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廖禮安和顧嘉安之間開始有了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他們開始每隔一周就輪流去向對方的城市。顧嘉安去的很少,更多的是廖禮安在每周六的早上風塵仆仆的趕到,然后周日晚上又風塵仆仆的離開。
如此反復幾次,他們之間就好像有了不能言說的默契,總之一定會在兩周之內見一次面。
顧嘉安終于把這件事講給諸揚璟聽,她聽完之后張目結舌半天,說:“那你們就是在一起了啊。”
不然廖禮安圖什么呢?諸揚璟想。
這一回,她和顧嘉安兩個徹底在學校里被大多數人孤立了。李懷已經不是小有名氣,在這一片的高中里都風頭正勁。她家世良好,相貌清秀,一路走來上的學校也都是數一數二的。很快的在網上集聚一批堅實的粉絲。這正是因為這些粉絲,學校里的人都對她帶著敬佩、嫉妒和畏懼等種種五味雜陳的情緒。這樣的人,就算做不到一呼百應,也沒有人想和她作對,因為怕撞到槍口上,以一種不好的方式和她一樣出名。
顧嘉安和諸揚璟不幸就撞到了槍口上。
諸揚璟再大的風浪都見過,完全習以為常,她只擔心顧嘉安。想不到她也是一副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每天照常的上了吃飯,唯一的區別是學習比以前認真了很多,遇到不會的題目也會主動向諸揚璟詢問,仿佛把所有的委屈都投到學習里去了。
“我覺得他們可真幼稚,一天到晚的就是想別人有什么缺點,或者別人又怎么怎么了。”一次,在和對她們嗤之以鼻的李懷擦肩而過之后,顧嘉安也學李懷剛剛皺鼻子的樣子,對諸揚璟說。
“以前我們家公司還在的時候,李懷對我也很熱情的。”
“后來,我們家不是破產了嗎?我爸想去找他的那些朋友和親戚來照顧我們,結果沒有一個人接電話。李懷就是那個時候再也沒有找過我。”諸揚璟講這些本意只是想讓顧嘉安不要把現在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畢竟也不值得費心。
顧嘉安卻望著輕描淡寫的諸揚璟,想著她對于那段時間的她完全一無所知,不知道為什么她的性格變化如此之大,也從沒有細究過她的真實感受。但是如今,只是聽她稍稍提到一些當時的事情,就覺得難以想象當時只是初中的諸揚璟是怎么應對這些突如其來的巨變的。
顧嘉安在下次廖禮安到來的那天中午請諸揚璟到她家里來和他們一起吃飯。
三個人這樣的詭異組合上一次出現還是在小學的時候。諸揚璟記得當時自己還對他有過小心思,但是再見面,因為自己的心態變化太大,能夠感受到的只有時間飛逝的感慨,對于人,只有真誠的祝福的想法。
顧嘉安忙不迭的把他們兩安排在餐桌邊,隨后便進了廚房,宣稱要給他們做午飯。
“你的父親……還好吧?”簡單的幾句寒暄之后,廖禮安問道。
“還好。我們其實每個月都可以去獄里探望的。”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其實他還有兩年刑期就結束了。這已經很好了。初審里他被判決有期徒刑十年的。”
廖禮安點點頭,聲音低下來,說:“你們學校里……顧嘉安,有什么事嗎?”
?
諸揚璟愣了一下,意識到廖禮安大概察覺到她沒有感覺出來的顧嘉安對于最近這些破事的難過和糾結,于是朝廚房張望一眼,簡單的把事情的來往經過告訴他。
“李懷出名難道不也是因為他的父親給她做的營銷嗎?”廖禮安冷笑一聲,看向她。
“你什么意思?”
“當初的那張照片,根本不是同學無意中拍攝的,是她的爸爸專門找人拍的。至于意外走紅,也可想而知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初中那會兒顧嘉安喜歡拍照,我跟著她認識了不少這兒也一起在拍照的人。有一個男生就是當初拍她的那個人,我跟他的關系又恰巧還挺好的。”
他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桌面,嘴角抿到一起,顯然已經陷入另一段思考之中。
顧嘉安適時的端著一盤炒焦的雞蛋出現:“你們快點給我去端其他的菜啊!”
廖禮安神色如常的收斂下來,整個人懶懶的應付道:“好啊。”
諸揚璟渾身打一個寒顫,被他整個過程的變化震驚到,意識到即便她如今落魄,終究不是一路從出生就在往上爬的人,無論心智還是心思,都遠不及。
整個餐廳被冬季直接刺眼的暖光包裹。在一個餐廳吃飯的人各懷心事,雖然此刻都在為同一個目標努力。
諸揚璟和廖禮安對視一眼,都咧開同樣弧度的嘴角,稱贊道:“好吃,好吃!”
然后同樣無比艱難的咽下因為放了太多鹽卻因為炒糊而又咸又脆的炒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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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顧爸終于回家了一次,卻撞見廖禮安站在客廳里,表情連變都沒有變一下,掃了一眼,又低頭打量自己手里的文件。
顧嘉安噔噔噔的跑下樓,原先是歡快的表情,看見顧爸也在客廳,一秒收斂起來,步伐也肉眼可見的放慢,說:“爸爸,你今天怎么回來了?”
“我不回來,誰來接待廖禮安啊?”顧爸頭都不抬,還在翻閱手里厚厚一沓文件,“你是不是又死皮賴臉的求別人過來了?”
廖禮安制止住想要張口辯解的顧嘉安,說:“你不是要去買醋嗎?快去啊?”
顧嘉安瞪圓了眼睛,“哼”的一聲,摔門而出。
“叔叔。”廖禮安坐在顧爸的面前。
顧嘉安在小區里轉了一圈,遠遠的望見諸揚璟家已經被拍賣了的別墅,一直都沒有人住,雜草叢生,樹木的枝干已經長出圍墻,伸到了街邊。
她在那根枝椏下面站了一會兒,又晃晃悠悠的回去。特意躡手躡腳的進了院子里,又猛地推開門。
廖禮安又坐在沙發上讀著什么,顧爸終于把文件翻閱完,正在打電話。
沒有人理她。
她悻悻的坐在沙發上,被廖禮安順毛一樣摸過脖子后頸。顧嘉安猛地搖頭甩開廖禮安的手,也學著他的樣子不理他。
“你們再聊什么呢?”如此反復幾次,顧嘉安終于忍不住問道。
廖禮安搖搖頭:“你一個小孩子,不用知道。”
顧嘉安呲牙咧嘴的朝他做鬼臉,被顧爸看見,呵斥道:“你幾歲了?打擾人家廖禮安做什么?”
她鼓著腮幫子坐回沙發上。
窗外月光如水,氤氳著每一寸冰冷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