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臣妾看,林將軍的嫡女林卿聰慧睿智,端莊有禮,十分不錯,剛纔乾兒在臣妾這裡用晚膳,提起林小姐時,也是讚不絕口,皇上以爲乾兒娶她爲太子妃如何?”

皇后這番看似尋常的話其實別有深意,言談舉止間既誇讚了林卿德行出衆,又指出是獨孤乾自己中意林卿,絕非她這個做母親的爲拉攏林家的勢力才如此安排,從而免除了皇上的猜忌。

“這樣啊。”皇上稍稍愣了片刻,有些後悔讓皇后先開口,如今皇后爲獨孤乾求娶林卿,他如果答應,那獨孤夜怎麼辦?如果不答應,回頭卻把林卿指給了獨孤夜,那皇后心中必然不滿,也不能服衆……

皇后和皇上多年夫妻,見他如此神色,立刻明白皇上恐怕另有打算,心裡不由一緊,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皇上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那倒不是。”皇上微微一笑,坦言道:“乾兒成熟穩重,朕十分放心,倒是夜兒,自幼就是個不安生的混世魔王,林卿那孩子別的倒罷了,主要是難得的穩重,朕原本想著將他指給夜兒爲王妃,有她在旁,也能讓夜兒收收性子。”

原來如此!

皇后剛剛還在猜測皇上心中到底有何打算,這會兒卻是徹底明白了,哼,她就知道無緣無故的,皇上怎麼會主動到自己這個與冷宮沒有多大區別的鳳儀宮來,原來,他是打定主意要把林家的勢力留給獨孤夜!

皇后恨的心在沁血,若不是自己多年苦心經營,故意將獨孤夜養成那般狂妄自大,蠻橫無理的樣子,讓他在羣臣中的口碑差到極點,這太子之位哪兒輪得到自己的兒子坐,或者,皇上已經動了廢除太子的心思!

這一次,皇后卻是想錯了,皇上雖然屬意獨孤夜爲自己的繼承人,但也明白他並不具備,起碼暫時不具備成爲一個明君的基本條件,更沒想過林青雲手中的兵權,僅僅是非常簡單地喜歡林卿,只不過皇后將權力看的太重,所以才時刻擔心權力被奪走罷了。

想歸想,恨歸恨,但這些情緒無論如何都是不能表露在臉上的,皇后小心翼翼地壓制住思緒,面上依舊是與平時無異的端莊笑容,輕輕嘆了口氣,道:“皇上說的是,譽妃妹妹早逝,只留下夜兒一個孩子,這麼多年來臣妾一直悉心照顧,不敢有片刻馬虎,好不容易高高興興地看到他成家,不成想卻……”

過門的兩個皇子妃都沒活過一個月,指婚未過門的一死一瘋,他就不信林青雲能置自己唯一嫡女的性命於不顧,同意他嫁給獨孤夜,或者說,就算林青雲迫於皇上的權威勉強答應,心裡也一定會有怨恨,她相信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皇上一定會明白,只是不知道獨孤夜在其心中重要到何種地步,是否能與整個國家的利益相抗衡。

皇上溫和的目光靜靜停駐在指尖的茶杯上,久久不發一言,不必說,自是又想起了譽妃

,皇后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著,就連尖銳的指甲嵌進肉中也感覺不到疼痛,忍了那麼多年,她原以爲自己的耐心足夠好,但每次看到深愛的夫君在自己面前如此思念另一個女人,她的心還是那麼痛。

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臉上符號般的笑容會掛不住,皇后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皇上?”

皇后一連喊了兩聲,皇上方纔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目光有些恍惚地笑笑,道:“朕適才想起一些事情,讓皇后見笑了。”

皇上有意隱瞞,皇后自然更不能說破,只含笑道:“皇上日理萬機,今日又爲了臣妾的生辰勞累了一日,該好好休息纔是。”說罷,她咬咬牙,繼續道:“既然皇上有意將林小姐指給夜兒爲王妃,乾兒作爲兄長,自然不能跟弟弟爭,晚些時候,臣妾會跟他說的。”

既然不能明面上反駁皇上的意思,乾脆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許還有幾分勝算,如果實在不行,待林卿嫁給獨孤夜之後,想個辦法解決掉就是了,相信林卿的死,亦足以讓林青雲跟自己站到一條戰線上,跟獨孤夜勢不兩立!

在皇后眼中,雖然對林卿還算中意,但更多的則是算計和利用,在爭奪皇權的路上,她一貫的原則就是佛擋殺佛,人擋殺人,區區一個小女子,沒有任何值得憐惜的。

冷情的人,何其殘忍。但這一切,終究不知道是誰的錯了。

若論私心,皇上自然是想答應的,但畢竟是皇后先提出獨孤乾喜歡林卿,又見她雖然很失落,但還是選擇退讓,皇上心中難免有所愧疚,但又不想讓獨孤夜和林卿就此錯過,稍一思索,出言道:“朕只是隨意一說,皇后不必如此,賜婚一事雖然一道聖旨就能解決,但卻關乎孩子們一輩子的幸福,不可莽撞,也該問問林卿的意思。”

“皇上是想把決定權交給林小姐?”皇后微微一怔,問道。

“是啊,反正都是做朕的兒媳婦,與其我們在這兒左右爲難,不如讓她自己決定吧!”

獨孤乾對林卿有意,通過之前宴會上的細節,皇上能肯定獨孤夜也是喜歡林卿的,既然如此,乾脆將交給林卿,如果她真跟獨孤夜沒有緣分,一切也勉強不得。

皇上少年登基,執政幾十年一直雷厲風行,否則當年也不可能執意迎身份卑微的譽妃入宮,像賜婚這種小事更是說一不二,絕對沒有置喙的餘地,這次竟然要徵求林卿的意見?

皇后鳳目微瞇,看來這林卿遠比自己想象中的得皇上看重,若是她選擇了獨孤夜……不過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就被她自己否決掉了,獨孤乾俊逸不凡且性子溫潤隨和,舉手投足間有著渾然天成的尊貴氣質,比惡名遠播的獨孤夜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兩者一比較,但凡是個長眼睛的人,都會選擇獨孤乾。

這一點,她有絕對的信心。

如此

想著,皇后緊繃著的神經稍稍鬆弛了幾分,含笑道:“皇上所言甚是,過幾天臣妾找個機會把林小姐請進宮,問問她的意見便是。”說到這裡,她像是突然想了起來,又補充道:“臣妾看大理寺少卿的嫡次女蘇瑾華和兵部尚書庶女陳靜雅均是知進退懂禮儀的好女孩兒,太子側妃的位置尚且空缺……”

皇上關注的只是林卿,對於這些自不會在意,輕輕擺手道:“你是乾兒的生母,側妃之事看著安排就是了,朕沒有意見。”說罷,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繼續道:“養心殿還有不少奏摺要批閱,朕先回去了,皇后早些休息吧!”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雖然十分不捨,但依舊恭順地行了禮,直到皇上的身影消失不見,她臉上的笑容方纔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失落和不甘。

歐陽姑姑對這種情形雖然司空見慣,但到底還是有些不忍,心疼道:“主子既然不捨得皇上,何不將皇上留下來呢?”

皇上對皇后雖然沒有太多的感情,但卻一向相敬如賓,如果皇后開口,皇上一定會留在鳳儀宮過夜。

“勉強留了這次,那下一次呢?”皇后低低垂下眼簾,脣邊那絲淡淡的苦笑彷彿融進了脣角的細紋裡,嘆息道:“方纔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本宮只是稍稍提了一句譽妃,皇上就愣了那麼久的神,他最愛的,始終是那個懵懂無知的蠢女人。”

很多女人無知卻有福,雖然早早就死了,但依然能夠得到一個男人長久的追憶,皇后有時候甚至會忍不住去想,如果可以,她願不願意跟譽妃換?

“就算皇上再愛她,她也死了不是?主子犯不著跟一個死人計較什麼。”這般安慰了一句,歐陽姑姑輕笑一聲,“其實要奴婢說,皇上還是愛重主子的,否則怎麼可能因爲主子一句話,就改變了將林卿賜給三皇子的決定?”

皇后端起皇上剛剛用過的茶杯抿了一口,冷哼道:“他如果真愛重本宮,早在本宮提出乾兒喜歡林卿的時候就會下旨賜婚了,如何還會說出後面那些話?”這般說著,眼淚毫無徵兆地從皇后已經有著些許細紋的眼角滑落,她倔強地擡手看了看天空中依然高懸的月亮,生生將淚水逼了回去,恨聲道:“在皇上眼中,本宮永遠比不上譽妃,本宮的兒子即使再優秀,也同樣比不過她的兒子。”

皇后雖然對皇上的愛很深,但成見同樣很深,一心認定皇上心裡只有獨孤夜,而沒有自己的兒子。

“主子不要那麼說……”歐陽姑姑不知道該如何勸慰皇后,只得嘆然道:“無論怎樣,皇上都已經立了大皇子爲太子,主子凡事還是要想開一些,若是時常這樣跟自己過不去,會悶出病來的。”

皇后深吸一口氣,伸手擦拭掉臉上的淚痕,點頭道:“本宮知道,應該屬於本宮的東西,誰也別想奪走,就算是皇上也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