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蘿莉垂頭喪氣的無功而返,這點倒是在陸城的意料之中。
從唐月緋那一串可能性說出口的那一刻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就已經(jīng)籠罩在了他的心頭。他意識到這次的行動可能真的錯了。費盡辛苦找到的寢室號沒有用,得不到秦雪怡身亡時的第一手信息,再多的旁敲側(cè)擊也是枉然。
十年了。
從事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整整過去了十年。紅塵枯骨已不再,談何再去覓芳蹤?
陸城揉了揉眉心,把小蘿莉召回了劍中。
“現(xiàn)在怎麼辦?有什麼建議?”他問。
“呵呵,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唐月緋苦笑了兩聲,“要是真有這麼順利,這件事也不至於讓咱們的行道天師撂挑子不幹了。”
“那我們接下來呢?所有的線索都斷了。”陸城嘆了口氣。
“先回去吧。”唐月緋想了想說道,“這次收穫一點沒有,麻煩倒是惹了一大堆。等著看明早S大的人把校長辦公室失竊的消息送給警局吧。”她笑笑,“這兩天咱們還是得先避避風(fēng)頭,暫時不要有什麼大動作的好。既然事發(fā)現(xiàn)場找不到什麼線索,那我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第二現(xiàn)場看看了。”
“第二現(xiàn)場?哪兒?”
“S市的公墓。”唐月緋看著他的眼睛淡淡的說。“就算秦雪怡死後寢室被同行中人清洗過一遍,就算她根本就不是死在自己的寢室,我不相信,她的墓葬還能出什麼問題。”
“不不不,你想得太簡單了。”陸城冷笑著搖頭,“萬一得知女兒在外讀書出了事,秦雪怡的父母把她的遺體運回家鄉(xiāng)埋葬了呢?我們還得調(diào)查一下她的家鄉(xiāng)在哪,然後出省一趟麼?”
“不需要。”老闆娘同樣回以了搖頭加上冷笑,“秦雪怡就是S市人。”
“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看過她的錄取檔案。”唐月緋的回答簡潔而無懈可擊,“這些信息在看到第一瞬間就被我有意的記在腦子裡了,爲的就是防止這種情況的發(fā)生。”
“行,你狠。”陸城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此夜,註定無眠。
回程的路途中充滿了無奈和嘆息。一趟來回,唯一確認的,大概也就是十年之前的S大學(xué)確實發(fā)生過一起火災(zāi)引起的命案,並且所有知情的工作人員都對此事諱莫如深,別的,一概不知。
本來就沒有睡好的陸城回到了旅館,本打算補足睡眠的他卻怎麼也沒有了睡意。
他當然知道纏住何風(fēng)的亡魂有問題,但是問題出在哪兒,卻又說不出來。封魔壇裡的厲鬼究竟是不是秦雪怡,如果是,是什麼原因?qū)е铝耸暌葬岬乃箽馕雌剑鲄柟硪赃@種詭異的方式回到了愛人身邊;如果不是,那麼這個非鬼非妖的傢伙又爲什麼要單單化成秦雪怡的樣子蟄伏何風(fēng)的身邊,真正的秦雪怡是否已經(jīng)魂往幽都再度往生。
這些他都不知道。
眼前的局勢不僅僅是沒有線索那麼簡單,更可怕的是他找不到這些東西之間任何的關(guān)聯(lián)性。漸漸地,彷彿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十年前的那一場大火,只要關(guān)於那場火災(zāi)中的事一水落石出,一切的答案就會隨之浮出水面。
“睡吧。”另一張牀上的唐月緋輕聲說,“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你就打算這麼冥思苦想著過麼?”
躺在牀上的陸城偏過了頭,沒開燈的房間裡一片黑暗,讓他看不清老闆娘的臉。
“我在擔心明天怎麼向客人交差。”他淡淡地說。
“今日不知明日事,早點睡吧。”唐月緋打了個哈欠,“不過貌似我纔是老闆吧?怎麼這些事也輪到你一個小員工來操心了麼?”她笑笑。
“行,我知道了。”陸城也跟著笑笑,雖無睡意,卻也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兩個人交完錢以後就辦理了賓館的退房手續(xù)。
短時間內(nèi),昨夜剛剛發(fā)生了“靈異事件”的S大已經(jīng)不再適合這倆人出現(xiàn)了。所以繼續(xù)想辦法另尋出路也好,就此收手也罷,事務(wù)所纔是兩人目前最好的中轉(zhuǎn)站。
只是陸城沒想到的是,這一趟回家,竟然會給他帶來那麼大的“驚喜”。
紅色的跑車穿過車流洶涌的城市道路,停下後站在巷道門口迎接他們的不是別人,而是原定計劃中明天才趕來的何風(fēng)。
“你們回來了?”客人的臉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那是絕望後的憔悴裡,透出的一絲瘋狂。
“怎麼,有什麼情況麼?”唐月緋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
“就是啊,不是說好了三天麼,怎麼您現(xiàn)在就來了?”陸城也站了出來,客人的表情令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先進你們事務(wù)所再說吧,我在這兒站了一個早上了。”何風(fēng)客氣的說。
“行。”唐月緋點點頭,眉頭卻是不由得一陣緊蹙。“情況不對勁。”她一邊小聲的對陸城使著眼色,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門後的那段黑暗長廊何風(fēng)走的很輕快,看上去第二次造訪已經(jīng)讓他完全消除了第一次來時的那種緊張與拘束,沒等唐月緋和陸城招呼,他已經(jīng)先行邁入了主廳,坐在了那張面對辦公桌的椅子上。
“現(xiàn)在能告訴我們什麼情況讓您等不及三天現(xiàn)在就趕過來了麼?”陸城照例爲客人端上了一杯咖啡,唐月緋則是匆匆忙忙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這樣的變故讓兩個人無論是老闆還是員工都顯得有些慌亂。
“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何風(fēng)接過了陸城的咖啡,神色中帶著隱約的興奮,“太謝謝你們了!你們找到我愛人了對麼?!”
“這……”唐月緋轉(zhuǎn)過頭看向了陸城,兩人面面相覷,“抱歉,我們確實已經(jīng)得到了有關(guān)您妻子的消息。”想了想,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闆娘還是立刻給出了應(yīng)有的笑容,“好消息是短時間內(nèi)她並不會有什麼危險,這點上您可以放心。但是對方的態(tài)度很強硬,想要從那位道士的手上奪回您妻子的魂魄,我想可能還需要幾天時間。這個,您不會介意吧?”
“你什麼意思。”何風(fēng)的表情突然就冷了,“你們明明已經(jīng)找到我妻子了,爲什麼要騙我?”
“這位先生,您可能是誤會了。”陸城壓抑著自己的呼吸,這個何風(fēng)的變化在心驚之餘也讓他一陣膽寒,“這點上我們真的沒有必要騙您,您的妻子真的不在我們手上。”
“是麼?”客人站起了身,神色冷峻的像是高山枯冢中凍滿朽骨的寒冰,“你們沒有騙我麼?我的妻子真的不在你們的手上?”
“不在。”唐月緋也沉下了語氣。
陸城知道,在弄清楚一切之前,決不能把老道士的封魔壇交到何風(fēng)的手中!
“哈哈!”他突然笑了起來,這笑聲在空曠黑暗的主廳中,令人毛骨悚然。“你們這羣騙子。”他一字一頓,抽出了襯衣腰間的水果刀。
“你在幹什麼?!”陸城頓時就驚了!這個瘋子,居然真的把刀具帶到了這裡!
那柄尺長的利刃寒光閃閃,嚴格意義上來說那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水果刀的範疇,看它那誇張的造型和過長的刀身,也不知是在哪個地下黑工廠淘換來的黑心貨。但是毫無疑問的是,沒有人會懷疑它那鋒利的豁口所能帶來的殺傷性,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眼神中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理智的非理性生物面前,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
“昨晚我的小雪來找我了。”客人狂熱的臉上泛起了甜蜜的笑容,“她共我歡歌,共我跳舞,與我訴說離開我的這段時間裡她是多麼的難熬。”
“您先冷靜。”唐月緋低聲說,冷汗已經(jīng)漸漸染溼了她的額頭,以這樣的距離,對一個手持利刃的瘋子來說,要傷害她和陸城中的任何一個簡直是易如反掌。而事發(fā)的這短短幾秒內(nèi),甚至來不及屋內(nèi)的年獸完成變身!
“最後她告訴我她被人困住了。”何風(fēng)的眼神開始變冷,他持刀的雙手也開始慢慢上移,整個人的身子弓起成了一隻隨時準備發(fā)動攻擊的貓,“而困住她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你們。”
“何先生!”陸城力喝,“這中間有什麼誤會吧?一個夢而已?能說明什麼?放下刀,我可不想因爲什麼荒唐的夢境而產(chǎn)生任何的誤傷!”
“你閉嘴!”何風(fēng)的刀已經(jīng)率先指向了陸城,“我不會相信你們說的話!從一開始你們就在騙我,現(xiàn)在還想這樣!我問你,罈子呢?”
陸城的眼神也變了,一條黑色的龍形紋身在他的身上活物般遊走,直到盤旋於小臂掌心,“你怎麼知道罈子的事?”
“承認了?!”何風(fēng)冷笑,下一刻,那種只屬於野獸的暴戾與猙獰毫無掩飾地攀上了他的臉頰,“把東西給我!”
“是那個罈子自己告訴他的。”唐月緋冷冷地說,“封魔印並不能鎖住那個妖物,她已經(jīng)纏上了何風(fēng),哪怕相隔千里萬里,也一樣有辦法指使他過來救人。”
彷彿爲了印證她的說法,一聲宛若鬼喉的呼喚自內(nèi)室細細飄蕩而來,如泣如訴,令人一陣汗毛倒豎,“老公——是你麼?救我——”
這一聲唐月緋和陸城都聽見了,他們彼此驚恐的望向了屋內(nèi)牀頭櫃裡封魔壇所在的方向,眼神中說不出的震驚。而聽到這一聲何風(fēng)也彷彿被徹底激發(fā)了兇性。
“小雪!小雪我來了小雪!”他狂熱的高吼著,突然就豹子一樣撲向了毫無防備的陸城!
劍是黑色,血是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