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葉。”

葉揚抬起頭, “怎么了？”

“不知不覺，我的葉葉也已經15歲了。”水無嵐伸手摸了摸葉揚的發，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 靜靜地開口, “你剛生下來的時候呆呆傻傻的, 我和你爸爸還擔心呢。可是, 葉葉卻是最不讓我們操心的。連滄漠也比較親近你, 他從小就喜歡扳著臉，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就看到你啊, 才會像個小孩子。你說我這個媽媽是不是很失敗？”

沒有接口，只是把頭往母親的懷里更深地鉆去。

水無嵐輕輕一笑, 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葉揚的背, “我們家的生意主要在歐洲, 在日本的時間很短。別人家的小孩15歲應該還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吧。你和滄漠卻像是小大人一樣了。那么久了，包括那次你長睡了一年, 我們都沒有好好照顧過你，葉葉，怨媽媽么？”

“有點。”葉揚的聲音悶悶的。

“呵，葉葉真是可愛。”水無嵐長長呼出一口氣，“我們自己也怨自己, 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 發生的改變不了, 沒有發生的不能去改變。滄漠比我們更能照顧好你。”

葉揚跟水無嵐擠在一張床上, 沒有開燈, 鉆在一條被子里，第一次說著母女間的悄悄話, 溫馨而又平淡。

“媽媽，這次回來是有什么事要跟我們說嗎？”葉揚稍稍仰起頭。

“恩？為什么這么問，難道我們就不能回來看看我們優秀的孩子么？”

葉揚撇撇嘴，把頭埋進被子里，“哪有那么簡單，我想你們了，馬上就坐飛機回來。”

“葉葉，有的時候你真是太敏感了。”水無嵐掀開被子的一角，讓葉揚把頭從被子里抬起來。“有什么比你們兩個更重要的呢？滄漠再過不多久就要來歐洲了，他也到了肩負起責任的年紀了。我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到時候把你一個人留在日本，我不放心，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歐洲？”

是么？滄漠也要離開她了呀——

“不用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去了也添麻煩，還是留在日本好了，還有侑士和景吾在啊。”

“傻丫頭，我知道你們關系好，侑士還好說，景吾也是早早就要接觸公司的，侑士他們家也不會讓他這么閑的。”水無嵐的聲音有些梗咽，這個笨女兒，還真讓兒子說對了，什么事都要自己抗著，什么都不肯跟他們說，她是她的媽媽啊。

葉揚扯了扯嘴角，“沒事，反正我就接著上高中，然后考大學，再然后工作。很簡單啊。”

“葉葉，你到底是想笑還是想哭？這個表情很是難看啊——”

“當然是笑啊，我有什么好哭的。”葉揚硬生生把眼淚逼回，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水無嵐無奈地看著葉揚，逞強到極致啊，這是跟誰學的呢？“葉葉，滄漠跟我說——”

“恩？說什么？”

“說，忍足家那小子對你有意思？”

“你說侑士？開什么玩笑——”

“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么？葉葉！”

葉揚咬了咬嘴唇，收斂了笑臉，“我不知道。”

外面的月亮很明亮，把臥室內的兩個人照得清清楚楚，水無嵐看著自己的大女兒，輕柔地把她額前的碎發撥到一邊，“葉葉把頭發剪短了啊，上次來看你的時候，頭發還是那么長的。”微微停頓了下，“葉葉，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明明知道侑士有多么的喜歡你。”看到葉揚想要說什么，捂住了她的嘴，“他雖然對女孩子都很溫柔都很好，甚至在外人看起來很是花心，你不用用這個理由來堵我。我們都很清楚，如果他不喜歡你，不可能讓你住他的公寓，不可能怕你誤會，那么久也不交女朋友——”

“不是的，不是的！”葉揚捂住耳朵，拼命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好好，不是這樣的，是爸媽說錯了，乖啊——”水無嵐把葉揚摟到自己的懷里安撫道。

葉揚蜷縮起身子，“你們才看到過他幾次，就敢這么說。”

水無嵐沒有接她的話。

這丫頭，還是沒有聽到重點，不是她和她爸爸敢確定，而是因為滄漠確定了。忍足侑士，她確實沒有看到過幾次，每次都是看到他陪在自己女兒的旁邊。注意看去，他看葉揚的眼神溫柔且仔細。那里面濃濃的情感，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存在的。滄漠敢讓葉揚住到他的公寓，就已經算是肯定他了。

“丫頭，15歲不小了，我們家沒有說不可以早戀——”

“媽！你還不如先給小漠找個女朋友比較實際。”葉揚狠狠瞪了自家老媽一眼。

“呵，他急什么，我現在對我的女婿比較感興趣。”

葉揚輕輕嘆了口氣，“媽，很多事情我說不知道便就是不知道了。”

“恩。”最后，水無嵐輕聲應道。

滄漠跟他們說過，只有葉揚幸福，他才會幸福。

她的兩個孩子啊，真是一個比一個傻。

半夜，葉揚睜開眼睛，輕手輕腳地起床，然后幫媽媽掖好被角，帶上臥室的房門。

為自己倒了杯熱水，窩進沙發里，呆呆地看著陽臺，一動不動。

也許是雙胞胎的感應，不多久之后，滄漠也關上另一間臥室的門，走到沙發旁，在葉揚的身邊坐下。

“小漠。”嗓子有些沙啞地輕聲喊道。

“恩，我在。”

“小漠。”

“恩。”滄漠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輕聲回應。

葉揚抿了一口熱水，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無神，在黑夜里更是有些觸目。

“姐，老媽跟你提侑士了？”滄漠把葉揚手上的水杯接過來，放到茶幾上。

“不是你告訴他們的么？”葉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們和景吾還有侑士從小一起長大——，你也知道侑士只是一直習慣了帶著眼鏡的那張面具，什么情緒都不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來，所以，我回答媽媽，我不知道。”知道滄漠想問什么，知道滄漠想知道什么。

滄漠閉了閉眼睛，葉揚習慣性地靠到他的肩頭，永遠屬于她的位置。

過了很久，滄漠才輕聲說道，“我都明白，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確定的。”

“……小漠。”

“恩。”

“……小漠。”

葉揚把頭埋進滄漠的肩窩，再也不說話了。

感覺到肩頭的呼吸漸漸平穩，又過了許久，才輕輕把葉揚從自己的肩頭挪開。那里已經有些濕意了。

環抱著葉揚，讓她能睡得更舒服一點。

這該是他最后一次這么抱著她睡覺了吧。

這該是他最后一次這么近距離看她睡覺了吧。

這該是他最后一次可以低頭親吻她了吧。

在她的唇角輕輕印上一吻，然后移至她的臉頰，他知道她的酒窩的準確位置，每次她笑的時候，那里總是輕淺的浮現出一個淡淡的印跡。

所以，別哭。

他會永遠守著她的。

因為，她幸福，他就幸福。

“葉葉……”唇角滑出一聲極輕的呢喃。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也會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