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而你，”九幽帝君淡漠的神色無波無瀾，“你是我冥界子民，你姐姐為求你復生自愿入我九幽指引往生者輪回，我不希望你與御流圣尊之間還有什么糾葛。就算是有，也應由我冥界去還他這個人情。”

摩訶曼陀羅華不敢再出言反駁，只低頭跪在那里，紫皇擺擺手，“你退下吧。”

“是。”白衣女子神色掙扎許久，方才依令退下。她走出紫皇的寢宮后，在浮光宮殿內漫無目的地走著，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帝君不許冥界子民無故出界，這是千萬年前便定下的規矩，可是……可是……她眸光一抬，瞬間明亮起來。

只見一位白衣仙人與一青衣上神一起向浮光主殿走來，那俊美的容貌讓人見之難忘，正是九幽帝君所說的御流圣尊——軌遷。

摩訶曼陀羅華極為歡喜，興奮地向軌遷奔去。帝君剛還說不讓她離界，沒想到就在這兒碰到了要見的人，這真是巧了。

軌遷遠遠就見一白衣女子躍然而來，略一思附，這才憶起是自己先前帶來復生的小魂魄。他微微一笑，眼眸向后一瞥，對軒逸非道：“你去辦天界下發予你的任務，完成后再來找我。”

軒逸非俯首尊崇，“遵命。”他轉身前去找冥界十殿閻王之首，傳達天帝的問候。

軌遷目光回轉，落在面前輕喘的清麗女子身上，笑道：“小花兒找我有事？”

摩訶曼陀羅華臉頰泛起紅霞，不敢與他對視，捏著袖子回答道：“我……謝帝君之前相助之恩。”

軌遷心下了然，“不必，其實我也是正好來這冥界，才找到我想找的人。說來還要謝謝你。”

摩訶曼陀羅華更加羞怯，偶爾抬目看白衣仙人的神情更是含情脈脈，而軌遷只是溫柔地笑著，好似不明白她的心思般。

這情誼深切的一幕，恰恰好落在了落在了前來覲見九幽帝君的摩訶曼陀羅華眼里。她心神巨蕩，一夢轉醒后，羅華居然喜歡上了御流圣尊！

不同于天界其他神仙，摩訶曼珠沙華知道五界不少秘聞，其中不乏這位看似溫潤如玉的上古之神。

但，最令她傷心的是……她等待了這么久，回望了這么久，期待了這么久……迎來的，卻是羅華心系他人。

受她瞬間緒亂的靈力影響，冥界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霎時黯淡，原本如血一樣絢爛鮮紅的彼岸花紛紛枯萎凋謝，往生者的魂魄因為失去曼珠沙華的指引，漸漸迷失了方向。冥界上下被隱隱的不安包圍。

就在彼岸花大片大片灰敗的一剎那，九幽帝君兀地睜開雙眼，牽在手腕的一條靈線因另一端的靈力影響而上下波動不停。

靈線的那端，牽的便是摩訶曼珠沙華。

紫皇眉一揚，驟然出現在摩訶曼珠沙華身后，一手拉住因自身體內混亂的靈力激蕩，受了嚴重內傷的艷麗女子，“我早就告誡過你。”說著，不待她回話，他便用自身純粹的靈力鎮壓住她的反噬。

紫皇出現地匆忙，只穿了一件紫色單衣，松垮的衣裳被靈風逼迫，露出白皙的肌膚，在這紅色的靈力浪潮與紫光柔柔包圍中，竟是驚人的魅惑與勾人。

那邊的摩訶曼陀羅華被這突變驚呆了，怔怔地不知如何反應。倒是一旁的軌遷，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見到九幽帝君，含笑的眼眸笑意加深，看似甚為愉悅。

紫皇眼中情緒凍結成冰，伸手扶住摩訶曼珠沙華無力的身體，對摩訶曼陀羅華道：“你本應死于佛主傳教魔界之時，是你姐姐一心為你，自愿投身冥界黃泉路指引魂魄，借以換取你復生。你復生后就沒有發現體內多了一魂一魄么？”

摩訶曼陀羅華臉色煞白。

五界之中，不論任何生靈，魂魄一旦離體，肉身必然消逝，這是定理，更何況離魂上千年的摩訶曼陀羅華？摩訶曼珠沙華為了保存好妹妹的肉身，從自己魂魄中分離了一部分放入羅華體內。是以摩訶曼陀羅華動情之時，牽引了摩訶曼珠沙華的魂魄，因此重傷。

紫皇懶得再去管她，徑自帶著摩訶曼珠沙華前往浮光主殿療傷。在瞬移術法的紫色幽光中，他看見一襲白衣，在枯萎的彼岸花叢中靜靜立著，溫柔繾眷。待他目光上移，想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時，術法已然結束，將他與摩訶曼珠沙華帶回了浮光主殿。

紫皇與軌遷方才相距，不過五丈。

五丈之間，紫皇的冷漠使他不曾注意旁人；軌遷的溫柔使他不去打斷別人。

五丈的距離間隔，各自的性情使然，令他們在經歷洪荒三次變化的流逝，輪回兩世的糾葛之后，仍然不曾真正意義上的相見一次。

而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錯過間，竟然一直便這樣錯過了……

九幽帝君喚來姽憐翩為摩訶曼珠沙華療傷，自己抬頭望向殿外的天空。冥界昏暗的天色，風云變幻。

如果他未看錯……那人必然是御流圣尊。

是什么原因使這位天界之神如此頻繁地前往冥界？

難道真是因為摩訶曼陀羅華？

紫皇冰冷的眼中，首次起了波瀾，他抬手拉好散亂的衣襟，目光投向川流不息的忘川河水。

忘了，會不會比記著好？

他轉身走進寢宮，還是忘了罷。被輪回時那身為人類的記憶煩惱，還真不是個好感覺。寢宮的門在他身后自動關上，他伸出一只手，閉目默念咒文，周身升騰而起的紫色光芒中出現閃爍著銀光的古老文字。

不時，術法結束，他手中多了一個小小的血色寶石，半邊纏繞著金色的細紋，詭異而妖嬈多姿；半邊晶瑩剔透，宛如一滴緋色的淚珠，妖艷而惑人心魄。

小狐貍蜷縮在角落里，暗暗心驚。

這是天界失傳已久的禁術——塵緣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