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自從蘇漸魅前來看過蘇縱吟以后,流濺潞中可供阿紫消遣的“玩具”日益增多。
蘇縱吟日日待在那天的石洞里,阿紫雖然奇怪,卻也樂得無人管制,于是愈發囂張起來。
阿紫和“玩具”游戲有個很好的習慣,每當“玩具”玩完后遺留下來的“垃圾”,它都會把它們集中起來放在一個隱蔽的地方,所以蘇縱吟一直都不知道流濺潞里曾經有人闖入……而且還不止一個。
就在那堆東西中,已經有將近十來塊刻著“湮”字的令牌了。
小狐貍對那些不感興趣,它只對美人朝思暮想……
它不感興趣,不代表別人不感興趣,就比如此時對著那堆東西無語的黑影……
倏間,那黑影就消失不見,風卷塵霜不動,如同從未出現過般沉寂。
——————————————————————————————————————————————————————————————
蘇漸魅漫不經心地翻弄手里那塊煙青色的令牌,眼尾斜斜睨上黑影,神色間頗有些玩味,“你說這令牌是在流濺潞找到的?”
“是。”
“湮?呵……湮……這回,我倒是要看看,最終湮滅的,究竟是誰的念!”
修長的指微一用力,令牌被扭曲地變了形狀。突然,蘇漸魅猛地看向房門,目光之凌厲,一時間竟如同換了個人般。黑衣的影衛應機藏匿,房門就在此刻被打了開。
“閣……閣主?”剛邁進一步的清秀女子被嚇到,恐懼地扶著門框,手里的藥碗劇烈晃動。
蘇漸魅死死盯住藥碗,銳利的眼神霎時間充滿郁悴之色……“又要喝藥?!老遠就聞到那股子怪味兒,我什么時候才可以不喝?”
恍幽臉色蒼白,硬擠出一抹僵硬的笑,“文……文神醫說您的藥最好別停。”
“他說的是‘最好’,不是‘絕對’!”蘇漸魅抓住一個關鍵詞,竟然耍起賴來,“所以我可以不喝!”
恍幽登時進退兩難,手里的藥不知應往何處放,只得勸道:“閣主,您還沒好啊……”
“我根本就沒有病,你們這么大驚小怪地做什么?”
恍幽為難地蹙眉,頗有些委屈:“閣主,不是我們大驚小怪,您的身體……”
蘇漸魅絕世傾國的臉上難得出現了郁悶之色,看得人實在不忍……“我不要喝這藥……文淡水怎么不把味道給我改改?”
“…………”恍幽也很無奈,“文神醫說這藥里加了味特殊的藥材,所以不能放甘草……”
他向來溫雅柔和的微笑跟著那藥流溢出來的味道而怪異起來,瞪了許久,終于妥協,“那你去幫我拿些糕點來。”
恍幽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氣,閣主對這藥愈發不滿了,每次伺候他喝藥都像與他結了深仇大恨。雖說閣主平日里從來都是溫柔儒雅的……但那樣的人不悅起來才更攝人!“遵命。”
看著女子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斜挑的鳳目中閃過一絲興味,他端起桌上的那碗藥細細打量,唇邊帶著些戲謔。
黑衣影衛冰冷的聲音從暗處傳出:“您要喝?”
他優雅的身姿突然間展現出一股令人無法抵擋的邪魅,妖惑眾生。“不想喝……但是,沒辦法。”
“…………您其實不必如此。”
他遠眸睨來,風華不可物語,“‘他’都已經舉兵壓境了,我還能如何?況且……‘他’的意圖如此明顯,連流濺潞都沒放過。”
“正因如此,您更不能喝這藥。”
“…………”他耳后一縷青絲逃過發簪的約束,輕柔地落到他線條完美優雅的頰邊,“隕,有很多事,不是不愿,就可以不做的。‘他’既然已經派人去了流濺潞,定是覺察到了什么,我不想冒這個險……縱吟是我唯一的弱點。現今‘他’在城外,我在城內,如果不降低他的防心,我如何爭取時機?”
“…………”影衛靜默了一陣,又道:“近日太子經常前往凌締王府,與袂小姐走得很近。”
“嗯。”蘇漸魅應了一聲,心不在焉地想著什么事。覺察到屋外有人靠近,影衛隱匿了氣息,不再出聲。
恍幽端著一碟精細的糕點走回來,放到藥碗旁邊,語氣間帶了些哀求:“閣主,這回您總該喝藥了吧?!”
蘇漸魅早已回神,聞言對她微微一笑:“我喝就是。”說罷,端起碗就把藥喝了個干凈,隨后塞了塊糕點。糕點甜膩的味道慢慢擴散開來,蘇漸魅禁不住又有些失神。
這是縱吟最喜歡的點心……
恍幽微笑著看他喝完,甚是歡喜的樣子:“您每次喝藥要是都干干脆脆地多好……有病總得醫治才會好!”
嘴里那股怪異的味道終于給壓了下去,蘇漸魅輕輕推開那碟糕點,烏絲般的眉一直蹙著:“無論喝多少次我都是習慣不了這味兒,如果你能讓文淡水給我改改,我每次必定能干脆。”
恍幽無可奈何,“閣主,奴婢都解釋多少次了……文神醫說這藥不能改。”她收拾好藥碗,便告退,“閣主近日身體不好,還是多休息吧,奴婢先下去了。”
“好。”
蘇漸魅一見她離開,馬上揮袖打開密道,一晃眼就消失不見,速度快得令人乍舌,空中回響起他刻意壓低的決斷命令:“傳文淡水來見我。”
黑影接到指示,也毫無聲息地離開,斂華閣霎時間空無一人。此時,幾只小蟲卻以常人難以覺察的方式爬上了蘇漸魅那張媚紫色的白玉大床……
————————————————————————————————————————————————————————————
同時,隱聚城城外,另一抹黑影迅速掠身至一棵百年大樹下,單膝跪地,腰間一塊煙青色的令牌顯露出來,上刻一個云紋繁體的“湮”字。
“稟主上,我們派往流濺潞的十八人皆無一生還。”
“原因。”靜默了一下,一個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如此問道,隱隱可見與生俱來的高貴與邪魅。
“流濺潞中有一雪狐,疑為天山圣靈,其性嗜血,將十八人一一誅殺,潞中修煉的那少年并無覺察。”
暗夜中,有一雙眼流光閃爍,劃過些意欲不明的色彩來,優雅地緩慢地下達另一道指令:“蘇逆溯,殺。”
計日為界。
挽歌一坑,最多半年。
美人美人,必得美人。
美人不虐,美人難屈。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