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整整一天的小道士是被滿屋子食物的馨香給餓醒的。
“寨子里的郎中說你體質還行,被雨淋了一天也不見半點感冒發燒的跡象,好不容易出現了昏迷的癥狀還是因為長時間不吃不喝造成的低血糖,不得不說,金宇兄的這份身體素質我還是佩服的。”
睜開眼,她耳邊傳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陸城半帶著笑意的調侃。
“在吃什么東西?那么香?快拿點過來我餓死了都!”腹內已經接近真空的小道士沒這個心情跟他廢話,認清了所處的環境后,第一時間就切入了正題。
陸城搖了搖頭,示意千咲把幾個裝滿菜的盤子端到房里來。
第一次從山中走出的山鬼女孩兒明顯還對新鮮的事物保有著十足的新鮮感。即便是端起盤子來也顯得充滿好奇,尤其是盤子里的血粑鴨、苗家酸魚,對她這種從來都是餐風飲露的山中精靈來說更是難得一見的美食。
看到這丫頭沒等病號先動筷子自己已經食指大動的樣子,陸城真是覺得無奈又好笑。
“我對苗家菜到不是很了解,等回了中原,有的是大餐等著你!”他揉了揉小山鬼的頭,示意她別影響別人吃飯才好。后者吐了吐舌頭,很乖巧的湊到了他的身后。
“這姑娘不錯啊,從哪拐騙來的?”看到這倆人親昵的舉動,小道士的神色瞬間冷了八度。他舉著筷子在幾個盤子間躊躇不定,剛醒時對食物的興致現在看上去已經消了大半。
“山里拐來的。”陸城覺察到了氣氛的一絲不對勁,干咳了兩聲,不痛不癢地答道。
“我正打算問你呢,那妖道的事情最后你是怎么解決的?”
“他被我殺了,尸首和兒子葬在一起,畢竟是一代宗師,或許他的品行和理念上存在著一些問題,但是就趕尸一脈的造詣上而言,他的偉大毋庸置疑。”陸城微笑,轉身坐在了客店房間的座椅上。
“你這話什么意思?”小道士皺起了眉。
“都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戰友,我不想騙你。”陸城把話挑的很明,“現在的我,論身份應該是你們苗疆趕尸一族的尸王。”
小道士愣了兩秒,一直到確定陸城的眼中沒有以前開玩笑時的笑意,才確信了他沒有在說胡話。
如果是以前,誰敢在他面前開這種海口,絕對會被嘲笑的體無完膚。但是這一刻,這個男人一本正經平如靜水的說出了這樣滑稽的言辭,他卻找不出半點反駁的言辭。
因為他清楚地記得,在消失以前,這個人明明已經尸毒擴散全身。
然而事實是,在一天以后,他活著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并且解決了被同輩中人視為大患的妖道玄關。
那是驅尸之術登峰造極的尸道宗師!那是以鮮血飼養最為邪門最為可怕的本命尸!
“你有沒有開玩笑?”他看著他的雙眼,半天只吐出了這樣一句疑問語氣都不是很明顯的話來。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么?”陸城笑了,“你也是尸族中人,血脈召喚是騙不了人的。”
他說著,開始漸漸釋放出了自己的尸王本相。
隨著體內血脈力量的暴增,鋼鐵般的皮膚開始在他的體表澆筑,而一對白色的獠牙也探出嘴角,迎合著瞳孔中的青色,像是夜中獨狼的一對青瞳。
“我信了。”
小道士茫然的點了點頭,因為在上位血統的召喚之下,突然增長的毛發、白無血色的皮膚以及獠牙這些非人類的特征也開始在他的身體中顯現了出來。
他說的沒錯。
血脈召喚是騙不了人的。
體內流淌著尸族之血,這是千百年來趕尸人中的最高機密。
他沒有想到有一天這副自己最不愿意見到的樣子還會表現出來,因為在這份碾壓式的強大面前,除了俯首稱臣,他沒有別的選擇。
“這就是我說玄關在造詣方面無人能及的原因。”陸城微笑著,收起了尸王本相。“因為這么多年以來,他第一個憑借個人的力量再現了人造尸王的神話。九蟲出一蠱不是空談,我想苗疆之地能存在養蠱人這個職業,恐怕和趕尸一脈少不了聯系。積攢了重重尸毒的尸蠱在我的體內完成了最終的進化,而我也得益于此將它作為我的養料最終吸收。這點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是從某種層面而言,他的確幫了我一把。至少現在,我有了全新的力量來壓制原有的妖族血脈,以不會被識破的人類之身堂堂正正的回到故土。”
“妖族……血脈?”聽他說了那么久,小道士的情緒還是陷在一時的震撼之中。
“沒錯,我說了,我不想瞞你。”陸城聳了聳肩,“我的強大你親眼所見,的確,在這之前,我不僅是個人,也是半妖。中原之地的妖中皇族。”他笑笑,露出了瞳中的一抹霧色。
山鬼一族的靈融淚無愧于調和圣物。
這種東西不僅僅局限于療傷,在發現自己被葉天行擺了一道之后,他就徹底改變了對這玩意兒“救命仙丹”的看法。從山鬼婆婆那里帶走數枚靈融淚,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服用了一顆。
千年之齡的靈融花實,其最直觀的反應就是吃下后他對血脈力量的控制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嫻熟。
在尸王本相、妖皇本相,以及人類之身間自由轉換,這是陸城的所受的最大裨益。可惜的是沉睡多年的冥君血脈還是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要不然四相切換,這才叫真正的霸氣。
接受了眼下的身份事實后,他唯一的感覺就是海闊天空。
因為他發現,拋卻了一些固有觀念上的內心介懷,其實他這趟湘西之旅,完完全全就是一次綜合實力上的飛躍升華。
首先是原先單一的半吊子妖化變成了無顧慮全功率的妖皇模式,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個專精體術、身體強度堪比名劍的尸王本相。
相比于之前單一的攻擊模式,現在自己的路數明顯更具有了針對性。
而在隱性綜合實力上,自己還多了一把劍勢九曲連環、獨配浩然劍氣的名劍九歌,打手方面,更是招攬了一位能讓自己妖化狀態下都頭疼不已的魔尸將帥。
再加上從妖道玄關手里繼承過來的僵尸,以自己尸王的血脈,完全就是有組織有幾率的團控戰爭機器。
清點數字后,完好無缺的僵尸還剩十一具,有輕微傷痕不影響總體戰力的二十三頭,剩下十三具多是缺胳膊斷腿的殘尸,但是對這種怪物而言,只要有了牙齒和利爪,能跑能跳就是一頭人形猛獸。
可惜的是這四十七具普通僵尸沒辦法招搖過市。即便是回到苗寨中陸城也只能把他們留在荒野郊外,由具備自主意識的魔尸魁元加以看管。別的不說,單是把這些家伙運回中原構成直接戰力就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他在考慮的是,是否能從老妖怪那邊借調一批人力,把這些怪物裝在貨車集裝箱內,運回中原,然而加以雪藏,作為大劫來臨后的隱藏力量。
看著小道士驚駭到無以復加的表情,陸城漸漸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對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他突然想到了這個小道士應該是正統的苗家趕尸人,可能會對自己面臨的難題有所幫助,于是問道。
“什么?”
“你們正統的趕尸人中途會有死尸客店供以歇腳,那些暗中修煉禁術的驅尸人呢?他們手中的尸體應該是不能拿出來見人的東西。比方說玄關老鬼,他的這些尸隊平常應該是寄存在什么地方?總不能帶著那么一大堆見不得人的死尸招搖過市,在各地間來往穿梭吧?”
“正常情況下是這樣的。”小道士點了點頭,“這也正是你沒有在光天化日公眾場合下看到過玄關的原因。我們是趕尸人,不是魔術師,更不會什么大變活人,把活生生地尸體給變沒。如果是正當的趕尸行為,驅尸時間是在夜晚,而白天的時間里,趕尸人應該是帶著尸隊們在驛站一樣林立的死尸客店里休息。之所以玄關的每次動手都是選在夜晚或是郊外,無非就是這個緣故。”
“但是他的尸隊明顯來路不尋常,你確定死尸客店會收留這樣的人?”陸城想到了前不久看到僵尸身上的警服和便裝,還是難以相信這個理由。
“這就是我要說的非正常情況。”小道士白了他一眼,“相傳民間曾流傳過一種叫‘趕尸卷軸’的禁術,原理跟趕尸時放在隊首僵尸身上的領頭符一樣,都是以一尸為媒介,傳導至整個尸群。不同的是,有了這種趕尸卷軸,就能讓尸體身上的尸氣與天地間的靈氣相融,從而使僵尸們在白天達到隱身遁形的效果,以用作晝夜不間斷的趕尸。”
“還有這種東西么?”陸城的眼睛亮了起來,“隱身什么的太玄幻了一點吧?”
“不是玄幻,而是玄。”小道士擰著眉,臉上的表情并不帶半分的炫耀和嘚瑟,“我已經說了這是禁術。關于這東西的傳聞并不可考,眾說紛紜,說法很多。有的說達到的效果是隱身,也有傳言是遁地或者是附形于草木精怪。更有甚者,說的是把處于陰陽分界的僵尸附形在趕尸人的身上,一人走即是百鬼行。在正統的趕尸傳承里,這種邪術一向是禁用的。”
“你有沒有聽說法術無謂正邪,關鍵在于用途?”陸城笑吟吟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用于詮釋歷史上任何一個得志的反派。
“你什么意思?”
他抿著嘴,從身后掏出了玄關死后遺落下來的土色布包。
“我一直在苦惱如何把這隊新兵帶回去,現在看樣子到是不用麻煩了,無論是白晝隱身還是附形,對我來說都可以解燃眉之急啊呵呵。”他撫摸著手中從包里取出的那一桿畫軸,瞳孔里的霧色只令小道士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