設計也從未考慮過對手動作去向,聽乾兄一席話真是受益良多啊。”
“還有一點就是在與人相鬥過程中要善於發現對方的特點,無論是其優勢還缺失都要做到了然於胸,以最短的時間通過各種方式、觀察瞭解對手,做到知己知彼,才能讓己身立於不敗之地。”
張澤天與雲海聞言都有茅塞頓開之感,大爲欣喜。
正在這時,一曲明快盎然的琵琶音響起,曲意歡然,律調舒暢,讓人一聽就心情好轉,所有煩惱都似跑到九霄雲外。張澤天雖對音律不甚瞭解,但如此歡快暢爽之曲,與他心境甚是相合,不由心中一動,尋音望去,只見一女子端坐在大廳臺上,懷中抱著一把琵琶,身穿補丁密排的花色小襖,髮絲低垂,擋住半邊面頰,裸露在外的半邊臉呈青紫色,眼角處有塊大大的胎記,腮幫上疙裡疙瘩長滿痤瘡,下顎還有一個拇指甲大小的痦子,相貌極其醜陋,雖然只是半面臉,但那半邊也定然好不哪去。
張澤天見此女如此長相,心中不免一陣感慨,嘆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萬萬想不到此等明快歡悅之曲是這等女子彈出。”
“這女子來此已經有幾天了,雖然她彈的極好,可惜這裡人見他相貌醜陋,都對她如避蛇蠍一般,很是可憐。”乾元在旁解釋。
正在此時,那女子好像感覺到什麼,朝著張澤天方向望了一眼,張澤天見狀,還以明笑,同時高舉杯中山茶朝著琵琶女示意一下,隨後一飲而進。
那琵琶女顯然對張澤天舉動大感意外,不禁曲音一抖,但隨後馬上又調正,反而比剛纔更加明快動人,似是籠中小鳥飛入高空一般自由高鳴,讓人心情暢懷。
“澤天兄弟這份豁達與不羈,在下真是佩服啊,我雖對此女藝技與遭遇很是同情,但卻總是不願去表達,和兄弟你比起來真是慚愧,我和你真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知己既能相見,何時都不晚!”
“哈哈,說的好!”
正在三人相談甚歡之時,突然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位衣衫破爛的老乞丐,臭氣熏天,頭髮凌亂,滿臉漬泥,柱著個破柺棍,手拿個殘碗,顫顫巍巍對三人說道:“行行好吧,給點吃的。”雖然老乞丐嘴上客客氣氣,但肢體上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直接坐下,擡手就抓盤中的點心。
店小二在旁看到趕緊攆道:“你這個臭要飯的又來妨礙我客人,趕緊走!趕緊走!”乾元則擺了擺手,示意店小二別不要阻止。
張澤天手疾眼快,伸兩指抓住老乞丐的手腕,嬉笑道:“老人家,吃東西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我要飯要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聽過要飯還講條件的!”老乞丐擡起渾濁的老眼望著張澤天,很是詫異。
“要飯的未必就沒有好東西,也許只是沒碰到會欣賞的人而已,我聞你腰間葫蘆裡有酒香傳出,不若拿你美酒換我盤中點心如何啊?”
老乞丐一愣,歡然道:“那只是一些別人倒掉的剩酒,你喜歡儘管拿去。”說罷,取下葫蘆遞了過來。
張澤天放開老乞丐的髒手,打開污跡斑斑的葫蘆聞了聞,一臉陶醉,倒出三杯,裡面滿是異物,甚是不潔,但張澤天滿不在乎,端起杯子一飲而進,讚道:“不錯,果然是好酒!你們也嚐嚐。”
乾元清清一笑,暢然而飲,也是不住稱讚。雲海則眉頭微皺,雖不情願但還是將其喝下。
“如此美酒換我們幾塊點心,您怕是虧了,這樣吧,我這還有些銀兩,當做酒錢吧。”張澤天隨手遞過一些碎銀,老乞丐頓時一陣愕異,深感不解。
乾元在一旁心中默贊:好一個‘施恩不望謝’!如果直接施捨於乞丐,定會讓其感動答謝,也就自然有了貴賤之別,但張澤天卻以借換酒之名給他食物,這就等於是在等量交換,完全沒有施捨之意,也就沒有了半點高低之分,這等坦蕩的胸懷真讓人深感且佩啊。
老乞丐毫不客氣,擡手收走了桌上散碎的銀兩,又把桌上點心吃了個乾淨,最後喝了幾杯山茶,一邊用髒手指扣著黃牙,一邊說道:“一壺美酒換了這麼多吃的和銀子,我怕是賺到了,不過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欠人情,所以我就爲你們免費算上一掛,以做茶資吧。”
“哦?不知閣下用什麼占卜呢?”張澤天雖然以前經常聽師父談起占卜預測之法,但他從來不太相信,但出於好奇,還是出言問道。
“測字吧。”老乞丐用髒手擦了擦嘴角,而後瞧了瞧乾元,又道:“看你最是沉穩,先測你吧。”
乾元莞爾一笑,伸出右手在老乞丐那被黑泥覆蓋的手心中寫了一個‘體’字,寫完之後,弄了一手指的泥,但他毫不在乎,而後恭敬說道:“寫好了,老先生請。”
蓬散的髒髮下,老乞丐眼中露出大驚之色,雙眸登時一亮,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