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她可是拿你當兒子親的。有好吃的,先想著你。做衣服也是先給你做,再給我做。有時我都納悶,咱倆到底誰是她的親兒子。所以,你累累也不吃虧,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陳嵐和“胖墩”兩人本來沒他們什么事,練完功后,便坐在“西施”家,與奶奶聊天。見虞松遠他們還沒回來,便對奶奶說了一聲:“我們去找他們。”然后就急急地走了。走到啞巴家附近時,“胖墩”忽然饞了,突然想“偷”杏子吃。
啞巴是虞松遠的一個遠房堂叔老婆,這個堂叔左手和左腳殘廢,找了一個啞巴老婆。三棵大杏樹在堂叔的屋后,兩人爬上樹,聞著熟了的,摘了幾個便跳下來。堂叔正站在樹下抽著煙,陳嵐問:“老叔,今年杏子怎么熟這么晚?”
堂叔說:“今年節氣短啊,生杏子不要多吃,等熟透了老叔叫你們。”說著,叼著煙袋,用右手愛憐地摸摸他們的腦袋。就這么耽擱了時間,讓虞松遠和“西施”好一頓緊張。
他們向大隊部走去,半路上正見到虞松遠和舒同狼狽歸來。于是,四人輪流背著于月月,將她背到虞松遠家,放到佘文芳床上,然后將當時情況說了一遍。全家一聽都嚇壞了,佘文芳更是氣得破口大罵,只恨這幫畜生怎么還不早死。
虞新河和虞新民兄弟倆也一驚不小,可簡單檢查一下,虞新河說,“沒事,是安眠藥,睡醒了就沒事了。”大家這才放心。
教授奶奶、陳老師和王老師也來了,虞松遠又把事情說了一遍。教授傷心得老淚縱橫,坐在床頭,摸著兒媳婦的臉,悲痛欲絕,嗚嗚咽咽地哭出了聲。
虞新民聽說“胖墩”因嘴饞差點誤了大事,大罵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揮手就要開打。虞新河擺擺手,制止了他后道:“別亂怪孩子,商量商量以后怎么辦吧。”
虞新河詳細詢問了虞松遠是如何擊倒周建國的,他最擔心的是,這臭小子手上沒輕重,如果出了人命或者重傷,這后面可就麻大煩了。
虞松遠說:“大,你放心,我記住你的話了,沒有不計后果,我只用了五分勁不到。但是,我也沒輕饒他,最少讓他疼半個月,再躺上半個月。”
陳老師聽說后,沉吟一會,對虞新河說道:“松遠說的應該不錯,照這樣他也就是睡半個月二十天的,不會有大事的。”虞新河這才放下心來。
于月月只到兩個小時后才睡醒,聽說自己出了這么大的事,很委屈地抱著教授,“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少年虞松遠聽著于月月的哭聲,把鋼牙咬碎,緊緊地攥緊拳頭。
于月月是他心目中最圣潔的女神,最完美的女神,但是,他雖然恨透這些為非作歹的惡人,可這世界太大,他一個少年太渺小了,一點辦法沒有。
李文當天晚上也喝醉了,第二天酒醒后,她受到了公公婆婆的嚴厲訓斥。性格暴躁的她剛開始她還不服、頂嘴,得知出了這樣大事,也是后悔不已,一陣陣后怕。
酒宴還未結束,夏可控制不住興奮,又溜進東頭房,結果發現床上的于月月不見了。而書記卻躺在床前的地上,睡得正香。她上前搖搖,沒醒,愣了下,沒有文化的她,竟然獨自笑了起來。她以為,于月月被她下了藥,肯定是書記弄了于月月,大干一場累熊了。
她暗罵了一句,老混蛋,這次終于得逞了,過癮了。
又想起于月月,平時裝得那么淑女,裝得那么矜持,裝得那么大家閨秀,讓人脫光了,還不是和自己一個樣,讓男人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她可是心里出了一口惡氣,就這么痛快地想著,又將小書記康作寶也叫進來,將大書記扶到床上躺著。
周建國只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來。醒來后頭疼欲裂,脖頸不能動,整整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不管夏可怎么好奇,怎么逼問,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周建國始終緘口不言。
盡管他嘴上不講,但他心中,已經把帳再次算到虞新河、虞新民兄弟倆的頭上。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想脫于月月的衣服,都沒來得及細瞅一眼,就被人從背后偷襲放倒了。而偷襲者,只能是虞家那幾個手腳有些功夫的小兔崽子。
身體恢復后,他就象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再也不敢造次去惹于月月,甚至表面上對虞新河也刻意主動示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雖然他知道自己不是君子,但他在等機會。
他知道,作為大隊書記,只要他想,有的是機會。
于月月卻嚇得不輕,她一向潔身自好,雖然貧窮但卻高傲地生活著。她之所以如此苦熬,是因為她心里有盼頭。
她和丈夫舒軍的好友史元東,在舒軍父子被處決后,一直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成為她的精神支柱。他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情深意重,于月月一直被他們兩人寵著、護著、愛著。
長大后,史元東考入清華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在核工業部某研究院,參與了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的研制。于月月和舒軍考入省城同一所大學,最終她和舒軍相愛并結婚。
仿佛是天意,就在舒軍被逮捕的那段時間,史元東正好被派到省城一家研究所和一個軍工廠,參與精密設備研制和生產。他們又相遇了,于是,史元東便動員一切社會關系,試圖挽回舒軍的生命,但最終無果而終。
史元東陪著他們孤兒寡母三人,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也讓絕望中的教授和于月月,重新燃起了生活下去的勇氣。
史元東一直未婚,他當著教授的面,以科學家的直率對于月月說,“我們一起長大,你和舒軍結婚后,我既難過又為你們高興。現在,既然舒軍已經走了,我就要接過這個責任,讓我們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吧。我想,這也是舒軍最大的心愿。”
教授和于月月都接受了他。
但他的結婚申請交上去后,政審卻一直通不過。正當他們再一次絕望時,教授對他們說:“有情人終成眷屬,你們何必在乎一時、一事、一紙?”
一語點醒夢中人,是啊,只要心中有愛,千山萬水豈能阻隔?從此,他們成了地下戀人,默默地相濡以沫。不是夫妻,勝似夫妻。
于月月下放后,兩人一直鴻雁傳書,互相掛念著,互相鼓勵著。史元東定期把工資寄給她,補貼家用。對外,她只說表哥在接濟她們。史元東一次出差時,專門在縣城住下,兩人在縣城相會。
那幾天,她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他。他們足不出戶,史元東幾乎一直抱著她,兩人親不夠,愛不夠,疼不夠,驚心動魄,深入骨髓。
于月月只有躺在他寬闊的懷抱中,才會感覺到自己是個小女人,感到苦難與委屈,才會把自己的遭遇和苦水,一吐為快。
史元東總是耐心地聽她說完,然后擦盡她的淚水,鼓勵她說:“縱然不能長相廝守,但我們也要相親相愛過一生。與我們的愛情相比,生活的困難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愛情,美好的愛情。與真摯的愛情相比,生活的困難又算得了什么?史元東的這句話,成了于月月撐下去的精神支柱。
受到周建國的陷害并差點失身,讓于月月開始警覺起來。她又想起兩人在縣城繾綣纏綿時史元東說過的話,“與我們的愛情相比,生活的困難又算得了什么”。從此,她放下包袱,似乎把此事忘得干干凈凈,依然風風火火下地干活。
只不過,從此她更加謹慎,不再一個人獨來獨往。下地干活,都是與佘文芳、佘文秀等人結伴前行。即便是有急事需要獨自上街,她也會讓兒子或兒子的小伙伴們跟老師請假,然后陪著她。
她是個很有心計的女人,她人長得好,手更巧。她炒的鹽水黃豆,虞松遠他們愛不釋手。她做菜餅、包餃子時,總會讓舒同喊小伙伴們一齊來吃。她對虞松遠及四個小兄弟,甚至比虞松遠的父親虞新河還要有號召力。
這就是母愛的力量,這就是她作為一個女人的力量。
佘文芳和王鳳、佘文秀、于月月在一起說笑時,大家經常取笑于月月,說你再這么收買他們,他們就只認你一個媽了,將來你得負責給他們蓋房娶媳婦。于月月則幸福地說,行,各位嫂子,那我就負責給他們四個小東西蓋房娶媳婦。
其實,玩心甚重的他們四個少年,能整天跟在于月月腚后,這正是整個家族的心愿。出事后,大家一起商量,讓四人晚上就住在于月月家里,再忙也不得少于兩人。
于月月和王鳳獨自上街趕集或出遠門辦事時,最少讓他們有兩人陪著。這四個少年惡名遠揚,加上虞新河、虞新民兄弟威名遠揚,盡管有不少人晚上會遠遠瞅著寡婦于月月的家,卻也沒人敢造次,幾年內竟然相安無事。
虞松遠暗中竊喜,大人們這樣安排,其實正合他的心意。
他最喜歡跟在于月月的身后,遠遠聞著她身上好聞的香味。有時,他們四人正在堂屋里打“三打一”,于月月會一邊在里屋上馬桶,一邊高聲讓舒同干這拿那。每逢這時,虞松遠必分神輸牌。
有一天,于月月都坐上馬桶了,卻忘了拿報紙,便讓他們把報紙送進來。虞松遠坐在靠近東屋屋門處,“胖墩”便將報紙扔到他面前。
虞松遠拿著報紙,掀開門簾送進里屋。于月月只當他是小孩子,很隨意地說了聲“謝謝啊”,便若無其事地拿著報紙看起來。
那天的結果肯定的了,虞松遠又大輸了。
這天的賭注是誰輸了,就要負責到老光棍的瓜園去偷西瓜給大家吃。虞松遠知道師傅陳老師正在瓜園內與老光棍下圍棋呢,又要往槍口上撞了,他的心又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