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開始下了。
戰斗服雖然防水保暖,但受蛇的影響,太過敏銳的五感和這驟降的溫度和雨水讓他開始犯困。WG配置的導航無故失靈,現在不過是漫無目的的前行,他停下腳步,卻發現自己再一次回到了月月出事的地點。
橫尸遍野無人理睬,雨水洗刷著殘留在路面的血跡,血腥味慢慢被沖淡。七晚看了眼因溫度而褪去血色的手,心情有些復雜。
“砰!”
“鏘!”
一聲槍響,七晚拔出利刃將飛向自己的子彈對半砍開。舉起利刃,警惕的看向子彈飛過來的方向,瞟見刀柄處的標記閃爍著淡淡的熒光,他放松了警惕,“姐姐?”
吵雜的雨聲完全淹沒了他的呼喚,躲在后方的詭月見自然也注意到了武器的細微變化,他一個瞬步沖到七晚跟前,兵刃相接,標記的熒光就像是***一般引燃了寒光凜凜的刀面。
比起武器發生的變化,七晚更在意月月的到來。抓住七晚發愣的一瞬間,詭月見拔出腰間的另一把利刃砍了過去。
七晚往后退開,不知所措的站在雨中望著月月。
“我說過不要擅自行動,二等兵?!辈皇苡晁绊懙幕鹧嬖谄咄硗碎_一段距離之后熄滅了,刀柄處的標記也變得黯淡無光。
這一路上,他發現了不少熟悉的身影,這回沒有異祟前來回收,它們化作冰冷的尸體任由雨水沖刷,不難想象這都是七晚的杰作,那為首的黑熊恰巧就在七晚身后。
“為什么......”七晚輕聲的呢喃,雨把他的聲音完全覆蓋,他抬頭看向本應留在眠衣身邊的詭月見,心中五味陳雜,最后還是選擇拔刀相向。
“鏘!”火焰再次迸發,利刃交接的氣浪把半掩的帽兜吹落,雨從臉上滑落,他一副欲哭的神情望著月月,“為什么!你不留在姐姐身邊!姐姐她!姐姐已經......”
活不過今晚了......他怎么說得出口......無力的跪坐在地上,溫熱的淚水滑過冰冷的臉龐。無論是七夜還是眠衣,一個都沒有守護好。要是現在回去的話......是不是可以留守到最后一刻?
七晚起身欲要狂奔卻被詭月見擋住了去路,“你知道她留在WG的原因不是嗎?別浪費她的一番苦心。”
“別攔我?!痹幵乱姾妥约翰灰粯樱退沆o靜醫術再好,那種程度的傷不可能這么快恢復,如果可以的話,不想和月月動手。
“我不攔你,你也回不去。”詭月見也一樣不想和七晚動手,沒這個必要。他何嘗不想留在眠衣身邊,只是已經沒有可能了。眠衣已經鐵定心思了,他們的所有資料都已經被刪除,現在回去,WG外圍的自動識別攻擊武器和哨兵將會把他們打成篩子。以他們二人之力,無論怎么掙扎都不可能再見著眠衣一面。
“眠衣給了我們別的任務。”他把眠衣給的小鹿吊墜放在手心,觸發了吊墜的隱藏的地圖,如果猜得沒錯的話,原地閃爍的是曾屬于眠衣和七夜的武器,而另一個異常遙遠的地點,恐怕是眠衣讓他們前往的地方。
七晚本以為那不過是月月的謊言,但那地圖上的標識明明是他和七夜才知道的東西,一條漆黑的盤曲著的吞噬著自己尾巴的蛇。那個別著鋼筆穿著白大褂臉上掛著令人作嘔笑容的男人,那間六面發亮的白墻和那漆黑的瘋狂地蠶食著自己意識沒有實體的蛇......僵直在原地,七晚緊皺眉頭,沒有說話。
“去或留,你自己決定。”詭月見把小鹿吊墜遞給七晚,“還有眠衣有話讓我轉告你,到這里,等姐姐。”
詭月見把眠衣托付的話如實轉告,但他并未讀懂其中的含義。以他們的腳程最快到達此處也需不眠不休地趕兩天路,這還是在全程沒有敵襲的情況下,那眠衣為什么要說出等她這種話?
七晚自然也有這個疑問,但是他相信眠衣是不會騙他的,他會等,一直等,等到姐姐為止。他摩挲著吊墜的紋路,鼻子酸酸的。
報告毫無阻攔的傳送到了行政部,收件人卻隨手把報告拖入垃圾箱,她把玩著吊墜,拿出丟在抽屜許久的文件夾,略略嫌棄地提著一角揚了揚附在上面的灰塵,撥通了某人的通訊。
“是有什么重大發現嗎?我親愛的......”還沒等對面說完油膩膩的開場白,她就掛掉了通訊。她極其討厭這個惡心的男人,若不是因為這是極其重要的棋子,她才懶得搭理這種人。
對方著急的撥了回來,“咳,有什么能幫到您?”
“你的狗,抓到微生眠衣的把柄了。加上我收集的資料,足夠讓微生眠衣下臺。”她舉起揚掉灰的文件夾,“把下一任的士兵長喊來,明天一切將會改變。”
“你想挑撥離間嗎?真不愧是我......”她再次在那個男人說出惡心的話前掐斷了通訊。
胡最最監視了隆翔許久,他嚴重懷疑隆翔會在廁所搞事情,但是自己不是變態,又不能阻止或者監視他上廁所。然后他就后悔了,在隆翔去完廁所一段時間后,他竟收到了行政部的邀請。他仔細的閱讀了一番,越往下看眉頭皺得越緊。說是邀請函也不錯,鴻門宴罷了,可是最后對方竟提及胡帝天。
“你們知道些什么?你們知道些什么?!”胡最最上前揪住隆翔的衣領,他的語氣愈發激動,隆翔也就愈發沉穩,他急了說明他動搖了,這對隆翔來說可是個好兆頭。他看見隆翔笑起來時,終究沒忍住結結實實地一拳錘了過去。
倒地的聲響引來了小蝶和靜靜兩人,她們沖上前攔住憤怒的胡最最,要是在這個情況下暴走,她們兩個是沒有辦法保證隆翔的人身安全的。
灼熱的氣流開始纏繞住胡最最,在瀕臨暴走之際,小蝶大聲地對著被撂倒在地的隆翔吼道,“你這個混蛋對他做了什么?!”
不管怎么看,被做了什么的都是自己才對吧!隆翔不知道總部和他說了什么,但這個反應看來,胡最最并不是完全相信微生眠衣的,那情況對總部肯定有利。他吸了一把要往外冒的鼻血,非常欠揍的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鬧夠了?”眠衣的腦袋斜歪著靠在墻上,身體保持正常的站姿,眉頭緊皺的看著辦公室里發生的鬧劇,整個人看起來疲倦不堪。
那過于平靜的質問把瀕臨暴走的胡最最喊了回來,他相信眠衣的,本應該是相信她的!可是她卻沒有告訴自己微生七晚的存在,甚至以胡帝天救回的命來保微生七晚!她憑什么這樣做?
壓抑住將要爆發的情緒,胡最最看向眠衣,“我想和你聊聊。”
“可以啊?!笨匆姾钭钍疽庾屝〉挽o靜離場,她毫不在意的回答道,“沒關系,一起聊,有什么問題直說?!?
小蝶和靜靜自然也是不想離去,胡最最和眠衣隱瞞了太多事情,不追究不詢問是因為對兩人的信任,并不代表她們對那些事不好奇不關心。
靜默了許久,能感覺到隊員的視線,雙手緊握,過度的用力讓彎曲的指節都泛白了。顯然胡最最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些事,但那邀請函上的幾字化作鋒利冰冷的針在刺痛他的心。他緊皺著眉,像承受著巨大的苦楚,極力保持平靜聲音還是微微顫抖,“老爹他......真的是死在異祟手里嗎?”
“是?!?
“是她嗎?”那個名為微生七夜的異祟!是她殺了胡帝天!
“是?!泵咭潞敛华q豫地回答道。
得到肯定回答的胡最最呼吸和心臟突然漏了一拍,隨即鮮血迸發四濺,異變全開,從皮膚散發的灼熱氣流把他整個人都包裹了,速度快到小蝶和靜靜都沒有反應過來。灼熱的氣流擦過眠衣的耳旁,他一拳結實的打在她的腦袋一側,他大聲地質問道,“為什么沒有告訴我?!”
“因為你沒問。”從頭到尾眠衣都是沒有感情上的變化。
四目相對,一腔怒火莫名消散,僅存的是一種說不清的情感。雙手自然垂放兩邊,他什么也沒說,失魂落魄地離去。他淋著雨,望著士兵長的辦公室,接受了來自行政部的邀請。
“滿意了嗎?”眠衣冷冰冰地看著無人攙扶的隆翔。
雖然沒有聽懂胡最最和眠衣對話的意思,但從語氣和現在的情況分析,自己發送給總部的東西排上了用場。他得意的笑了,正準備說些什么,一股無形的力量直接沖撞在他的腹部,還沒來得及感受到前方的疼痛,背后便撞擊到鋼化玻璃,一瞬間的失重讓長期置身于實驗室的他無從做出反應。眼前有些模糊,巨大的雷鳴伴隨著銀白色的閃電讓他看清了和雨水混雜在一起落下的玻璃碎片。
“咚!”一聲悶響后,接著是清脆的叮當響。
小蝶和靜靜兩人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從破開的洞口吹進刺骨的冷風拂面,本以為和藹可親的士兵長,殺人卻如同呼吸般簡單。她們斬殺異祟無數,卻從未親手殺過人,恐懼從內心蔓延至全身,四肢冰冷,不敢動彈,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了。
這樣挺好。眠衣一改之前的風格,不帶感情的提醒著靜靜,“現在下去,或許能保他一命。”
這句話像赦免令一般把兩人從冰冷的斷頭臺喚了回來,小蝶拉著靜靜的手,完全不敢看向眠衣,視線直直的看著腳下的路匆匆忙忙地離開讓她們窒息的辦公室。本來還想好好談一談他們兩人對話的意思,沒想到變故來得太快,把她們都搞懵了。
搭乘上了電梯,兩人還是沒有緩過神來。
隆翔已經昏死過去了,只有淺薄的呼吸證明著他還活著。圍觀的人很多,包括看守這棟樓的守衛,但并沒有人要幫忙的意思。
所謂醫者仁心,靜靜通知了醫療部的人立即過來,上前進行簡單的處理保住他的一口氣,便急忙進了搶救室。人總算保住了,但或許再也醒不過來。她疲憊的躺在等候區的長凳上,思來想去都不明白眠衣為什么要這么做,今日的她和以往她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人,她是如此的陌生冰冷。
沒有跟著過去的小蝶回到小隊的宿舍,她敲了敲胡最最的房門,等了良久,便直接打開,空無一人。床頭柜上擺放著他和胡帝天一行人的合照,里面并沒有眠衣。她盯著合照里的胡最最,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她一直在等,等胡最最和自己坦白,沒想到都已經這個局面了,他還是什么都不說。她委屈自己不是胡最最最信任的人,她不甘自己所付出的和得到的不成正比。
搞亂了兩個人心的眠衣還是和往常一樣進行著繁忙的工作,只是這繚繞的煙霧幾乎把她整個人都淹沒了。好在這辦公室沒有消防感應器,不然這屋內也會雨下個不停。
墜落的玻璃碎片已經被清理干凈,再由雨水沖刷了痕跡,被支走的雪雁直到回到辦公室才發現異樣。她對破損的位置稍做檢查,并不在乎發生了什么事,只是詢問是否需要喊人修復。
“不用,小伍方才離職了?!泵咭麓鸬?。
一夜無話,便過去了?怎么可能?這一夜注定無眠。
從行政部回來的胡最最集合了他的小隊,并宣告了一個他們無法理解的任務,活抓微生眠衣。
而眠衣本人正站在窗前看著他們小隊宿舍的方向,輕聲地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很是疲憊卻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