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泉耗費一生中最風華的十幾年, 養大了李聽雨,教會了他正直地立于天地之間,教會了他勇敢的去追逐夢想, 教會了他用積極的態度面對一切困境苦難, 教會了他去享受這世間最美好的美好, 也準備陪著他經歷這世間最糟糕的糟糕……但是, 敬愛的劉教授忘記了教會他怎樣正確的回應你的愛人。
在進行“討伐李聽雨”的“作戰會議”時, 對于這個共識,黎央北認為師傅大人是百密一疏;孫文婷認為是師傅他老人家太入戲,不識廬山真面目, 只緣身在此山中;陳洛雨認為是師傅角色轉換遇到瓶頸又加上李聽雨安于一直以來“被寵愛者”的這個角色;袁孜汐認為李聽雨根本就弄不清楚情況,師傅只好隨著他去, 關鍵問題是李聽雨太二。
江奇文聽了他們說的, 想了那么一會兒道:“師傅歷來心思細, 想得多,恐怕是擔心自己做不好愛人, 為求萬全,愛人、家人都做上,大不了累他自己,一顆心掰做兩顆來用,想得是等到李聽雨開竅, 再說舍棄, 沒料到的是還沒等到李聽雨開竅, 他自己已經習慣了。”
這話一出, 黎央北忍不住接續道:“他這么盡心盡力, 事倍功半的身體力行,倒是把我們這些在邊上看的都教成了會疼人的人, 獨獨沒有教會李聽雨那個小混蛋,讓他自己享不了福,可嘆啊可嘆!”
陳洛雨嘆:“天意如此。”
袁孜汐講:“造化弄人。”
孫文婷笑說:“孽緣天注定。”
江奇文面無表情道:“咱們跟李聽雨談談心吧?”
完全沒有時延,即刻全票通過,于是有了剛才這一出。
這時候,李聽雨無聲無息地淚流滿面看起來真是有點兒可憐的,江奇文扯來抽紙,黎央北接過去,下手死重地給人家擦眼淚,嘴上還說:“哎呀,哭什么呀?我們沒說你不愛師傅,我們知道你愛他的很,我們的意思是……”
“我愛他的方式不對,只是嘴上說沒什么實際的用……”李聽雨孺子可教,哭著說了這句。
“謝天謝地你聽懂了。”黎央北把抽紙扔給李聽雨讓他自己擦眼淚。
“我不能總是理所當然的什么事都想有劉知泉呢,不能總是以自己為中心,我想要和劉知泉一起的,以后遇到所有事都不應該是‘我’,而是‘我們’,我沒有想到公開這件事情,會讓劉知泉承受這么多的壓力……”李聽雨顯然被這件事打擊地不輕,一直自我感覺良好的很沒想到干了這樣的蠢事,“我會試著去彌補……”
“彌補有個屁用,你打偏了重點,師傅要你彌補么?他能夠愿意和你并肩走到這一步就說明他不在乎。”袁孜汐有點兒著急,不想兜圈子了,指節拖到重點上,“你啊,要是你以后多一點兒自覺,少折騰師傅,多為他著想,多疼他一點兒,比什么都好!”
“附議。”黎央北一個爆栗敲到李聽雨頭上,“惜福吧你!”其余幾個也紛紛附議,談心活動告一段落。
外面忽然傳來二姐夫的喊聲:“老婆哎,你們快點兒,我們這兒演不下去了啦!”喊完了還聽見外面挺和樂的幾聲笑。
里面這五個想,還真是師傅,對上李聽雨的事情,絕對撐不過二十分鐘。
“李聽雨,你覺得改頭換面從今天起開始好不好?”黎央北這賊,演壞人一把好手,表情和語調都招人恨的很。
李聽雨擦擦眼淚,連著點頭,模樣憨乖,就像深刻認識到自己錯誤的小屁孩兒。
黎央北差點兒沒忍住笑,被孫文婷瞪一眼后表示,“咳,這事兒就這樣吧,看你表現咯!”說完開門,抬手邀請大師姐先走,按著大小順序往門外去。
李聽雨自然在最后,低眉順眼的出來剛一抬頭就看見劉知泉了。他正著急的望著自己,一看到他那樣關心自己的樣子,李聽雨有點繃不住,很想撲進他懷里跟他講心里話,告訴他自己愛他,要用正確的行動愛他。
劉知泉看到李聽雨眼眶紅紅的,神情甚是悲戚,心疼死了,忍不住要伸手,那邊李聽雨卻無比乖覺地說:“我打掃戰場,你們好好玩!”
說完去陽臺那掃帚簸箕,劉知泉不行了,趕緊說:“我來吧……”腿上走了一步,頓覺得四周氣壓陡降,那些徒弟一個個青面獠牙要吞人的樣子。
劉知泉有點扛不住,老實坐回去,看看那一眾青面獠牙的徒弟,哼哼兩聲錯開這個尷尬的節點,繞圈子說:“……聽雨你、你吃飯沒?”
“我……”李聽雨巴巴的眼神橫過來望一眼,被他大師兄和大師姐一瞪又收回去,小媳婦似的說:“你們別管我……呵呵呵呵……”
小媳婦委曲求全的現場“苦情戲”到達嗨點。李聽雨作為主演,心里真是難受極了,一邊掃地一邊幻想著自己能大手一揮把這些個煩人精統統變消失掉,只剩他和劉知泉才好。終于掃好了一堆,拿簸箕裝上,微微一抬頭,看見那個卷發小白臉笑了,他還挺不好意思,趕緊低頭,李聽雨想這是誰家的,這么不懂人的心情,拿來有什么用,快給老子牽走!
事實證明,劉知泉這些沒良心的徒弟永遠不會讓小師娘稱心如意,越想他們走,他們還偏不走了。這還不止,還吃瓜子花生糖果聊上天了,一邊聊一邊把各種殼往地上丟,明明才掃干凈又弄臟了。
李聽雨拳頭捏緊,自己都聽見聲音了,不對……不是拳頭捏緊的聲音,是肚了餓了!
“餓啦?廚房吃去吧,剩下的菜給你弄了些混在一起裝碗里了,你自己過去擰兩分鐘微波一下將就吃了吧!”黎央北還真敢說,說完了揮揮手打發李聽雨滾廚房去吃剩菜。
李聽雨條件反射咬緊了牙,眼看著要忍不住,幾個師姐看過來,李聽雨深呼吸幾口,不答話,自己滾廚房去熱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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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李聽雨的身影消失在廚房門口,這幾個作孽的終于低低地笑出來了。
知他們者,劉知泉也,伸手指著他們幾個,又不好說什么。收回手就要去廚房疼他的李嘟嘟,被黎央北和孫文婷摁住。
“不準去,他自己有手。”黎央北警告他師父,“你能照顧他一輩子啊?”
“替你爭權益呢別不爭氣。”孫文婷加重了摁在劉知泉肩膀上的手。
“劉知泉兒……”李聽雨端著滿滿一碗剩菜出現在廚房門口,可憐巴巴地問:“這個微波碗的蓋子在哪兒?我怕油濺出來弄臟微波爐。”
“我給你拿……”劉知泉正要起身,腳尖被踩住,順著那作孽的腳看上去,居然是江奇文。好小子,真會演,一邊踩了師傅的腳,一邊拿遙控器換臺,還跟大姐夫說:“還是看記錄頻道好了……”
劉知泉身陷重圍脫身不得,只好改口說蓋子在上面的第三個櫥柜里,自己拿一下。
“哦。”李聽雨顯然有點兒失望,但還是乖乖抱著碗進廚房了。
如此這般,先是吃了剩菜剩飯,再是洗碗打掃廚房,終于弄完了出來,外面地上都又被他們弄的一地瓜果皮了。李聽雨也不說什么,拿掃帚又掃。
這撥人還真做的出來,人家正收拾地面,一個個的都當沒看見似的,一邊說一邊還往地上扔瓜果皮。
劉知泉不忍,誰丟就拖住誰的手,雙手難敵四掌,敗下陣來。這些李聽雨都看見,為了讓劉知泉不難受,苦笑著說:“劉知泉兒,沒事兒,大家隨意。”那笑當真比哭還難看。
這一群“壞人”,仗著通曉劉知泉的好脾氣,說說笑笑到晚上九點過才陸陸續續開始走。小師姐要奶孩子,兩口子先走,大師姐和大姐夫夫妻檔又教育了一番李聽雨才走,二師姐兩口子走的時候,二姐夫于心不忍說聽雨錢什么的甭擔心,話說了一半被二師姐踹,不敢說了趕緊走。剩下黎央北、張梓皎和江奇文三個,興致勃勃坐沙發上談論課改的事兒,一點兒沒要走的意思。
李聽雨就想,這要等到時什么時候啊?他們才說到課改一年級的問題,要輪著說到六年級小學階段才完,江奇文教高中不會還要再說六年吧?
劉知泉看他們家李聽雨眼眶都快包不住眼淚水了,心里又一陣兒抽疼,干脆起身給三位滿上茶水,挺客氣的問:“你們不會真想要等到李聽雨哭著認錯才走吧?”
那邊看好戲的三個挺不要臉,正準備點頭呢,這邊上李聽雨嗚哇一聲兒就哭了。
那哭聲讓劉知泉渾身難受,望過去,他就從來沒見過李聽雨哭得這么慘。
江奇文向著黎央北抬下巴,黎央北拿出一張銀行卡,遞向李聽雨,“我四十萬,二姐夫二十萬,大師兄十五萬,大師姐和小師姐湊了十二萬,師傅的棺材板也掏給你了。李聽雨,丑話剛才都說了,你心里明白?”
李聽雨臉上掛著眼淚走過來,一把搶過銀行卡,看一眼劉知泉兒,忽然不合時宜的發現劉知泉兒是有點兒老了,眼角都有細紋了。這念頭一轉,又想怕什么呢?他老了不該由自己擔著這個家么?
這樣一想便不哭了,橫著手背把眼淚一抹,將那幾個“壞人”狠狠地看一遍,相當硬氣地說:“這些錢,老子一分都不會少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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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泉送那兩個作孽的徒弟走,出樓道口的時候劉知泉實在忍不住,看著黎央北和江奇文,不動步。黎央北帶回來的相好的很懂事兒,自己跑去開車,樓道口站著師徒三個。
那兩個心知肚明師傅要發話,嘴再利索都沒張,等著劉知泉說。
劉知泉看他兩個人的眼神,知道自己被看穿了,小小的猶豫一會兒后想:不說出來他倆也知道自己想說什么,那還不如一吐為快。
“怎么著他……他也算‘師娘’。”
“噗哈哈哈……”黎央北最沒有孝心原來是真的,笑得那樣猖狂,人家江老師都只是微笑著撇開頭而已。
劉知泉說了挺不好意思,立刻覺得臉有點兒燙。那兩個在邊上笑,他也忍不住了。想想自己的行為還真是挺可笑的。明明心里覺得他們壓一壓李聽雨也不錯,可看見他哭成那樣兒又心疼他、寶貝他,哎呀呀,劉知泉大半輩子的英明都毀在李聽雨這小混蛋手里了。
“要跟我商量知不知道?你們這樣我很……”
“你很心疼。”黎央北這牙尖嘴利又不怕死的討厭得很,“師傅,您心疼他是您的事兒,我們心疼您啊,您可是我們的親師傅,是我們人生的指路明燈哈哈哈……別送了,快回去心疼‘師娘’吧!”
江奇文聽著不說話,從兜里摸出煙來,還遞一只給黎央北,劉知泉看見了說他們倆,“還有沒有規矩了,當著我的面兒就抽煙,收了啊!”
黎央北也說,“局坐在,我不抽。”
江奇文意興闌珊收了煙,看著他兩個道:“只怕無情種,何愁有斷緣。”
黎央北光看他家開車過來的局座先生了,這話聽見了也只是笑笑不管的。劉知泉聽見揮揮手打發他兩個欺侮師娘的“逆徒”快走,等他三人上車走遠,劉知泉才想著江奇文剛才冷不丁說的話笑起來。
轉身上樓,嘴里哼哼,“只怕無情種,何愁有斷緣。你兩人呵把別離生死同磨煉,打破情關開真面,前因后果隨緣現……”
到門前正掏鑰匙,那門嗖一聲兒被拉開,李聽雨紅著眼睛站在當中,右手拎著拖布,左手揉揉鼻子,憨憨地說:“沒嚇到你吧?我聽見你腳步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