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小桃子的想象力,本小姐只有一個字來形容她——坑。若說西南群山中的天坑是世界上最大的坑,那小桃子的想象力一定比這個坑還要大上那么一點點。我按捺著我憤慨的心情,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幽幽地轉過身,看著小桃子躲在謝長風身后畏畏縮縮,活像個王八。
我瞪著小桃子,很嚴肅地瞪著她,小桃子也非常正經地瞪著我,二人皆是用眼神代表語言,很激烈地交火。最終還是謝長風看不下去了,對著小桃子道:“小桃子,輕柳和我如今都回來了,你不該向你老爺通報一聲嗎?”
小桃子這才從迷途中返回,有些慌忙地回他:“姑爺說得是,小桃子方才把這事兒給忘了!我這就去通報老爺!小姐姑爺先回房里歇歇吧!”說著,小桃子對我拋了個媚眼,然后甩給我一個瀟灑的后腦勺,一溜煙跑得沒了人影。
我很是為小桃子的智商著急,心頭郁悶不已,眼看著謝長風挪腳進屋了,我也隨著謝長風進了我的小窩。我抬眼看著我熟悉的一景一物,所有的地方尚未積灰,想必我離開的日子,這里還是有人定期打掃的。思及此處倒是有些感動于他們的細心了。
謝長風從杯盤中拿了一個杯子,反反復復捏在手中把玩。我覺得他是有心事的,卻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也不好過問,就算問了他也不見得就會告訴我。
我嘆了口氣,伸手提了提茶壺,發現里面是有水的,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水,不敢就那么喝,我又很果斷地把茶壺放回原位。但謝長風好像比我更不拘小節,提起茶壺就往茶杯里倒了一滿杯,仰頭灌入喉,看得我有點癡,我想這就是江湖中的大俠作風吧。
不多時,屋子外面一陣喧鬧,我隱隱約約聽見我阿爹道:“你看我冠戴正沒有?腰帶會不會太松了?還有這里這里,你快來幫我弄一下……”
然后是小桃子不耐煩的回復:“老爺!以小桃子來看,你哪里都是完美的了!只需要你再笑一笑……誒,對,笑一笑嘛。”
話音落下,一陣腳步聲臨近,門被人頗為溫柔地推開,因著發出冗長而低沉的聲響。
我看見我阿爹一身黑色勁裝,將他微微發福的身形勾勒得淋漓盡致。一頭烏發高束,用烏冠固定住,一張臉看上去與他的身材極其不匹配。最讓人一眼就清醒的地方在于我阿爹那邪魅狂狷的笑容,只要一眼,足足讓小姐我的虎軀震了三四震。
我的腿肚子有些發軟,撫了撫額頭上川字型皺紋,站了起來,強笑道:“阿爹如今這么精神,品味與之前也更加不同了。阿爹這中年發福的,以后就別穿太緊身的衣服嘛……阿爹來坐!”我看我阿爹的面色越來越凝重,想來是我一番話讓他不開心了。但是人貴在能屈能伸,一感受到阿爹憤怒的氣息,我立馬擺出更大的笑容招呼阿爹坐下來,想必這樣很討喜一點。
阿爹抹了抹鼻子下的小胡子,瞪了瞪我。也許是介于謝長風還在的緣故,阿爹并沒有訓斥我,我倒覺得謝長風是我的大救星了。阿爹瞪我一會兒,我裝作沒事人一樣四處亂望,就是不看我阿爹。他瞪了我一會兒便覺得無趣,擺出笑臉跟謝長風敘舊:“哎喲哎喲,我的金龜婿!”
阿爹的表情忽然又擔憂起來:“在戰場上沒碰著傷著吧?刀劍無眼的,你和柳兒還尚未孕子,以后可要少上戰場呀!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對朝廷也沒什么能做的了,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早點抱上孫子啊……”說著,阿爹用一副不成器的目光盯著我:“你還不給我努力!”
頓時本小姐覺得倍感冤枉,嘛,這生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事嗎?咋就讓我努力,您不得多多提醒謝長風那家伙嗎!
阿爹搖頭晃腦的,一次又一次用深仇大恨的眼光瞄我,“我說柳兒啊,你看我們隔壁那家,孩子都會叫爹了,你這肚子里到底有沒有信兒啊?”
頓時我覺得很無助,望了望謝長風,我是想跟他取得眼神交流,我好回復阿爹我到底有沒有信兒。哪只謝長風只是放下茶杯突然很放松地笑了笑,樂道:“岳父大人請放心,我們會努力的。長風一定讓輕柳早日懷子,寬慰岳父大人心頭的期盼。”
阿爹對謝長風的答案百分滿意,雙眼笑成了一條線,頓時皺紋都深了許多。我看著我阿爹有些青春不再的臉,突然想起一句古語: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方輕柳不是那不孝子,既然我阿爹年紀也不小了,又那么想抱孫子,我若是不盡心盡力地生孩子,會不會太不孝了?
于是我遲疑著點了點頭:“嗯……我也會努力一點的。阿爹您放心吧。”
阿爹笑米米地摸了摸我的腦袋,微微仰頭感慨著:“哎,等把你的孩子養到你這么大,我也是時候下去見你娘了。人生啊就是這么個循環,生老病死誰都躲不過啊……”
我一時間有些無語,為何我阿爹的感情變化如此之快?這一下子變成哲人思維讓我很是無法接受啊。我又側頭看了看謝長風,發現他并沒有什么反應,依舊笑意盈盈地飲茶。
阿爹招呼小桃子去備早膳,小桃子蹦著跳著就出去了,也沒拉上門。外頭太陽已經升得有些高了,看樣子是巳時左右,早晨出來也沒吃飯,摸摸肚子,還真是有幾分餓意。
阿爹湊近我,一雙眼睛大放光芒:“咦,柳兒,去了軍營,感覺軍營咋樣?那可是阿爹曾經當成家的地方呢……”
阿爹這一問我才突然想起臨走時那些將士托我告訴阿爹的事。于是我草草地總結了一下軍營生活朝不慮夕卻也英肝義膽,也算是捧了捧我阿爹一顆眷戀沙場的心,小桃子回來之時,我才說到重點:“軍中的將士在我們回來的時候都紛紛感慨很想念阿爹,他們表面上剛強堅毅,其實內心很柔軟的,阿爹多久沒上戰場了,他們卻都還在惦念著您是否安好。”
阿爹突然就安靜下來了,半晌才道:“也是,我在皇城享福,他們卻還在邊疆鎮守,想來還是我不夠義氣。算一算都這么久了,我也該去看望看望他們了……”
小桃子在我身后附和道:“是呀是呀,老爺您成天和那群女人一起打馬吊也不是個好事兒,回邊疆找找年輕的感覺也是很不錯的嘛……而且,軍……”小桃子話還沒說完,阿爹很夸張地接連打了兩三個噴嚏,每個噴嚏的聲音都很大,愣是把小桃子的話憋了回去。
阿爹用手帕抹了抹嘴,很是疲憊地道:“這個……小桃子啊,你快去催催飯菜,我女兒和女婿都餓了呢!廚房也真是的,今天是怎么了,這么慢呢?!”
小桃子頗為不情愿地被阿爹支出去了。我分明聽到小桃子在咕噥什么,咕噥了啥倒沒聽出來。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小桃子咕噥了啥的時候,我關心的是,我離開家里一個月,阿爹竟然還在每天打馬吊?頓時我就激動了:“我說阿爹啊,你一個大男人,就算如今朝廷沒啥事兒了給你留個閑職,也不是讓你每天打馬吊的啊!府里連個看門的守衛都沒了,今兒個我敲了半天門也沒有人開門。阿爹,你是脾氣好,但也不能這么縱容下人失職啊。”
阿爹望了望我,又瞅瞅謝長風,有些遲疑道:“沒人開門?那你們怎么進來的?”
我很是糾結地撫了撫額頭,“我們怎么進來的阿爹你不用管,問題是的確沒有人開門。白白拿我府里的工薪,你不在意,我還不甘心呢!”我頓了頓,又道:“而且這還只是柳兒舉的一個小例子而已。阿爹你要是再成天打馬吊,我們將軍府不知道要成什么樣子了……”
阿爹突然氣急敗壞地拍桌站了起來,怒道:“竟然敢偷懶!看來我得找一個管家了!”
其實我說那話的意思只是讓阿爹自己多多坐鎮,別再去打馬吊……我這傻阿爹哦,怎么就理會錯了我這個做女兒的苦心呢?于是我不甘心地繼續規勸:“阿爹,你這樣把大方向弄錯的呀,要是再請一個管家,那多費錢啊?”
阿爹垂眸想了想,點點頭:“嗯,你所說的話不無道理。那這樣,你以后多回來幫我打理打理?”
“……”
就在我無語凝咽時,小桃子帶著幾個丫頭備好了菜,原先桌子上的茶盤茶壺一律被移開地方,換上菜色慘淡的幾道家常菜。
我拿著筷子,頓在空中,有些無奈:“阿爹,您是多久沒在府中用飯了?這廚子也該換了啊。”
阿爹望著所有的菜,也是嘆了口氣。不多時,他口氣突然強硬起來:“不行了!白拿我們家的工錢,這是個什么事兒啊?!小桃子,今天把開門的家仆和所有的廚子都給我辭退!明天在府門前招徠新的家仆和廚子,這事兒就歸你管了!”
小桃子興奮不已:“得令!”然后如一陣風一樣奔出去辭退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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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感覺大姨媽快來了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