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干嘛?當然是來監(jiān)督你們是不是有拿‘遠征’做借口實際上是趁機胡搞了。
藤原文太這么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露端倪,把車窗完全摁下來后,夾著煙的食指彈了彈燃燒后的灰燼,隨口扯謊:“我來送豆腐的。你們在這里堵著路做什么?”
“送豆腐?”拓海不疑有他,但又有些憂慮:“你老是這樣隨心所欲的話,豆腐店早晚要虧本經(jīng)營的。”
文太眼角抽搐,干巴巴道:“……不用你操心這個。”
從群馬縣送到琦玉縣,這么離譜的借口也虧得他會信。
他們的交談落入一條和會川眼里,更成了強有力的換參賽車手的證據(jù)。
會川一口咬定:“除了那個老頭以外的人選,我都不會同意的!要么就fd,要么就由那人開。反正你們是一伙的。”
涼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慢條斯理道:“我建議最好不要這樣做。”
啟介那英俊的面孔都有些扭曲了——忍笑太辛苦。
一條見他們不愿意,更肯定了對方是個軟柿子的猜測,心下大定的同時,也開口:“我覺得這樣就很不錯。不正好讓我們見識下遠征隊的人才濟濟嗎?”
涼介緩緩地扯起嘴角:“這要看對方愿不愿意。”
要是不出他所料的話,那位最近看他們極其不順眼的藤原伯父是絕對不會插手這種‘小孩子的意氣之爭’的。
果不其然,在史浩試探著提出這個要求后,臭著臉的文太想也不想就回絕了:“你們找錯人了。”
除了自家傻兒子,他不屑也不喜歡虐不同層次的小怪。
史浩還想努力一下:“但是他們只愿意接受對手換成你——”
文太不耐煩聽,見他們沒在瞎搞就已經(jīng)達成此行目的了,直接就想發(fā)車走人。
拓海忽然喊了聲:“老爸。”
他的音量很小,可調(diào)頭調(diào)到一半的斯巴魯?shù)膭幼鲄s戛然而止。
文太不爽地探出頭來:“又怎么了?”
“你就幫一幫忙吧。”拓海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由于父子倆都是性格內(nèi)斂又不善言辭的人,他還是第一次向爸爸提出正面請求:“他們把啟介弄傷了,還來嘲笑我們。”
“弄傷了?”文太聽得納悶,“怎么回事?”
拓海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這樣。”
文太艱難地考慮著,叼著煙一言不發(fā)的,拓海好幾次想催他回答都被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
——他極度厭惡這種骯臟的小手段,但又不想違背原則地亂出手。
涼介看到這一幕,便沖啟介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領(lǐng)悟了他的意思,別別扭扭地走過去,盡可能以最自然的態(tài)度打了個招呼。
他知道多去晃悠只會弄巧成拙,反而更礙眼,只禮貌性地問了好后,就識相地迅速退開了。
“…………”
但凡賽車手都有一雙善于觀察的利眼,更何況是一向心細如發(fā)的文太,他一下就清楚地看到了纏得緊緊的白色繃帶,臉色頓時就非常不好看了。
不論有多想把高橋家的兩個小子跟自家小崽子分開,又有多想把最出格的高橋啟介揍一頓,也不輪到無關(guān)人士去越俎代庖。
于是天平一端的砝碼又被默默地加重了。
“車子壞成什么樣了?”文太還是決定垂死掙扎一下,抱著僥幸開門下車,走到fd面前,理所當然地掀了車前蓋:“我可不答應,我只是個賣豆腐的老板。”
“那個,”啟介一反先前的暴躁,一副油然天成的乖孩子模樣,表現(xiàn)得耐心十足,寫著桀驁不馴的眉眼被謙遜所取代:“懸吊系統(tǒng)的問題比較嚴重。但只要驅(qū)動系統(tǒng)沒事,我覺得就能跑下去,不用麻煩——”
“你想去自殺我不會攔著你,但不要說給我聽。這種狀態(tài)是絕對不能進行比賽的。”
文太聽得眉頭皺得死緊,一句把啟介堵回去后,心情也沒任何好轉(zhuǎn)。尤其在看清懸掛搖臂的損壞程度后,更是煩躁不堪。
更遑論旁邊還有個傻兒子眼巴巴地看著他,飽含希冀。
漫長得像過去好幾個世紀的考慮過后,拒絕的話語滾到舌尖一次又一次,無一不被壓了回去。
任誰都能看出他的糾結(jié)。
連一條和會川這回都罕有地表現(xiàn)出了耐心,等待著竊喜不已——在他們看來,這個瞇縫眼的大叔越是不情愿,d計劃其他隊員們的臉色越凝重,就意味著他們的勝算越大。
“唉。”他就是拿熱血過頭的年輕人沒轍啊,文太最后為心軟的自己長長地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怎么比?我直接開斯巴魯?”
在場的所有人都長長地舒了口氣。
“老頭隨便你開什么車都可以。”避開了名聲赫赫的赤城白彗星,又把小有名氣的高橋啟介整得無法參賽,還換了個像沒睡醒似的開豆腐店的老頭過來替補——會川心情幾乎不能再輕松,索性代為回答了:“哈哈,看來d計劃也不是剛才給人糟糕印象的那種地痞流氓嘛,大家都講道理多好,就算有突發(fā)狀況,問題這不就迎刃而解了嗎?”他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如果還要跟這個吊梢眼的兇惡刺猬頭比賽的話,那可真討厭哈,總覺得隨時要撲上來打人一樣,嘖嘖嘖。”
啟介:“……”
目的達成,嘲笑也嘲笑夠了的一條準備撤退,走前還不忘再三確定道:“照約定,明晚8點準時開賽,遲到一分鐘都算你們輸了啊!”
以為自己撿了大便宜,evov和evovi一起放著突突突的屁音走了,除去心煩意亂的文太和不在狀態(tài)的拓海,d計劃的全員默契地以‘活該’的視線目送厚顏無恥的他們。
雖然藤原文太這位被涼介頗為推崇、也是親自培養(yǎng)出了拓海這個超級天才的鬼神級高手從頭到尾就沒說過一句多余的話,面部的表情也很是匱乏,但在會川脫口而出那句‘老頭’的時候,所有人都微妙地感覺到了瞇縫眼里透出的微妙變化。
如果說一開始是憊懶得提不起一點干勁的話,起碼現(xiàn)在就要來得高深莫測多了。
“話說回來,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拓海的父親上場吧?”
史浩順手掀起t恤的一角擦掉那滴快滾進眼眶的汗珠,忍不住對松本明知故問了句。
松本哼哧哼哧地專注于手里的螺絲刀和釘子,史浩的話根本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隨著夏天的步鍾越發(fā)接近,溫度也逐步升高,即使是本該清爽透涼的黎明時分,燥熱也依然揮之不去。
盡管有了傳說級的藤原文太坐鎮(zhèn),原本被安排了去徹夜維修fd的隊員們也全然沒有懈怠,爭分奪秒地干著手頭的工作,拼盡最后一點力量去讓啟介照常上場。
只是這個可能性已經(jīng)微乎其微了。
這樣認真的態(tài)度不知不覺地換來了藤原文太的好感,作為退役的拉力賽界傳說,又是個沒事兒就琢磨機械和改裝愛車的狂熱者,他改裝方面的學識和經(jīng)驗十分老辣,比高橋涼介這種善于分析的精細的理論派有過之而無不及,僅僅是在離開前給予的幾句簡單的點撥,也能叫松本等人受益匪淺。
他的風格是從一個更務實又膽大的角度去思考,跟涼介的精密到萬無一失的觀念比起來,似乎截然不同,可最后做出來,經(jīng)過反復推敲,卻又有不少重疊之處,不可思議地達到了殊途同歸的結(jié)果。
“拓海的爸爸真的太厲害了,怪不得能培養(yǎng)出這么厲害的車手。”松本鄭重其事地把換好的新零件固定好,再忍不住鉆出徹底透口氣:“呼——這樣下去,沒準還真能趕上呢。”
“就算8點前能把fd修好,啟介也不一定能發(fā)揮得很好。”有神秘又淵博的印象做良好鋪墊,逐漸進化成藤原文太的大粉絲的史浩卻不是很樂觀:“一來是沒時間去適應路面凹凸不平,記住讓車身彈跳的地方,二來是沒時間去跟fd磨合,三來是啟介的心境恐怕還沒真正穩(wěn)定下來,容易被人用計激怒。”
松本不滿地看了居然學會唱衰啟介的他一眼,并不認同:“但涼介從來不把勝負看做唯一標準的,比起純粹的戰(zhàn)果,他更看重車手的成長。”
這是默認了藤原文太比啟介強了。
……也是沒辦法的事,哪怕沒親眼見識過一副心不在焉的豆腐店老板的車技,兩者的氣場差別未免也太大了點,只是簡簡單單地站著,就給人一種‘啊怎么可能與他匹敵’的畏懼感。
無法感應到這種叫人窒息的氛圍的,要么是一條和會川那種太過財迷心竅得忽略了周圍事物的,要么就是在車技上有著天壤之別的外行人。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啟介還很年輕,總歸有機會超越橫在前面的那座高山的。
“真想親眼看看啊。”
史浩感嘆。
他們在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拓海也勤勤懇懇地在山上跑圈練習,力求把這糟糕路面上每一個會導致車子彈起的地方都記清楚,可作為上坡代表的文太就沒那么用心了,隨隨便便地跑了一圈后,就說先去找住附近的朋友喝酒去了。
“你都記住了?”拓海不相信。
文太淡淡地哼了一聲。
——對手的實力要說能讓他全力以赴,那也未免太荒誕了。
拓海有些挫敗:“喔……”
文太的下一句話讓他瞬間打醒了精神:“就算對手人品敗壞,你要是敗在他手里,今年的碗都由你洗了。”本來是輪流制的。
幾乎是他發(fā)起這約定的同一秒,系統(tǒng)也相應地激活了個‘爸爸的考驗’的支線任務,通過的話會獲得極其慷慨的10萬分。
……當然失敗只會雙倍扣。
拓海眼皮子跳了跳,掩飾住自己的震動,決定稍微貪心一點,再從老爸這里要一份獎勵:“那要是贏了呢?”
“我這次幫了涼介那小子還不算獎勵?”文太越想越覺得自己虧大了,本來是要監(jiān)督他們的,倒頭來還被莫名其妙地拖了下水,要幫他們一把。
他沒好氣地敲了拓海一下,警告道:“不要得寸進尺。”
雖然被敲了,但一點不疼,拓海嘿嘿地摸著腦袋笑著,心情突然變得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