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回事……?”我對著因特爾小聲問道。
“唔。我已經知道你們之間的事了。不過今后就是同一個公會的同伴,我想就藉這次訓練來將你們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
當我呆呆望著哈哈大笑的因特爾時,雷之赤炎競慢慢地走了出來。
“…………”
我全身戒備,讓自己處于不論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馬上反應過來的狀態。雖說是在街道圈內,但根本沒辦法預料這男人會做出什么事。
但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雷之赤炎突然低下了頭。從他垂著的瀏海下傳出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前幾天……給你添麻煩了……”
這次我真是打從心里嚇了一大跳,只能張大嘴巴,說不出任何話來。
“我不會再做那種無禮的事了……請原諒我……”
陰沉的長發蓋住了臉,所以看不見他的表情。
“啊……嗯嗯……”我勉強點了一下頭。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是接受人格改造手術了嗎?
“好啦好啦,那這件事就這么告一段落了!”因特爾再度發出洪亮的笑聲。雖然心里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并覺得這當中一定有什么隱情在,但從低著頭的雷之赤炎臉上,沒辦法判斷出他這時的心境。由于HSW的感情表現過于夸張,反而很難看出一些細微的差別。我只好先在這里接受他的道歉,但也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放松警戒。
不久后另一名團員也來到現場,人一到齊我們便準備朝迷宮區出發。當我正要邁開腳步時,因特爾用他粗大的聲音叫住我:“等等……今天的訓練要以最接近實戰的形式進行。為了觀察你們的危機處理能力,請把所有丹都交給我保管。”
“轉移丹也是嗎?”
對于我的問題,因特爾理所當然般點了點頭。這時我心里其實有很強烈的反感。因為丹特別是轉移丹,可以說是這個死亡游戲里最后的保命道具。我的裝備里從來沒有缺少過這項道具。原本想要拒絕這種要求,但想到一旦在這里引發爭執,語薇的立場也會跟著變糟,只好把話給吞了回去。
看見雷之赤炎與另一名團員乖乖交出道具,我只好也心不甘情不愿地交了出去。因特爾甚至還仔細檢查了我的小袋子。
“嗯,好。那就出發吧!”
因特爾一聲令下,我們四個人便離開太陽神殿,往可以看到位在遙遠西方的迷宮區出發了。
第五十七層練功區是植物非常稀少的干燥荒野。我因為想趕緊把訓練結束然后回家,所以便提出一路跑到迷宮區的提議,但因特爾手臂一揮便拒絕了。我想一定是因為他只鍛煉筋力而忽視敏捷度的緣故,所以我也只好打消念頭,乖乖在荒野里走著。
途中遭遇了好幾次怪物,但只有這點,我實在沒辦法慢慢等待因特爾指揮,全都一刀將牠們迅速了結。
不久,當我們不知越過第幾個有點高度的巖山時,迷宮區那灰色巖石構造的威容便出現在我們眼前。
“好,在這里暫時休息!”因特爾以粗厚聲音說完后,隊伍便停了下來。
“…………”
雖然非常想一口氣突破迷宮,但想到就算提出意見也一定不會被接受,我只好嘆口氣在附近石頭上坐下。這時,時間已經將近正午時分了。
“那現在開始發送食物。”因特爾說完后便將四個皮革包裹實體化,然后將其中一個朝我這丟了過來。我用單手接住后,不抱任何期待地將它打開,里面果然只是一瓶水與NPC商店里賣的烤面包。
原本應該吃著語薇親手做的三明治才對,我內心一邊詛咒自己的霉運,一邊將瓶蓋拔開,喝了一口水。這時候,雷之赤炎一個人遠遠坐在巖石上的身影忽然映入我的眼簾。只有他一個人沒碰那包裹。在垂下的瀏海下面的眼睛以黯淡的視線看著我們。
到底在看什么……
突然有一股冰冷的顫栗感包裹住我全身。那家伙在等待些什么。我想……那大概是……
我馬上將水瓶扔開,試著將嘴里的液體給吐掉。
但已經太遲了。我忽然全身無力,當場倒了下來。在我視線右邊角落可以看見HP條。而那條狀物現在正被平常不會存在的紫色閃爍框線給包圍著。
沒有錯。我們是中了麻痹毒了。
往旁邊一看就可以發現因特爾與另一名團員也同樣倒在地上掙扎著。我馬上用手肘以下還稍微可以動的左手往腰間袋子一探,但這只是更加深自己的恐懼感而已。萬能丹與轉移丹全都交給因特爾了。雖然還有回復用的藥水,但那對中毒沒有效果。
“哼……哈哈哈……”
我的耳邊傳來了尖銳的笑聲。坐在巖石上的雷之赤炎用雙手抱住自己的身體,全身扭曲著笑了起來。他深陷的三白眼里浮現出以前曾經見過的瘋狂喜悅。
“嗚哈!咿哈!咿哈哈哈哈!”
雷之赤炎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似地望著天空放聲大笑。因特爾先是一臉茫然地注視著他,接著開口說道:
“怎……怎么回事……這些水不是……雷之赤炎你……準備的嗎……”
“因特爾!快點使用萬能丹。”
聽見我的聲音后,因特爾才用慢吞吞的動作開始摸索腰間的袋子。
“呀——!”雷之赤炎邊發出怪聲邊從巖石上跳了下來,抬起靴子將因特爾的左手踢開。綠色的丹也因此從他手上掉落下來。雷之赤炎將萬能丹撿起,接著又把手伸進因特爾的袋子里,將剩下的丹抓出來扔進自己的腰袋。
萬事休矣。
“雷之赤炎……你、你究竟想怎么樣……?這也是……什么訓練嗎……?”
“蠢~~~~~貨!”雷之赤炎的靴子朝因特爾那搞不清楚狀況、仍在隨便發問的嘴狠狠踢了下去。
“嗚哇!”因特爾的HP稍微減少,同時顯示雷之赤炎的頭頂上顯示出淡淡的骷髏標志。不過這點變化對目前的事態并沒有任何影響。因為像這種已經攻略完畢的分支,是不可能那么巧會有人經過的。
“因特爾啊,我本來就知道你是個大笨蛋,但是想不到你還真是一個笨到極點的沒腦家伙啊!”
雷之赤炎尖銳的聲音在荒野里回響著。
“雖然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但在你這個開胃菜上浪費太多時間可就不好了……”
雷之赤炎一邊說著一邊拔出雙手劍。只見他將削瘦的身體往后拉到極限,接著用力揮了一下劍。太陽光在他厚厚刀身上一閃而逝。
“等、等等雷之赤炎!你……到、到底在說什么啊……?這……這不是訓練嗎……?”
“真啰唆。給我去死吧。”
嘴里吐出這句話的同時,手上的劍也毫不客氣砍了下來。隨著厚重聲音響起,因特爾的HP大大減少。
因特爾到這時才好不容易理解到事情嚴重性,而開始發出大聲的慘叫。只不過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雙手劍伴隨著無情閃光繼續砍了第二下、第三下,而每一劍也確實讓因特爾的HP逐漸減少,當終于進入紅色危險區域時,雷之赤炎停下了手。
當我以為他就算再怎么瘋狂也不至于殺人時,雷之赤炎卻馬上將反手握著的劍,慢慢地刺進了因特爾身體里。只見他的HP一點一滴慢慢減少。接著雷之赤炎更直接將全身重量加在劍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之赤炎仿佛要掩蓋住因特爾的慘叫般發出了怪聲。隨著劍尖一點一點往因特爾身體里送,HP條也以一定速度慢慢變短。
在我與另一名團員的無聲注視下,雷之赤炎的劍貫穿了因特爾的身體到達地面,同時HP也就這么歸零了。我想直到變成無數碎片飛散開來之前,因特爾都還沒能理解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吧。
雷之赤炎將插在地面的劍慢慢拔出之后,用像個機械玩偶般的動作,只將頭部轉向另一名團員。
“咿!咿!”
團員發出短短的悲鳴并掙扎著想要逃走。然而,雷之赤炎則用搖搖晃晃的奇怪腳步往他靠了過去。
“……雖然跟你無冤無仇……但在我的劇本里面,生還者只有我一個人……”
他嘴里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再度揮起劍。
“咿啊啊啊啊!”
“你知道嗎?我們的隊伍呢,”
完全不理會團員的哀號,劍繼續由上往下砍落。
“在荒野里被一大群犯罪者玩家襲擊,”
又一劍。
“雖然英勇作戰,但還是有三個人死亡,”
再補上一劍。
“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因成功擊退犯罪者而活了下來,”
在第四擊時,團員的HP條消失,接著響起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的效果音。但雷之赤炎卻像聽到女神的歌聲一樣。只見他站在物體爆炸的碎片當中,臉上帶著恍惚的表情全身痙攣著。
我可以肯定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了……
的確,這家伙的腦袋上出現了骷髏標志,但實在有太多卑鄙方法可以在不引起判定下殺人了。只是,如今了解到這件事,也沒有任何用處了。
雷之赤炎終于將視線轉向我這邊。從他臉上可以看出難以壓抑的喜色。他將右手上的大劍在地上拖行發出刺耳聲音,慢慢向我走了過來。
“唷……”
我狼狽地整個人趴在地上,雷之赤炎在我身邊蹲下后,細聲細語說道:
“為了你這個小鬼,我可是殺了兩個毫不相關的人吶。”
“但我看你在殺人時倒是滿開心的嘛。”
我一邊回答一邊拚命想著,有什么方法可以改變目前狀況。我只有嘴巴和左手還能動。在麻痹狀態之下沒辦法打開選單窗口,所以也沒辦法傳送訊息給任何人。雖然心里知道這不會有什么作用,但我還是在雷之赤炎看不見的死角悄悄動著左手,同時嘴里繼續說道:
“像你這樣的家伙怎么會加入POT?我看犯罪者公會還比較適合你吧。”
“哼,那還用說嘛。當然是為了那個女人。”
雷之赤炎咬牙切齒說完,用他尖細的舌頭舔了一下嘴唇。當我注意到他說的是語薇時,全身忽然感到燥熱起來。
“你這家伙……!”
“別那么兇嘛。說到底也只不過是游戲而已……我會好好照顧你最重要的副會長大人。反正我現在可有許多方便的道具了呢。”
雷之赤炎說著就把旁邊裝著毒水的瓶子撿起來,搖晃著瓶身發出啪嚓啪嚓聲。笨拙地眨了一下眼睛之后繼續說道:
“話說回來,你剛才倒是說了滿有趣的話。說我很適合犯罪者公會對吧。”
“這是事實……”
“我可是在稱贊你唷。還滿有眼光的嘛。”
呵呵呵呵。
一邊由喉嚨里流出尖銳笑聲,雷之赤炎一邊像在考慮什么,忽然把左邊臂鎧解除裝備。接著卷起內衣袖子,把露出來的前臂內側轉向我。
“…………!”
看見他前臂上的東西后,我不禁激烈地喘起氣來。
那是一幅刺青。圖案是用漫畫手法所表現的死亡骷髏。骷髏頭被環繞著漆黑的火焰,一把利刃正從骷髏的頭頂直接貫穿到下巴。
“那個……圖樣是……‘虐殺之火’……!”
我以沙啞聲音脫口說道,雷之赤炎聽見之后微笑著對我點了點頭。
“微笑棺木”。那是過去曾存在于奧德西斯最大最兇惡殺人公會的名字。他們由一名冷酷又狡猾的頭頭所領導,不斷構思新的殺人手段,最后有三位數以上的玩家死在他們手里。
雖然一度希望以談判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但接到他們訊息而前去談判的男人也馬上被他們殺掉。由于沒有人可以理解,他們究竟是基于何種動機而進行這種,等同于削弱完全攻略游戲可能性的PK行為,所以無法跟他們進行談判。不久之前,才由攻略組組成與對靈獸戰相同的聯合討伐部隊,經過幾番血斗后才好不容易將他們組織消滅。
我和語薇雖然也參加了討伐隊伍,但不知是從哪里泄漏了情報,殺人者們早已做好迎擊準備。我當時為了守護同伴而陷入半錯亂狀態,結果不小心奪取了兩名虐殺之火成員的性命。
“這是……為了復仇嗎?你是虐殺之火殘存者嗎?”
聽見我用沙啞聲音如此問道,雷之赤炎從嘴里吐出了這樣的答案:
“哈,才不是呢。這么遜的事我才不干呢。我是最近才得以加入虐殺之火。當然只是精神上加入而已。這個麻痹技也是他們在那時教我的……唉唷,糟糕糟糕……”
雷之赤炎用機械般僵硬的動作站起身來。
“話就說到這里為止,不然毒效都快過了。開始進行最后工作吧。從對決那天開始,我每天晚上作夢……都會夢到那個瞬間……”
雷之赤炎那雙幾乎睜成圓形的雙眼里燃燒著偏執火焰。他那笑開到臉頰兩端的嘴里吐出長長舌頭,墊起腳尖準備用力將劍向下揮落。
在他展開行動之前,我只用手腕力量將捏在右手里的投擲用短錐發射出去。雖然瞄準能讓他受到很大傷害的臉部,但由于麻痹導致的命中率低下判定讓軌道偏離,鋼錐刺進了雷之赤炎左手臂。雷之赤炎的HP僅減少了一丁點,這讓我幾乎陷入了絕望深淵中。
“……很痛啊……”
雷之赤炎皺起鼻梁、噘起嘴唇,用劍尖刺進我右手臂。然后像要刨開它似的,在里頭轉了兩三圈。
“……!”
雖然沒有疼痛感。但遭受強力麻醉之外,又直接被刺激神經那種不快感卻傳遍了全身。當劍刨著我手臂時,HP也些微但確實地下降。
還沒嗎……毒效還沒過嗎……
我咬緊牙關忍耐著,等待身體恢復自由的瞬間。雖然依據毒性強度而有所不同,但一般來說,麻痹毒大概只需五分鐘就能恢復到正常狀態。
雷之赤炎把劍拔了出來,接著往我左腳刺了進去。麻痹神經的電流再度跑遍全身,傷害值無情地加算到我身上。
“怎么樣……怎么樣啊……馬上就要死了的感覺如何?告訴我……快啊……”雷之赤炎一邊嚅囁著一邊直盯著我臉看。
“你倒是說點話啊賤人……哭著說我不想死啊……”
我的HP條終于因為低于五成而變成黃色。但這時我還沒從麻痹狀態中恢復過來。全身開始慢慢變冷,死神帶著冰冷的空氣從我腳底向上爬。
我在HSW里已經目擊過許多次玩家死亡。他們每個人在變成無數閃亮碎片消散的瞬間,臉上都帶著相同的表情。那表情像是問著“我真的會就這樣死去嗎?”這個簡單的問題。
或許我們每個人心里,都還不愿意相信在游戲里死亡就等于在現實世界里死去,這個已經成為游戲大前提的規則吧。
心里都還存著“說不定HP歸零消滅之后,馬上就會平安回到現實世界當中”,這種近似希望的猜測。當然要證實這個猜測是否為真,就只有自己親身經歷游戲里的死亡才行了。這么一想,就覺得或許在游戲里死亡也算是一種脫離游戲的方法也說不定。
“喂喂,說點話嘛。馬上要死了哦?”
雷之赤炎把劍從我腳上拔了出去,接著刺進我腹部。HP大量減少,已經到達紅色危險區域,但我覺得這完全不關自己的事。我一邊被劍折磨著,思緒一邊闖進一條毫不透光的小路里,意識仿佛蒙上一層又厚又重的紗。
不過,忽然有一股強烈的恐懼感襲上我心頭。
語薇。我要丟下她從這世界里消失了。語薇將會落入雷之赤炎手中,受到與我相同的折磨。這種可能性化為無可忍耐的痛楚而讓我意識恢復清醒。
“混蛋……!”
我睜開雙眼,用左手抓住雷之赤炎刺在我腹部的劍身,使盡全力慢慢將劍從腹部抽了出來。這時HP只剩下一成左右。雷之赤炎則發出驚訝聲音說道:
“哦……哦?什么嘛,結果還是怕死嗎?”
“沒錯……我……還不能死……”
“哈!哇哈哈!沒錯,就是要這個樣子!”
雷之赤炎一邊發出像怪鳥般的叫聲,一邊將全身重量加到劍上。我用單手死命支撐著。系統現在正計算著我與雷之赤炎的筋力數值,以及一堆復雜的補正效果。
最后結果——劍尖再度緩慢而確實地向下落,我則陷入一片恐怖與絕望之中。
到此為止了嗎?我真得命喪于此嗎?就這樣把語薇一個人留在這個瘋狂世界嗎?
我拚命抵抗著逐漸靠近的劍尖與心中產生的絕望感。
“死吧!!!!給我他媽的去死吧!!!!!!啊哈哈哈!!!!!!”雷之赤炎用尖銳聲音大叫著。
披著暗灰色金屬外衣的殺意一公分一公分往下降。終于,劍尖接觸到身體,接著微微刺了進來……
這時,忽然吹起一陣疾風。那是一陣帶著紅白兩色的風。
“什……么!”
殺人者帶著驚訝的叫聲抬起頭,立刻連人帶劍一起飛了出去。我無聲地注視著飛降到眼前的人。
“趕上了……好險趕上了……神啊……謝謝禰讓我趕上了……”她那顫抖著的聲音,聽起來足以媲美天使拍動羽翼的美聲。語薇像脫力般跪了下來,嘴唇不斷顫抖,睜大了眼睛看著我。
“還活著……你還活著吧阿萊……”
“……嗯……還活得好好的……”
我用自己聽了也感到驚訝的,沙啞又虛弱的聲音回答。語薇用力點了點頭,右手從口袋里拿出粉紅色的回復丹,左手放在我胸口喊著“回復!”。丹立刻融進了我的身體,我的HP也一口氣回復到最右端。
語薇確認我已經恢復之后,小聲對我說:“你等我一下……馬上就結束了……”接著便站起身來,以優美動作拔出細劍往前走去。
成為她目標的雷之赤炎在這時候好不容易才準備站起來。他確認走過來的人是誰后,瞪大了雙眼。
“語、語薇大人……您、您怎么會在這里……不、不是,這只是訓練,沒錯,訓練時發生了一些意外……”
雷之赤炎像裝了彈簧似地彈起身子,用緊張的聲音替自己辯解,但他的話卻沒能說完。因為語薇右手一閃,劍尖便已經撕裂了雷之赤炎嘴巴。因為他的頭頂上早已顯示出骷髏的標志,所以語薇并沒有遭受犯罪判定。
“嗚哇!”
雷之赤炎用單手遮住嘴,頭整個往后仰,就這么停頓了一會兒。當他把頭抬回來時,臉上已經帶著熟悉的憎惡表情。
“媽的賤女人……別太過分了……哼,也算來得正好。反正遲早也要把妳干……”
只不過這句話也同樣沒辦法說完。因為語薇已經展開怒濤般的攻擊。
“哦……嗚啊啊……!”
雷之赤炎雖然用雙手劍死命應戰,但根本不是語薇的對手。只見語薇的劍尖在空中拖曳著無數光芒,以恐怖的速度不斷切裂并貫穿他的身體。就連等級比語薇高出幾級的我,也完全沒辦法看出攻擊軌道。只能呆呆地望著那如同跳舞般揮舞著劍的白衣天使。
實在太美麗了。語薇甩動栗子色頭發,全身纏繞著憤怒火焰,面無表情地追擊敵人的身影實在美麗到了極點。
“咕啊!嗚啊啊啊!”
雷之赤炎這時已經開始陷入恐慌,手中亂揮一氣的劍根本碰不到語薇。只見他HP明顯越來越少,正由黃色進入紅色危險地帶時,雷之赤炎終于把劍丟出去,兩手一舉喊著:“好、好了!我知道了!是我錯了!”接著便直接趴在地面上。“我、我會離開公會!再也不出現在你們兩個面前!所以!”
語薇只是靜靜聽著他的尖銳叫聲。接著她慢慢舉起手中細劍,在手掌上利落地換成反手握劍。原本放松的右手開始用力,將劍抬高了幾公分,準備一口氣朝跪在地上的雷之赤炎背上刺去。瞬間,殺人者又發出更為尖銳的哀號。
“咿咿咿咿!我、我不想死啊——!”
劍尖像碰上透明墻壁般停了下來。瘦弱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我完全能感受到語薇心中的矛盾、憤怒與恐怖。
就我所知,她在這個世界里尚未奪取過任何玩家的性命。何況在這個世界將人殺死,死亡者在真實世界里也就跟著喪生。雖然這里是用PK這種網游用語來稱呼這種行為,但這可以說是真真正正的殺人。
沒錯,快住手語薇。妳不能這么做。雖然在內心如此喊叫,但我同時也在想著完全相反的事情。
不行啊,不要猶豫。那家伙就是在等這一刻。
預測在零點一秒之后馬上實現了。
“嘿呀啊啊啊啊啊!”原本跪著的雷之赤炎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拿起大劍,伴隨突如其來的怪叫往上揮去。
語薇右手上的細劍發出“喀鏘”的金屬聲彈了開來。
“啊……!”發出短暫悲鳴,身體失去平衡的語薇頭上閃爍著金屬光輝。
“太天真啦,副團長大人!”雷之赤炎發出瘋狂的吼叫聲,手中的劍毫不猶豫地一邊散發出暗紅色效果光線,一邊揮了下來。
“嗚……哦哦哦哦啊啊啊!”
這次換我發出怒吼。好不容易解除麻痹的右腳往地面一踢,瞬時往前飛了數公尺后,用右手將語薇推開,以左手臂擋住雷之赤炎的劍。
喀滋。
令人討厭的聲音響起,左手臂從手肘以下被切飛出去。部位缺損符號馬上閃爍了起來。
不顧左手的切斷面灑出許多代表血液的鮮紅色光線,我的右手五根手指伸得筆直,手刀就這么刺進護甲接縫當中。手臂伴隨黃色光輝與潮濕觸感,深深貫穿雷之赤炎腹部。
我反擊時所用的體術技能零距離技“鐵腕刺穿”,成功將雷之赤炎剩下兩成左右的HP徹底消耗殆盡。與我緊貼著的削瘦身體激烈抖動著,接著立刻全身無力。
隨著大劍掉落地面的聲音,他在我耳邊以沙啞聲音嚅囁道:“你這……殺人者……”接著又哼哼笑了一聲。
雷之赤炎全身變成無數玻璃碎片。發出“框啷!”一聲后,飛散的多邊形群產生了冰冷風壓將我向后推,于是我整個人便往后倒去。
疲憊不堪的意識暫時只聽得見響徹練功區里的風聲。
不久,以不規則腳步踩著砂石的腳步聲響起。把視線移過去,可以見到臉上帶著空虛表情往這里走來的瘦弱身影。
語薇低著頭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路之后,像個斷線木偶般跪在我身邊。雖然朝我伸出了右手,但在我碰到她之前又忽然將手縮了回去。
“……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害的……”
她帶著悲痛表情,以顫抖聲音擠出這句話。淚水從她的大眼睛里涌出,閃爍著寶石般美麗的光輝不斷滴落到地面。由于我的喉嚨也是異常干渴,所以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簡短句子:“語薇……”
“對不起……我……再也……沒有臉見你……了……”
我努力撐起好不容易才恢復知覺的身體。全身因為受到嚴重傷害的緣故,直到現在仍殘留著令人不舒服的麻痹感,但我還是努力伸出右手及被切斷的左手,將她身體抱了過來。接著用自己嘴唇封住她櫻桃色的小嘴。
“……!”
語薇全身僵硬,用兩手推著我抵抗,但我使盡全身力氣抱緊她瘦小的身體。這樣的行為很明顯已經觸犯了游戲中的性騷擾防范規則,語薇視線里應該會有發動保護令的系統訊息出現,只要她按下OK鈕,我就會在一瞬間被轉移到黑鐵宮的監獄區里。
但是我的雙臂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離開語薇的嘴唇,順著她的臉頰移動頭部,直到靠在她肩上后,才低聲對她呢喃道:
“我的性命是屬于妳的,語薇。我將為妳而活。到最后一刻我都會跟妳在一起。”
用缺損狀態的左腕,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的背部將她拉了過來。語薇用顫抖的聲音呼了一口氣后,也小聲地回答我說:“……我也是。我也一定會守護你。今后我將永遠守護你。所以…………”
最后語薇已經說不出話來。于是我們就這么緊緊相擁,持續聽著語薇的嗚咽。
由彼此身體傳過來的熱氣,讓我們凍結的內心一點一點開始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