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究竟是誰?!”唐月緋驚恐的吼道,冥冥中,她仿佛已經(jīng)捕捉到了什么極為重要的東西,但那思緒,卻如夏日流火一般,稍縱即逝。
“你沒有必要知道。”蒼白的面具上刻著的笑臉伴隨著面具后之人臉部表情的變化盈盈而動,在那詭譎的赤色雙瞳下,顯得無比滲人。
唐月緋的身體一步步的后退,哪怕是做好了再萬全的心理準(zhǔn)備,真正面臨死亡的那一刻,也沒有人能避免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
只是眨眼的時間,妖物的身影便已經(jīng)從十步之外移到了她的面前,對于她這樣沒有被賦予任何戰(zhàn)斗能力的鬼瞳家人來說,只要一秒,妖物的爪子便足以穿心而過。
來不及尖叫,來不及逃跑,來不及求饒。
命懸一線之時,只見一道驚雷閃過,從窗外將那妖物的身體震退了數(shù)步!
當(dāng)耀眼的電光穿過眼皮的那一刻,唐月緋才后知后覺的睜開了眼,只見一個身著黃色道袍的身影從玻璃打破的窗外躋身翻進(jìn),繼驚雷過后護(hù)在了她的身前。
是風(fēng)騷的老道士!
樓外的救援終于趕到了!
“前輩!”妖口逢生的唐月緋見到來人,一時大喜過望。
“你沒事吧?”老道士一邊盯著被電流擊退的妖物,一邊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唐月緋。
“我沒事!”唐月緋急忙搖頭,她注意到了老道士身上的斑斑血跡,想必在此之前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番苦戰(zhàn)。
“那就好,”老道士笑笑,“先前在外面碰上了一個穿黑袍的小妖,費了不少功夫。發(fā)現(xiàn)你們幾個人的電話全部變成空號以后,我第一時間趕來了這里,還好沒有來遲。”他瞥了一眼唐月緋手中的黑龍,臉上的表情有所微變,“陸城那小子呢?”
“他沒事,只是陽靈被攝取過多,現(xiàn)在整個人都是活死人的狀態(tài),我把他安置在樓上,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什么危險。”
“那就好。”老道士露出了寬心的笑容,正色看向了被打退到樓梯口的妖物。被紫霄雷擊中,竟然還能毫發(fā)無損,的確是夠得上級別了。“跟外面的嘍啰果然不是一路貨色,想必坊間盛傳的食心鬼就是閣下了吧?”
短暫的麻痹過后,那妖物松了松筋骨,像是總算恢復(fù)了行動能力。因為帶著面具,它的臉上永遠(yuǎn)都是笑盈盈的表情,看不出疼痛,也看不出憤怒。
“死人,不宜話多。”
“喲呵!”老道士擼起了袖管,“好久沒見過這么有個性的妖物了。知道么,如果換做我年輕的時候,你嘴里的那排大白牙已經(jīng)沒有了。”
話音剛落,數(shù)枚銅錢如飛螢般從老道士的袖口中鉆出,他的手中紅繩一抖,在浮空各異的錢孔中來會穿梭而過,片刻過后,一柄實物大小的銅錢劍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老道士的手中。
“萬神朝禮,馭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內(nèi)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炁騰騰!”
真言脫口,那絲繩穿起的銅錢劍上已是雷光隱隱。
看外表或許不會覺得這個老道士有什么,但是集會時能位列千魘無常左右,這樣的人,又豈會是什么酒囊飯袋。
真正到這一刻,唐月緋才算看明白這位前輩的真本領(lǐng)。
面具后發(fā)出了冷冷的笑聲,面臨這誅鬼斬妖的神兵雷隱決,那妖物竟是毫無退避之意。
“斬!”
一聲輕喝過后,老道士的身影已經(jīng)沖上了前方。
年齡的老去沒有使得他身體機能退化,相反,每一個動作招式,都是千錘百煉內(nèi)蘊真意。
但是沒用。
電光浮動的銅錢劍砍在妖物的身上,只像是草木砍在石頭上一樣不痛不癢。
唐月緋終于明白了這妖物冷笑的含義,它不是不會害怕,只是根本沒有必要害怕。眼前的這個人,對它還夠不起任何程度的威脅。
一邊是形同虛設(shè)的伏魔劍,另一邊卻是招招致命閻魔爪。勝負(fù)的判決,只是時間的問題。
意識到這一點后,老道士迅速的從戰(zhàn)局中退了下來。
“你的傳心術(shù)用不了對么?”身上已掛彩不少的老道士顯得有些氣喘吁吁。
“對。”唐月緋幫不上什么忙,對于這樣一個連他最低防御都破不了的敵人,一切的鬼瞳加持術(shù)都是無用功。
“好,我先拖住他,你上樓找到陸城以后就盡快逃出去找救援吧!”
“前輩!”唐月緋表現(xiàn)出了猶豫。
“放心,你還看不出來么,我傷不了他他也傷不了我!所以你盡快找到救援才好壓倒戰(zhàn)局知道么!”
說話間,那妖物的身影已經(jīng)再度沖了上來。他的一身紅衣在黑暗的樓層中格外醒目,原本寒光凜冽的利爪上,經(jīng)過先前和老道士的一番纏斗,已是鮮血淋漓。
唐月緋這才看見老道士胸口的三道深紅色爪痕。
“走!”老道士一邊吼著,一邊用不握劍的左手結(jié)下咒印。須臾間,火拳雷劍,已雙雙在握。然而無論是雷還是火,都無法對眼前的妖物造成任何損傷。
“想走?”食心鬼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它輕輕一笑,只是對虛空一拳,便輕松震塌了兩層樓之間的樓梯。“現(xiàn)在,走啊。”
老道士呆住了。
這才是它真正的力量。
有一點唐月緋想對了,它不是不會害怕,而是根本不需要害怕。
這是為它準(zhǔn)備的獵場,自始至終都是。
破開了老道士的防御后,近乎癲狂的食心鬼帶著喪心病狂的笑容朝著唐月緋揮爪而上。
所謂的狩獵就是這樣,獵物的反抗越是激烈,求生欲望越是強大,這場游戲才會越有意思。
里面的三個,還有外面的五個,全部都是它的獵物。一個都跑不掉。
這是妖族對通靈獵人們復(fù)仇的序幕。
大氣,而磅礴。
但是它算漏了一點。
他把一個本不該屈居于它預(yù)想之下的算在了它的計劃之中。
風(fēng)聲忽緊,面如金紙的陸城捂著胸口一點一點長廊的盡頭走來。他從大樓另一側(cè)的樓梯而下,穿過安全通道的門走到了這里。
那張黃符紙還貼在他的胸口,蒼白枯槁的面容,仿佛一陣強風(fēng)就能把這個紙糊的人吹走。
但是妖物揮向唐月緋的爪子卻停住了。
因為它聽見這個人口中的話。
他說,“敢動她一下,我要你形神俱滅。”
它一點一點的轉(zhuǎn)過了身子,在黑夜中,亮起了那雙攝人心魂的赤色魔瞳。
陸城也看著他,面無表情,卻無覺無懼。
“陸……陸城!”唐月緋想要跑向不遠(yuǎn)處的那個人,卻被滿身重創(chuàng)的老道士拉住了手。
“先別過去,好重的陰氣。”
他說得對。
通靈人的眼中,在陸城的身后,滔天的陰氣如迷霧般揮之不散!
這也正是妖物徒有恨意,卻遲遲止步不前的原因。因為他在這個人身上,感受不到一點活人的氣息。
“把劍給我。”陸城虛弱地咳了兩聲,一只手捂住口的同時,不忘另一只手索向了一旁的唐月緋。
后者一怔,急忙把黑龍劍扔了過去。
重新握回黑龍的陸城露出了淺淺笑容,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紅衣白面的食心鬼。他手中的劍也隨著他每一步的邁出而不斷變化。先是從三尺長劍,到黑色闊刀,再到一人高的巨型劍斧!
老道士是真的傻了。
這就是,魔劍黑龍么?!
“你想干什么?”妖物一邊后退一邊說道。
“殺你。”攜卷著層層如潮陰氣,陸城執(zhí)劍而下,“斬!”
一劍,如怒海狂濤,十分劍勢,九分陰寒。
妖物退了。
像是退去的潮汐一樣匆匆離去,連帶著那夢魘一般的壓迫感,在這大樓內(nèi),隨著一劍而過轉(zhuǎn)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事了?”半晌,唐月緋才說出了這句話。
“讓它跑了。”陸城還是那樣面無表情,他手中的劍斧一轉(zhuǎn)再次變回了長劍模樣,“你們快去救其他人吧,我要趁天亮之前,追到并擊殺那個妖物。”說完,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陸城兄弟!”老道士面色凝重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的時間不多了,還是算了吧。跟我們一起先找到其他人,以后的事情從長計議!”
“不,”陸城一口回絕,“錯過了這次,我怕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說完,他的身影已經(jīng)從窗口躍出,消失在了兩人的眼前。
“這是……什么情況……”唐月緋呆呆地說出了這句話,腦海中一時間一片空白。
“絕陰之體,入魔前兆。想必是知道了我們所處的危險,這小子強行舍棄了自己的陽靈,以執(zhí)念陰靈為妖,這才獲得了力量。”老道士看著陸城消失的方向,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果天亮前這小子還是不能趕回來解開符咒順利接納陽靈入體的話,怕是真的只能墮入魔道了。張凌端這混小子!這次是玩兒大了!媽的!”
老道士終于忍不住,爆下了一句粗口。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唐月緋焦急問道。
“想來外面的其他五人都是和我遇到了一樣的黑袍妖物了吧,”老道士冷笑,“你先去外面看看,盡可能通知他們聚合到一起,五個人的力量比一個人強得多。我必須得跟上去看看,陸城這小子實在是不讓人省心。”
說完,老道士也是循著陸城的軌跡,躍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