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歷106年,11月4日,在皇帝的命令下,鐵血鎮正式決定兵出孤星城,總計兩萬兵馬,浩浩蕩蕩殺向止水。衛戍帝都的中央軍團將調來兩萬人代替鐵血鎮守衛孤星城,保其后路。
這是自大梁分裂后,天風人第一次踏上敵國領土,由這一刻起,戰火將燃遍止水全境。
就軍事上來說,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侵略戰爭,以兩萬兵力攻打一個面積八十萬平方公里,人數千萬的國家,其兵力數字之懸殊是極大的。
但是一方,是百戰百勝的常勝軍,另一方,卻是被敵人封困十年不得出關,飽嘗失敗痛苦,痛失十萬精英,士氣頹喪,百姓饑苦的常敗軍。
兩軍交戰,到底是人數少的一方以蛇吞象,創造一個新的戰爭奇跡,而是人數多的一方,以龐大的人海戰術淹沒對手,重創敵人,甚至反攻倒算,依舊是個未知之數。
按照戰前軍事會議的部署,鐵血鎮在有限的兵力基礎上逼不得已還要進行再次分兵。
一路由目前實力最強的鐵風旗負責,驚風展率領全軍,旗下由虎豹營,佑字營和鐵獅營總計八千人組成,另外還有三千熊族武士。他們的任務是先取定州,然后沿著月牙河一路東進,爭取在最短時間內趕到月牙河水壩,確保拿下此地。
另一路,則由南無傷率領,以血風旗和鬼風旗以及南無傷的兩千火云衛總計一萬三千人為主力,全面占領邊州,易安等止水外圍沿線城市。確保鐵風旗后路糧道暢通,歸路無憂,同時為后面暴風軍團的轉進打下基礎。
11月5日,鐵血鎮由南無傷和驚風展兩人分別帶領,兵出三重天,從兩個方向同時踏上了敵國的土地。
他們首先來到的,就是止水境內的三山平原。
所謂三山,其實就是斷龍山,盤山,和連云山。
假如說斷龍山和盤山,是擋住天風大軍的天然屏障,是他們的大門,那么連云山脈,就是支撐起止水人頭頂天空的中梁砥柱。三山平原,就該是客廳了。
如今,天風人這批不速之客,不打招呼,不經允許,擅自闖進了止水人的家門來做客了。
他們來到這里,不僅要吃,還要拿;不僅要拿,還要賴著不走。
騎在飛雪的背上,淺水清眺望遠方。
這里風景優美,自然環境極佳。月牙河一路蜿蜒,沿途所經,灌溉著大片的土地,豐沃著這一帶的土壤,養育了無數的百姓。如今秋收剛過,田里的谷物已被收割,只留下空曠的稻田,一望無際。從地圖上看,整個止水,由于背海面山的地理形勢,整個國家就象是一個大甕。由于長期被天風人封鎖,這個國家幾乎不存在什么對外聯系的機會。因此,內部的自給自足對止水人來說是極為重要的。止水以北,是北地蠻族建立的山國。這幫山林蠻人就象熊族武士,打仗有點本事,但是生產卻歷來不行。他們帶給止水人的,只有無窮無盡的騷擾。而向南,先有戳天山阻斷半壁江山,然后是自由聯盟的人在那里建立起一個松散型國家。這幫人,做生意是有一套,可趁火打劫也從來都不弱于人下。
天風人的重兵壓境,給了他們的鄰居一些機會,各地民亂不停的同時,兩地的惡鄰也開始嘗試著瓜分止水的財富。不過面對強大的天風鐵騎,他們還是很有節制而小心地行動。
由于孤正帆的出兵,天風軍錯過了在秋收季節進入止水的最佳時機,時入11月份,糧食早已收割完畢,而商有龍則趁機命令部下將大批的糧食運往各地重鎮,堅決不給天風人留下一粒糧食。
堅壁清野,死戰不休,這是止水西北線的防御措施。
淺水清悠悠嘆息,由這里開始,佑字營所面臨的就是一路血戰了——驚風展命佑字營為先鋒,此后一路戰事,將皆由佑字營發起。
此刻,淺水清回頭看了看拓拔開山,這個外表粗豪的漢子,如今正在代表天風人來攻打曾經的故國,他的心中,滋味也不好受吧?
反到是一旁的碧空晴,冷心冷面,不發一言,看起來竟已是鐵了心要與止水為敵了。
他忍不住說道:“拓拔開山,你認為,軍人的意義在于哪里?”
拓拔開山微微一楞,他看著淺水清:“保家衛國?”
淺水清笑:“若只是保家衛國,天風軍又何必出現在這里?”
“那就是攻城掠地,安疆守民?”
“軍人一路所向,屠刀高舉,殺死百姓無數,又哪里稱得上是安疆守民了?”
“那……”拓拔開山一時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淺水清看看碧空晴,碧空晴冷冷回答:“軍人就是一把刀,刀是工具,工具是沒有意義的。你可以用刀來砍瓜切菜,也可以用來威脅對手,更可以用來殺死仇敵。刀在對方的手里,是危險的東西,在自己的手中,就是有利的保障。刀,沒有思想,沒有靈魂,有的,只是夠不夠鋒利而已。”
淺水清贊賞地看碧空晴:“所以,你曾經是止水的刀,現在是天風的刀。”
碧空晴則接口回答:“所以,刀砍向哪里,不由刀來做主,而由那持刀的手來決定。拓拔開山,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入佑字營這些日子,你從曾不正眼看我一眼,更不愿和我說話。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既然入了天風軍,你我就是天風軍手中的屠刀。那執刀把的手,將我們揮向何處,我們就必須砍向何處。至于那被砍的目標,是否曾是我們守護的人或物,已經不再重要了。”
拓拔開山冷哼一聲,卻沒有回答。
淺水清卻嘆了一聲:“定州,只是我們即將攻打的第一個城市,在那之后,還會有很多城市需要我們去打。如果我們想讓戰爭進行得順利,那么必要的時候,我們會殺很多人。該警懾的時候,我們警懾,該寬容的時候,我們寬容。當我們的敵人真正領悟了順則昌,逆則亡的那一刻,就是我們全面獲取勝利的時機到了。在這之前,怕是要流很多血。拓拔開山,我給你最后的機會。你可以選擇現在就離開這里,既不和我作對,也不和你曾經的國家作對。但你要是選擇了留在這里,那么無論我的命令是什么,你都必須保證聽從命令,絕不猶豫。”
拓拔開山的臉色漲成一片鐵紅:“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你放心,我是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
淺水清滿意的點點頭,然后他大聲回喊:“全軍加速前進,在今晚日落之前,我希望自己能坐在定州城守府的椅子上喝茶!”
“呼!!!”佑字營所有戰士同時發出一聲吶喊,激昂天地……
定州府是止水北部的一個大城。
這里是止水的一個產糧重鎮,擁有良田萬傾。在三重天陷落之前,它是三重天最重要的后勤供應基地。
失去三重天后,商有龍龜縮兵力,下定決心打防守反擊,將多個城市的兵力進行回撤,但是有一些地方,他還是留下了相當程度的兵力。
定州,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是產糧重地外,定州同時還通往月牙河水壩的一條重要途徑。由定州一路前往,沿月牙河逆流而上,在經過多個城鎮之后,就可來到月亮灣。
月亮灣之上,就是月牙河水壩,也叫李官堰。
如今的定州,大約有駐兵五千人。
這五千士兵雖比起三重天十萬精英要來得差些,卻也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好在定州城的城防設施比起京遠城來要差得太多。
連年戰事,止水積弱,所有的防御力量幾乎都用在了三重天的城防鞏固上。定州城的城防,甚至還是一百年前大梁帝國時的設施,破敗陳舊不說,面對日新月異的攻城技術,早已失去了其大部分的作用。
面對這種態勢,商有龍也抽不出更多的兵力,畢竟他面對的,不僅僅是鐵血鎮,更有那隨時可能狂撲而至的暴風軍團。
定州城頭之上,城守司名海定定地看著眼前那壯觀至震撼人心的場面。
遠方的地平線上,天風軍一波接著一波出現,以一種狂飚勁悍的姿態,展現在定州府的面前。
最先出現的,就是那在京遠城一戰中揚威天下的熊族武士。
這些無數猙獰著兇惡面容的斗士,一個個強壯如山的身體里,粗硬的血管迸發出驚人的力量。
整整三千名熊族武士,踏出震撼著大地的有力步伐,如暴熊群拈過地面,轟身陣陣,在這片蒼穹下搖曳出一片即將到來的血雨風潮。
他們強壯的身體,高昂的戰斗意志,豐富的戰斗技巧,在那場震動人心的戰斗中表現得淋漓盡致。他們的頑強,兇猛與強悍,震撼了每一個止水人的心神。
在他們之后,為數兩千三百名的佑字營戰士,以整齊的步兵方陣踏出一股鋼鐵洪流。與前者相比,他們或者缺乏強健的身體,但是擁有絕對嚴格的軍事紀律,和在戰火中飽經洗禮的血火之魂。他們通過緊密的配合,戰陣的運用,以及對器械的熟練使用來成倍發揮出自己的戰力。
無數攻城塔,重型投石車,八臂連環弩還有百弩連機,如今一一呈現在止水的面前。
淺水清再不將自己的家底藏著掖著,而是將它們全部拿出來,震懾敵魂。
“報大人,淺水清率佑字營及佑字營聯軍殺到!”有士兵匆忙來報。
“早就看到了。”司名海無奈地嘆氣:“這只是先鋒而已,后面還不知有多少呢。放心吧,目前兵力對比差別不大,他們暫時不會進攻。讓大家稍安勿燥。”
他話音剛落,遠方已傳出驚天號角。
號角低鳴聲中,陣型變換,一輛輛重形投石車已被推上戰場。
熊族武士們嚎叫著鉆進攻城塔,已經開始了準備登城的備戰工作。
在那凄厲的鳴響中,一只青銅大甕被抬了出來。
那上面,三支血色線香奇長奪目。
司名海驚得魂都要飛了,淺水清竟已再次點燃血香。
香起,城降,人可保。
香滅,城亡,人盡屠。
自京遠城焚香決戰后,淺水清竟再一次點燃了他的血色線香。
司名海心頭震驚,再不明白淺水清是怎么想的。
難道他連后路軍都不等,就打算依靠自己手下這五千三百名戰士,以一對一,強行攻下定州府不成?
身為攻城一方,在攻打敵國的戰爭中,第一仗就宣布不降即屠,難道他就不怕引起全民反抗的浪潮?
司名海不相信他敢那樣做。
在那一刻,他做出了一個他一生中最大的錯誤決定——堅決抵抗,誓死不降……
淺水清遙望遠方蒼茫,眼中再無一絲憐憫。
他看著血香一點一點焚出城市在滅亡前慘烈景象,直到那最后的一刻,終于吐出那幾個冰冷的大字:“血香已盡,城尚未降,傳令進攻,一個不留,殺!”
下一刻,無數戰士沖喝吶喊著,搖曳出內心中最狂野的瘋狂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