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特長生李聽雨在高考集訓班挺受歡迎的,經常都是速寫對象的不二人選,除此之外這孩子還有幾個漂亮的哥哥、姐姐,來畫室玩也給大家帶了不少福利。所以總的來說在集訓班里李聽雨混的風生水起,畫技也是越來越好,時不時認真畫兩幅靜物,當真的顯水平。
這回新年,李聽雨和江奇文參加了青羊宮的新年古琴會,正月十二晚上演奏。陳大師早早給他二人定制漢服,演奏會當天帶來給他二人試穿。李聽雨和黎央北這倆沒見過世面的,看著那盒子層層疊疊的打開,一件一件衣裳喜歡的很,鬧著都要穿,江奇文嫌他倆鬧,把衣裳扔給他們□□,出來和劉知泉下棋。
沒一會兒,兩個活寶穿著出來,李聽雨一身玉色直裰,唇紅齒白襯著十分好看,蹦出來時像個調皮猴兒,抱上琴眼神一收,沉靜下來,溫潤公子一個,教劉知泉二十分的喜歡。那黎央北穿著他大師兄的玄色衣裳,臭美的亂擺動作,拿扇子裝江南才子做派。
眼看著時間快沒了,劉知泉叫他倆快收拾,準備起身走人。
該輪到李聽雨得意,指著黎央北說:“快脫下來還給我奇文哥哥。”并十分得意的表示小爺可以穿著過去,恨得黎央北牙咬咬的,死也不要他坐在自己副駕。
車上劉知泉發現漢服盒子里還有物件,白玉龍形帶鉤,李聽雨多半是不知道怎么用扔在盒子里不管了。輪到他上場演奏之前,劉知泉叫住他,在不招人耳目的地方給他系上帶鉤,伸手從他腰間過。
李聽雨乖乖抬手,任劉知泉給自己穿戴,劉知泉一邊弄一邊跟他講,還說帶鉤的來由,李聽雨一門心思都在看劉知泉,他說些什么,完全沒聽。聽不到也不可惜,自己不懂沒關系,劉知泉懂就好。
系好了,劉知泉問他會了么?
李聽雨看都不看腰間,只看著劉知泉說:“我彈《鳳求凰》,給你聽的……”
后半句說的極其小聲,說的時候稍稍踮腳嘴唇湊在劉知泉的耳邊,濕濕的熱氣熏紅了劉知泉的臉。慌張的退半步,稍微抬眼,李聽雨那小混蛋笑著抱起琴上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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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司馬先生吟唱一首熱烈直白的《鳳求凰》,便抱得美人歸,如今有人為自己撫這一曲《鳳求凰》,只能不著痕跡的心領,千萬流露不得半絲歡喜。
臺子上的小混蛋,這一時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手指輕挑慢捻,傳一室漫漫情思。
劉知泉想當年的文君相如,小寡婦與不得志的才子,攜手夜奔是怎樣一種透骨髓的相思作祟才能讓他們做出這樣的大不韙之事?要是自己拋灑開一些,和李聽雨一處,豈不是也算文君相如一般大膽了,想到他二人雖是曲折卻有善終,劉知泉小小的生出欣慰。
胡思亂想了結,劉知泉端起面前的茶盞,燙嘴的茶水喝入口之前,劉知泉提醒自己,“現在很好,只要自己穩住不亂陣腳,不打破平衡,一切都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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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去了,就來了春光,也不長久,幾場雷雨就是夏天到了。
夏天是畢業季,這一年輪到江奇文了。江奇文那深沉的心思誰也看不透,以為他要回北京,結果卻是在他倆個爸爸下鄉插隊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工作,簡單地說就是跑到鄉下小鎮的高中教書育人去了。
其他老師都講可惜了的時候,劉知泉卻不覺得,怎么生活的標準是自己定的,只要奇文自在,便是十分圓滿。
李聽雨對江奇文實則是心內很喜歡的,有給自己講了這些年數學、物理、化學題的交情,有彈古琴的交情,也有叫那么多聲奇文哥哥的情誼,可礙著江奇文涼薄又面癱,討喜如李聽雨也不愿去熱臉貼冷屁股,嘴上對他的喜歡從沒說過。
這個時候人要畢業了,李聽雨心里有些不舍的。想起一回他在家里和劉知泉兒下棋,收音機里放一個曲子,他竟然聽得忘了放棋子,李聽雨想他多半是喜歡那個曲子的。挖空心思尋了兩天,在歐老師處找到了那曲子的譜,一句一句抄回來,練了半個鐘頭。正趕上劉知泉叫他們幾個來家里吃飯,李聽雨扯著嗓子向著廚房里的劉知泉喊,“我送你大徒弟的畢業禮物,你要先聽聽么?”
劉知泉捏著一把芹菜晃出來,靠在李聽雨的鋼琴邊上,摘著菜,說:“嗯,彈吧,我聽。”
李聽雨從他手里拿過一根芹菜葉子,別到他的耳朵上,劉知泉瞪他,他笑嘻嘻的說:“你拴著圍裙聽我彈琴多不禮貌???我彈完你就可以把芹菜拿下來,就算對我的尊重?!?
劉知泉聽他那一套一套的鬼扯,忍不住笑,也拿一根芹菜葉子給他別到耳朵后邊去,說:“開始吧,尊貴的芹菜葉先生?!?
李聽雨挺腰坐直,雙手搭上鍵盤,歐洲貴族做派的優雅微笑,說:“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劉知泉摘下又一片芹菜葉子,也學歐洲貴族做派微微頷首,示意開始。
李聽雨指尖靈動,空靈婉轉的曲子飄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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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聽雨抄譜子時,歐老師站在他的身邊,雖然對他潦草的五線譜皺眉頭,可還是很親昵的拍拍他的頭,“這是一首好曲子,你喜歡我很高興。”
李聽雨聽了忽然覺得心里酸酸的,這么多年歐老師對自己恨到牙咬咬,以為一輩子也不會討她的歡心了,可今天聽見她說你喜歡我很高興。李聽雨怎么也算半個人精,馬上停筆,望著他親愛的歐老師,伸手在鍵盤上彈起來,沒彈幾句,歐老師便伸手打了他的手背,“這種感覺不對,無法違逆的宿命,這種悲劇感是曲子所要表達的……”
“可是,美麗的歐老師,我第一次彈這首曲子……”李聽雨皺著眉頭撒嬌,“而且我明天不參加考級也不參加比賽。”說得歐老師直接笑了起來,笑著罵他小混蛋。
這時候認真至情的彈這曲子,漸漸進入高`潮的時,李聽雨想起歐老師說的話來——無法違逆宿命的悲劇感,伴著曲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瞥了一眼靠在琴邊的劉知泉兒,思想起這么長久以來的忍耐和示愛,沒有一點回應、沒有一點進展,李聽雨一下子覺得難受起來。
音符還在繼續,每一個都像敲打在李聽雨的心上,一下一下讓人心內倉皇,李聽雨彈不下去了,十指重重摁在琴鍵上,嗡嗡一陣響,撇頭望向劉知泉兒,他不知道這時候的自己紅著眼眶,模樣看來有多么得凄涼。
劉知泉兒的驚訝李聽雨盡收眼底,他心里難受,再無法忍耐,松開咬白了的唇,李聽雨問:“劉知泉兒,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才愿意回應我?”
面對李聽雨的詰問,劉知泉的驚訝來源于這個詰問發生的時間、地點,而不是這個問題本身。李聽雨堅持的夠久了,從秋天到夏天,已經超過劉知泉所能推測的最長時間。
該來的始終要來,劉知泉伸手把自己耳朵上別的芹菜葉子拿下來,又拿走李聽雨耳朵上的,望向他的雙眼……
“李聽雨,快下來搬東西,不然不給你吃!”這么大嗓門在樓下喊的永遠只有黎央北。
劉知泉失笑,揉揉李聽雨頭發,“在這之后,我保證我們有一個談話?!?
李聽雨撐著鋼琴鍵盤起來,氣呼呼的說:“我一定要宰了黎央北,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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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生氣,可還是馬上噔噔噔跑下樓去,沒多久,又笑嘻嘻的和黎央北抬著一箱酒水飲料、各種零食上來了。
劉知泉從廚房里望見他和黎央北一邊抬東西還一邊嬉笑打鬧,便安了心。
“我要吃腿兒!”李聽雨宣告完就伸手扯鹵鴨子的口袋,黎央北打他的手,說:“那是我的,我買的歸我。”
“我最小,而且你剛才……”李聽雨管他要死,說也不說了直接抓起來往嘴里塞,黎央北這喪心病狂的從他嘴里搶食,李聽雨就果斷出手了。
被打的黎央北在外面吼:“師傅,你家童養媳要殺人了,你管不管?你不管我替□□道了?!?
劉知泉一刀下去把芹菜切了個齊整,對于黎央北的呼喊權當聽不見,一點兒動靜不見有。
緊接著江奇文和三個師姐也上來了,一起上來的還有陳洛雨的男朋友。小伙子見倒是見過,上門來做客還是第一回,有點兒緊張,可一見到正大打出手黎央北和李聽雨,大姐夫一下子覺得可以隨意些了哈!
江奇文對他倆那點兒狗咬狗的事兒早看慣了,視而不見,從不動手相勸。三個師姐耐心最好,還要把他們倆拉開來斷公道。那鴨子腿兒一人一個,吃下肚子去才算消停。
劉知泉聽見外面沒動靜了,笑瞇瞇拿著茶杯、水壺出來,倒水給大家喝的時候,收到李聽雨委屈的目光,仔細看看他,臉被黎央北揪得留下一坨紅印子,略微心疼之后,扯一張抽紙不打眼的伸手去給他擦擦嘴角的油跡。
大家正說話,以為沒人看見,劉知泉給他擦干凈就放水壺去了。劉知泉剛轉身,黎央北就對著李聽雨擠眉弄眼。
李聽雨看他那樣子,想著擾了自己和劉知泉的談話,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又踢他,黎央北跳起來躲開,笑著說:“快,快給你奇文哥哥彈琴,以后可沒人給你講數學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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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兒不能喝酒?!崩柩氡闭\心要氣死李聽雨,當李聽雨偷偷端起劉知泉的酒杯,準備嘗一口白酒的滋味,黎央北直接就點破了他。
劉知泉把酒杯捏了回去,遞給李聽雨一杯果汁。所有人都不搭理他這個唯一的小孩兒,白酒、紅酒各種輪著來。大姐夫是內蒙古的,喝酒論碗,黎央北在飯桌子上練出來的,酒量不錯,江奇文不顯山不露水也是挺能喝的,劉知泉那就是最沒用的一個,沒喝幾杯就覺得人有點暈,越往后喝越暈乎,成為最早倒下去的一個。
黎央北覺得,好小子,第一次上門敢把師傅給喝倒了,不讓你分不出男女豈不是笑我師門無人。拿碗來和大姐夫拼,喝兩碗覺得自己不是大姐夫對手,死皮賴臉把大師兄拉下水去。三人沒休止的喝下去。
李聽雨覺得他家劉知泉紅著臉趴那兒好可憐,一個人拖著拽著他送回房間去,還端熱水給他擦了臉和身子,雖然擦得非常的簡單潦草,心意可貴嘛!
他把劉知泉安置好出來,大姐夫已經抱著黎央北的大腿情真意切的說:“小雨,你相信我,我會愛你一輩子,對你好一輩子……小雨小雨!”黎央北那廝拍著人家大姐夫的腦袋動情的說:“大姐夫好男人,我替大師姐答應你了,明天就結婚,結婚!”江奇文倒還端端正正的坐著,臉頰微微發紅,聽到黎央北說結婚,邪魅一笑端酒杯舉起來說:“一拜天地……”
那三個女流氓窩在沙發上看偶像劇,根本沒注意到這邊這“動情”一刻,白白便宜了李聽雨笑到肚子疼。
李聽雨笑得驚動了黎央北,一把推開大姐夫,把他推到大師兄的腿邊,大姐夫抱著大師兄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小雨,我好愛你,好愛好愛,不要拋棄我……”大師兄怎么踢都踢不開。黎央北看著他們二人糾纏,呵呵一笑轉身盯住李聽雨跌跌撞撞就過來了,就那模樣嚇得李聽雨立刻白了臉。
手臂勾著李聽雨脖子往劉知泉躺著的房間拖去,力氣大得驚人,李聽雨怎么掙都掙不脫,黎央北一邊拖人一邊說:“你笑個屁,要讓他知道你的心意,快學大姐夫,告白去,告白去……”
李聽雨被他拖住難受,伸手打他,黎央北挨了一巴掌,感覺清醒了似地,把李聽雨壓到床腳邊,“你沒膽子,你是個慫貨,大慫貨!”
“你才慫貨,我不知道跟他說多少遍了!”李聽雨是個小炮筒,被黎央北這醉鬼一點都能著,“我天天說他都不理我……”不說還好,一說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來,李聽雨小心肝受不住,果斷開始難受。
“呵呵呵……”黎央北笑的可賤了,湊到李聽雨面前來,說:“我告訴你,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噗呵呵呵……撕開他的衣服,摸遍全身,我要在腰上咬他一口,還要好好摸摸那卷卷的頭發,那么可愛嘿嘿……”
黎央北這個醉鬼聲音越來越小,但說的話卻是越來越露骨……李聽雨聽著,不覺燥紅了臉。
一把推開壓住自己的黎央北,仰著頭瞟一眼床上的劉知泉兒,感到自己口干舌燥,趕緊吞了吞口水。
黎央北還爬上來跟李聽雨說話,李聽雨身上開始燥熱,一點兒耐心沒有,踹開了黎央北。黎央北剛剛挨著門邊兒軟軟趴下去,孫文婷進來拖他,瞟一眼李聽雨說:“童養媳,都喝醉了,我們把人架走,你收拾行不行?”
李聽雨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兒點頭,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相當渴望這些家伙趕快從家里消失。
孫文婷拖起黎央北往外邊,喊袁孜汐來幫忙,黎央北這時候蹦起來大喊:“我沒有醉,我自己走!”還一把抓過孫文婷背著的小包,三兩下弄開了伸手進去翻。拿出口紅抬手就扔了,翻到一個避孕`套,眼睛一亮,呵呵怪笑著說:“做`愛要帶套,安全又牢靠!”
說完就像當年宣傳革命理想的青年學生撒傳單一樣把套子給扔了出來,小套子在空中畫了一個弧線啪嗒打到李聽雨的臉上。
“童養媳你別跟醉鬼生氣,我們馬上把他拖走!”袁孜汐看李聽雨小臉兒煞白了,趕緊叫孫文婷和自己把黎央北拖走。
孫文婷包包被翻,悲痛大喊:“我的淑女裝備!”喊完要撿,袁孜汐拖住她先弄黎央北那個醉鬼,跟李聽雨說扔了就行。說罷兩人架著黎央北出去。
李聽雨跟著她們出來,發現那兩個醉鬼已經弄下樓去,便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送人到樓梯口,飛也似的跑回來,嘭得把門關上,這還不夠,喘著粗氣反鎖上。
盯著鎖頭看了好幾秒,終于緩緩轉身,一步一步走向劉知泉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