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天晴。
一夜的纏綿細雨後,S市又迎來了全新的早晨。沒有妖祟,沒有禍亂,久違的寧靜與安詳再一次眷顧了這座接海臨江的繁華古城。
卞城王走了。
在食心鬼除去後的離開,順理成章。
正如他來時的默默無聞一樣,他的走,依然是那麼悄無聲息。仗劍而來,伏魔而去,這份意蘊,倒頗有點古時豪俠的意味。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俠肝義膽的閻君,在針對此次事件的對外宣告以及上級通報中,卻完全背離了他一直以來堅守的“實事求是”準則。
面對著廣大通靈人羣衆(zhòng)求真相探幕後的渴切眼神,他的回答是:通靈人陸城一路追擊妖物,卻沒能想到力不能敵,反被妖物所制,在生死關(guān)頭,是自己剛好趕到,救了他一命,連同妖物一併斬殺。
陸城是帶著笑抽的表情聽完這一說辭的。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位向來剛正不阿的卞城王居然會幹出和老道士一樣的事。
他不知道楚寒爲什麼會這麼做,也許是良心發(fā)現(xiàn)被自己不求功名無私奉獻的精神感動,也許只是單純的害怕自己對外宣稱是他私生子,但是無論出於什麼原因,至少在最後的結(jié)果上,這位老實巴交的卞城王大人還是幫了他一把。
當然,要說這套陸城信口胡編出來的答案沒有人質(zhì)疑,那也是顯然不可能的。
不說別的,一直在家用千里追視的唐老,和掌握著追影靈術(shù)的孟遠河,陸城在妖化之前的舉動,他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光憑這廝在獵妖當晚做出的種種異常舉動,是個人都能猜出來事中必有貓膩。
但是猜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知道現(xiàn)場狀況的,除了陸城本人和卞城王,估計就只有已經(jīng)掛了的食心鬼和大樓頂層那位不可捉摸的“主人”了。
同一陣營內(nèi),陸城不說,卞城王楚寒不說,食心鬼到底是誰殺的,誰又敢拍著胸脯說一句我肯定?
所謂的“是非莫辯”,在這裡,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臨走前,卞城王特地私下看望了陸城。
沒別的事,就是爲了把那條被某人無恥冠以“母傳”之名的項鍊還給他。
那天的風很暖,冬日的微陽照過城中的草木。
卞城王的表情很奇怪,少見的祥和中透著一股怪異的……愧疚。
他佈滿厚繭的手輕輕地撫過陸城的頭,說讓他多多保重,父母不在身邊在外求學(xué)要學(xué)會照顧好自己。
陸城錯亂地笑著,心說呵呵叔你這是吃錯藥了是麼?
當然,再怎麼吐槽那也只能放心裡,畢竟人家是長輩,怎麼著不能失了禮數(shù)不是?
於是陸城也跟著擺出了一副謙虛中透著感恩的表情,說我要是有您這樣的父親該多好。
卞城王一聽來勁了!說此話當真?
陸城一愣,當真!當真!
於是卞城王大人就帶著祥和中透著慨然的表情,揮淚而去。
陸城一邊心說嗶了狗了,一邊也跟著揮起了手告別。委實是自身演技不過關(guān),沒能學(xué)人家卞城王擠出兩滴“丈夫離別淚”,不然他有絕對的自信能把這場莫名其妙的長亭送別演成父子版的“十八相送”。
和暖的日光映在了金色的玫瑰項鍊上,映出了往事,也映出了流年。
長龍般的高鐵在高架上飛速駛過,車窗裡投影出的楚寒帶著淡淡的微笑,目眺過這座物是人非的故城,直到身影遠去。
兒子已在臨死前見到了父親,父親也如願的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錯過與相遇構(gòu)成了人生,偶然與巧合交織爲命運。
世間諸般,也就如是而已。
……
就這樣,這場因爲多天前一次不徹底的百鬼迎親而引發(fā)的鬧劇,終於迎來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尾聲。
王晨死了,事務(wù)所沒能救得了他的命,卻白白收了他的一棟別墅以及一筆不菲的定金。
事後,在唐月緋和陸城的共同商議下,這筆不該接受的錢財被兩人以王晨家屬的名義捐給了慈善機構(gòu)。
如此,心安理得。
好在,爲做表彰,通冥殿的高層們特批了一筆更爲可觀的獎金下調(diào)給了“流落民間的通靈人”唐月緋和陸城。這樣看來,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內(nèi),事務(wù)所的業(yè)績還算是保持了盈餘。
當然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能讓一毛不拔的通冥殿張嘴,這件事裡面人家卞城王自然是沒少做出貢獻。
陸城的想法比較單純,這次獵鬼行動的全部功勞基本上都是自己一個人拿的,到頭來名聲卻全算在了他楚寒的頭上,付他一筆封口費,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在以唐月緋爲首圍觀羣衆(zhòng)看來,這事兒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卞城王大人有意思??!先是來了S市以後指名點姓要見陸城,再到除魔之夜的捨身相救,回到總部以後還不忘發(fā)人家一筆撫卹金。這情況明顯不正常啊!誰知道那個狂風暴雨的夜晚,殺完食心鬼過後,四下無人夜闌人靜的你們有沒有趁著月黑風高做出什麼骯髒的那啥交易?
不過猜測歸猜測,就算這裡面真的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也不會有人閒的胃疼跑去問兩位當事人。
所謂的謠言,指的就是這種大傢俬下傳的不亦說乎,卻從來不會有人傻到跑去求證的東西~
擺脫了一輪遍及全城的恐慌,專門負責處理相關(guān)靈異事件的警方也彷彿收到了來自通靈人之間的消息,第一時間對外宣佈了前些日子挖心案的了結(jié)。
在度過了幾天的過渡期後,被視作正常生活節(jié)奏的忙碌重新接手了整個S市。
商貿(mào)、服務(wù)、農(nóng)產(chǎn)、工業(yè),一切因爲情緒低落而減產(chǎn)甚至停產(chǎn)的生產(chǎn)活動也再一次回到了正軌。人們不知疲倦的工作,樂得其所的把有限的生命投入無限的資本擴大再生產(chǎn)中,用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出一筆又一筆全新的財富。
而在經(jīng)歷了一次“大生意”之後,長安街221號的靈異事務(wù)所,也終於迎來了另一個“冷淡季”。唐月緋啜著杯中的拿鐵,望著日漸冷落的門庭。像這樣等待著時光老去,是她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
“諾!”陸城遞上了手中的信封,略帶討好的微笑著看向了自己的老闆娘。
唐月緋詫異著接過了信封,這才發(fā)現(xiàn)了裡面是一張請假條。
“怎麼,這就幹不下去了?老實說在我這工作貌似一個星期有七天都是在休假吧?”老闆娘無奈地笑了笑,卻還是不忘在假條上籤了字。
“不是這個意思,拜託你看清楚假條上的內(nèi)容再簽好吧?”陸城翻了個白眼,“我說的是年假年假啊老闆娘!”
擺在辦公桌上的檯曆在風的吹拂下一頁頁的翻閱,唐月緋這才無力地意識到,原來那個延續(xù)千年闔家團圓的日子真的已經(jīng)乘著白駒匆匆而至。
要過年了麼?
真快啊。她笑著搖了搖頭,像是自嘲,又像是心酸。
“你們學(xué)校放假了?”
“當然。”陸城點點頭。
“回家的車票買好了麼?”
“買好了?!?
“行,那你好好回去過年吧~”她對著他燦爛一笑,遞過了信封,不再說話。
如果一個透著無盡陽光的微笑發(fā)生在一個陰暗的場合,那麼這份明媚,多半是爲了掩飾憂傷。
陸城已經(jīng)大致聞出了什麼不對勁的氣息,“怎麼,你……不回家過年麼?”
“不了?!碧圃戮p笑笑。
“爲什麼?”
“您老管得略寬啊?!碧拼笮〗阄⑿χ忈屃耸颤N叫“面露不善”。
“額……瞭解……瞭解……”陸城點頭擦汗。
其實他想說的是如果你沒地方過年的話不如跟我回家吧正好我卻個女朋友回家過年,但是想來這種情況下他要是敢這麼說怕是會直接被人家手裡那杯滾燙的拿鐵當頭澆死,所以最終理智還是戰(zhàn)勝了荷爾蒙,讓這位單純的少年郎得以逃過了咖啡潑臉的結(jié)局。
陸城的老家,還遠在A省W市的一個小鎮(zhèn)。
作爲省份,地處中部的A省本身就算不上富碩繁華,更不用提其下的W市了。對於這種類似“偏遠山區(qū)”的存在,高鐵這種高大上的交通工具往往是不通行的。想要回去,最好的也是最省錢的方法就是火車。
看著手裡的動車票,近鄉(xiāng)情怯的陸城也是一陣難得的輕鬆。
簡單的收拾好行李後,在期末考試結(jié)束的第二天,陸城就準備好了踏上回家的路。
夜,20:30。
陸城看了看腕錶,距離發(fā)車時間還有一小時。
臨近春運,也只有這種末班車的票才比較好搶。他苦笑了兩聲。兜裡的手機已經(jīng)隨著白天一天的持續(xù)高強度工作而待機罷工了,這意味著,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只能在候車廳與隨手邊厚厚的舊報紙雜誌爲伴。
陸城皺皺眉,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睛睡了過去。
旁邊看著報紙的老大爺微微一笑,能在候車廳手機沒電不設(shè)鬧鐘的情況下安然睡去,這位也算是世間少有第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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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因爲緋雪的存稿方面出了一點問題,今天的三更可能不能保證了,不過我儘量保證兩更好吧?確實的更新數(shù)會在日後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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