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威爾面前是一間殘破的小屋,孤零零地位于米克蘇鎮的邊緣。
剿滅了匪幫總部后,沙威爾發現對方在努國更北部的地區還留有一些殘部,于是他繼續北上,打算將這些家伙徹底清理掉。
但在尋至目標之前,沙威爾繞了點路,到這個久違的小鎮來。
推開門,一股濃重的灰塵撲面;稀零的幾件家具還是擺放在原處,老舊的床橫在眼前,四周角落結滿了蛛絲。
沙威爾靜默地站著,當目光掃過桌上那盞枯竭的油燈,他的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雯,原諒我,我必須離開你一段時間。我已經困在這個階段太久了,我必須將它突破;否則,我便無法給你們一個幸福的未來……”
回憶中的燈光下,丈夫緊緊握住妻子的手,注視著她眼中的淚花,懇摯地訴說著。
然而當他在一個雪夜里再度歸來時,她已虛弱地躺在了床上,身旁的孩子只能無助地啜泣。
沙威爾跪倒在地,拳頭使勁地捶向自己的胸口。
一拳,兩拳,伴隨著無休止的悔恨,直至鮮血從口中嘔出。
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我會在那時狠心地將她們拋棄……
如果她還在的話,之后的一切會不會都截然不同?
……
失魂落魄,沙威爾自顧自地走在鎮上。
沉溺在往事中的武者,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片廣場。
廣場上擺放著許多冰雕,在這嚴寒的極北之地,冰雕即使常年置于戶外也不會融化。
這些冰雕都是些花花草草和小動物,每一座都制作得相當精美,栩栩如生。
突然,沙威爾看見了一個女子的雕像,瞬間失神。
“這,這是……雯?”
面前的女子,無論是相貌,還是身形,都像極了她。
明明那么柔弱,卻又那么堅強,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等待著自己。
沙威爾癡癡地注視著,他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回到最初的那段時光。
“不,不對!”
像是想到了什么,武者醒悟過來,癲狂地撲向周遭的行人。
“告訴我,這個雕像是誰做的!”沙威爾用力抓著行人的肩膀。
“啊,你說這些雕像啊,它們是冰刻師的作品?!?
“冰刻師?冰刻師是誰?他現在在哪里!”
“冰刻師就是冰刻師啊,他只是偶爾才來小鎮一次,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們口中的冰刻師,他現在在哪里?”沙威爾轉向下一個人。
“我……我不知道?!?
“告訴我,他在哪兒!”沙威爾大聲吼道。
“哦,冰刻師啊?!迸赃呉蝗嘶貞?。
“我剛剛才看到他,他好像往鐵匠鋪那里去了”那人指道。
沙威爾當即狂奔而出,朝那個方向趕去。
當初,在這個小鎮上,雯和他認識的人并不多。
如果她的困苦,乃至死去都沒有人關心,又怎么會有人為她立像。
但那座雕像,又是那么的似曾相識。
沙威爾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冰雕小人的樣子。
如果,如果是他的話……
懷揣著種種情緒,沙威爾來到了一處巷口。
——
“老爺爺,上次說的東西做好了嗎?”
男孩一瘸一拐地走進鋪內,朝著忙碌的老鐵匠問道。
老鐵匠放下手上的活,轉身面向這個一頭白發,臉上還帶著傷疤的青年。
“是你啊,做好了哦。”老鐵匠和藹地笑道。
他在鋪內一陣搜尋,找出了一個小包,將它交給男孩。
男孩打開來,里面是一把纖細的雕刻刀。
“是你拜托我,我才特地做的哦,不然本店可是只做一些農具的?!?
“這樣啊,太謝謝您了,老爺爺!”男孩看著手上的雕刀,高興極了。
“哈哈。你這小子,最近又要做新的冰雕了嗎?”
“這個嘛,保密?!蹦泻⒁荒樴嵵氐馈?
他小心地收好雕刀,又和來時一樣,跛著腳走了出去。
男孩拖著不平衡的身軀,緩緩地向鎮外走去。
突然,在一個轉角前,三名男子跳出來攔住了他。
“喲,這不是冰刻師嗎?今天怎么有空來我們小鎮了?”為首一人喊話道。
“我……我只是來拿一些冰雕工具?!蹦泻⒂行┗艔?,左右張望,四下里一個人都沒有。
“是嗎?你可知道,之前鎮里有許多關于你的傳言。”
“對啊,像是你來歷不明,卻送了一堆漂亮的冰雕給小鎮。”
“還有人猜測,你說不定是哪里的富家子弟,閑著無聊才來這里逛?!?
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不懷好意地走向了男孩。
“我,我不是……”
男孩還想爭辯,為首那人直接將他推倒在地。
“你來說說,要是你身上真有什么值錢東西的話,是不是也該跟咱們哥兒幾個分享一下啊?”
說話間,三名男子便伸手要往他身上探。
然而,面前的青年卻一動不動,沉默著低下了頭。
三人正詫異時,一陣白茫掃過,視野瞬間模糊。
意識,在逐漸麻木的感知中封閉。
……
男孩離開小鎮,獨自行走在一片荒地上。
“朔!”一聲呼喚,使男孩的腳步停了下來。
“剛剛發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闭驹诤蠓降纳惩栒f道。
“你長高了不少,也變了不少呢……這十年來,我一直在找尋你的蹤跡,可到處找也沒能找到。沒想到,你竟是回到了這里?!?
沙威爾直說著,男孩卻沒有任何反應,木訥地站在原地。
“說來我也真是好笑呢,答案不是很簡單嗎?你唯一最想回去的,不就是這里嗎?可我……卻因為自己的愚蠢和自私,長久以來也沒來看過你母親一次?!?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當初不該那樣對你——”
終于,淚水從沙威爾的眼眶滑落了下來,他嘶啞著說出話來。
“跟我回家吧。朔,我親愛的……兒子。”
沙威爾伸出手,想去觸碰眼前之人,卻發現他的身體正不斷顫抖。
劇烈的抖動停止后,一片薄冰覆上了青年的左腳,他扭過臉來。
那張臉上,是一副陌生又冷漠的表情。
“你在跟誰說話呢,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