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轉回來對男青年說:“做生意的那一套,我們不懂。你當過兵嗎?”
男青年挺了挺胸膛,“當然,軍區炮兵獨立師汽車營特級修理工。當了九年兵,做了五年班長。不是吹的,所有軍車,我都能修。”
“如果我把這個小院盤下來,開個更大的修理廠,你會跟我干嗎?”虞松遠突發奇想。
“你沒開玩笑吧,我看你更象是一個當兵的,而且還是殺過人的兵。不過,真要我留在修理廠,那要看你給的工錢多少了。”男青年很認真地回答。
“你說個數。”肖雨嬋忽然插話。
“每個月300元,少了我可不干。”男青年伸出三個手指。
“一個連級干部一個月才一百五六十元,你一個修理工,一個月就敢要三百元,快趕上師長了。真敢獅子大開口。”林濤不滿地道。
男青年擰著脖子,臉紅紅地道,“我技術好,當過班長會管理。又是當老板的,有那么多工具,如果不到三百,我不如自己干呢。”
肖雨嬋很干脆地說,“好。試用期三個月,每個月250元。試用期后,如果合格且你愿留下,每月則三百元,如何?”
男青年思考一下,“成交。我叫溫嶺,請問你們?”林濤通報了大家的姓名,并讓溫嶺將房東叫來。
虞松遠三個人將小樓及周邊環境,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一層已經變成了配件倉庫、工具房、伙房、餐廳和工人休息間,臟亂不堪,到處是烏黑的油污。二層是辦公室,三層幾乎是空著的,只有簡單的幾張床。
“五年班長你怎么當的?還敢說自己是當老板的,你看看你管理的修理廠。試用期減到每月一百八十元,合格后每月二百五十元!”肖雨嬋看了一至三樓,臉都氣白了,直接減了碼。
小樓確實弄得不象話,認真一看,自己都看不過去。特別是三個樓層的廁所,臟得讓人插不進腳。溫嶺臉紅紅的,實在沒有臉爭辯。
三樓頂還有一個露臺和涼臺,可以看風景。二三百米處,一個不大的湖面,波光鱗鱗,荷花點點。遠處熱鬧的地方,就是學校旁邊的自由市場、商業區,購物也很方便。院子后面的空地上,可以墾出幾畝地,種些瓜果。
肖雨嬋爬上涼臺,向四處一看,腿就挪不動路了。“天哪,該有的都有了,怎么與我老家環境幾乎一模一樣。”
“怎么了,動心了?”虞松遠仔細向遠處一看,還真有點象她老家暨陽別墅區的格局,甚至連遠處的風景都相似。
肖雨嬋忽然正色道,“我建議你們買下來,然后,在院里或院外蓋兩排平房,做車間、工作房、宿舍、廁所。把小樓里外都整修一遍,再裝修一下,就成了很好的住宅。過一段時間,再把旁邊這個廢棄廠房盤下來,可以經營別的。小樓是石頭建筑,雖然破舊了,修理一下,再住五十年沒問題。”
“好象你什么都懂,要不我們買下來你來經營?”虞松遠是完全從安全角度來考慮問題的,而肖雨嬋卻完全是從商業角度來思考的。
“真是孤陋寡聞。我問你們,暨陽是什么地方?”肖雨嬋不屑地說。
“文化古城,西施故里啊,你不會是明知故問吧。”林濤說。
她接著問道,“西施的老公是誰,他是干什么的呢?”
林濤脫口而出,“大流氓陶朱公唄,千古奸商一個,玩遍天下名姝!”
肖雨嬋氣極,狠踢了林濤一腳,“滾,俗氣。陶朱公不過是馮孟龍筆下的文學人物,較可靠的歷史真實是,范蠡幫助勾踐打下吳國后,他便帶著西施悄然離開,游歷天下,成為千古商賈之祖,也就是史學家筆下的大商人陶朱公。因此,暨陽人、東甌人自古有經商文化傳承,骨子里每一個人都是商人!”
虞松遠見她已經進入了角色,與前幾天嚇破了膽的肖雨嬋,幾乎判若兩人。便故意激她,“你是想告訴我,幸好我沒有扔掉你這么個商業人才、商業奇才?這么說我還賺大了?”
沒想到,肖雨嬋自豪地說,“你以為呢,你既然想經商,就說明當初確實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盡管你們開始那么冷血,很令我討厭,竟然一個勁地想扔下我。你們也不想想,我一個弱女子,他們都是一些亡命徒,我還有活路嗎?”
虞松遠和林濤聞言,便都有點心虛。虞松遠還是誠懇地問道,“既然你懂經商,小樓底價到底多少合適?”
肖雨嬋略一沉吟,“如果在我們老家,這樓和下面的場院地皮,得值三十萬。這里經濟不發達,減一半,十五萬。小樓又這么破,主人都把它當包袱了,再減五萬。十萬拿下,雙方都不吃虧,都能接受。因此,底價八萬。”
正在他們拌嘴時,一個佝僂著腰的小老頭夾著黑皮包,蹬蹬蹬地爬上露臺。接下來,一翻討價還價,最終以十二萬元,將整個小院子,全部盤了下來。第二天,林濤用鹽場的介紹信,和房東到公社土地管理所,辦理了過戶手續,小院被過戶到了肖雨嬋的名下。
盤下小樓的當天,溫嶺和工人也全部留了下來,他們的工具,也全部折價留用,溫嶺一看人家這手段,當時就摩拳擦掌,一付要大干一番的勁頭,“三位老板,那我們現在干什么?”
肖雨嬋已經進入了角色,搖身一變,成了管家婆,“把你的人都叫上,從頂樓開始,打掃衛生。今天晚上,我們就要在這里住下。特別是廁所,標準是蒼蠅落上,都能摔倒。不,是摔死!”
她自己則帶著柳姑、虞松遠、林濤到學校門前的市場上,買回一大堆生活日用品、食品。回到小院,小樓衛生已經打掃干凈,將東西全部搬上三樓,在奶媽和肖雨嬋的指揮下,支起床、沙發、桌子、柜子,鋪上被褥,掛上窗簾,很快就有了一個家的樣子,給人很溫馨的感覺。
女人就是家,沒有女人不叫家!虞松遠和林濤對視一眼,都發自內心地感嘆。
小樓到手,肖雨嬋仿佛重生了一般。接下來幾天,她有條不紊,指揮若定。虞松遠和林濤看到她那么投入,索性將一切全部交給她打理。他們看出,肖雨嬋文文弱弱的小身體里,能量之大,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林濤說,“老大,備不住我們可能真的撿到了一個寶貝。”
“什么意思?”虞松遠正在一張紙上畫著院子的草圖,欲在院外建兩排房子做車間和工人的休息室、宿舍,圍墻加高,并在后邊開一個角門,直接通向山上。見林濤欲語還休的樣子,便納悶地看著他。
林濤將嘴向外呶了呶,虞松遠將頭伸出窗外向下一看,不禁啞然失笑。
只見肖雨嬋頭上扎著一塊大毛巾,頭發扎成長長的馬尾巴。人站在院子里,手挾著腰,象一個管家婆,指揮若定的樣子,正帶領工人清理院落,把陳年垃圾,一古腦地清理到馬路邊的垃圾箱里。
肖雨嬋已經脫胎換骨,成了小院的主人,虞松遠和林濤在槍林彈雨中威風八面,殺人無數。可對管理一個修理廠,他們僅有空頭理論,實際一竅不通。他們覺得不過意,想在出大主意上做點貢獻,但往往被肖雨嬋無情駁回,弄得很沒面子。
如他們按照小院周邊環境,將發展規劃畫成一張草圖,自覺很得意。可肖雨嬋一看,先搖搖頭,然后說,“氣魄小了點。我心中的藍圖不是這樣的,太小家子氣了。”
見兩人都傻瞪著眼,一臉不解的樣子,肖雨嬋說:“你們跟我來,咱們到涼臺上去,一看就明白了。”說著,帶頭走上三樓樓頂涼臺。
虞松遠和林濤只好跟著她上來,肖雨嬋指著院子與公路間的空地,深思熟慮地說道:
“竹林邊和公路之間的空地,我剛才去看了看,建一個完整的、標準的大車間,綽綽有余,連地基都不要打,底下全是石頭。車間后邊,竹林里邊的空地,正好建工人宿舍、食堂、洗澡間、工具間、辦公室、駕駛員休息間,同時在里面開一個零配件小店。”
她又指著公路邊的空地說:“我們把車間建在離公路約二十米處,公路邊建一個廣告牌,在兩條公路上老遠就能看到。然后,把這整個區域,都相對圈起來。將來,等到這里繁華后,如果有人管,我們錢也掙足了,折掉工廠就是。如果沒人管,這一大片地就是我們工廠的。起碼在十年內,不會有人管這塊荒地。”
虞松遠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丫頭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這氣魄,哪象是一個剛擺脫魔爪、劫后余生的小女孩,分明就是一個胸有成竹的精明商人。
林濤也用無比崇拜、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這難怪,他們的所有知識,都是圍繞如何高效殺人,如何在各種極端條件下保護自己、消滅敵人而建立起來的。經商,與他們所學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領域。
“要不了二十年,這里會建成森林公園,這里會成為虎方市的城市新區,會尺土寸金。到那時,即使公家把院子外面的地收回了,我們僅這個小院土地,就是一筆巨大的資產!當然,如果我們抓緊時間,找當地的大隊,將這塊空地使用權全部買下來,到時,國家要收回也要給巨額補償的,也是一筆巨大的收益!”肖雨嬋胸有成竹地說。
說完后,她看著遠處,陷入對未來的憧憬中。良久,見兩人不說話,便問道:“怎么了,姐是不是嚇著你們兩個小毛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