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南朝奔馳撞第一下的時候,我的大腦竟然又開始思考了起來,在這種左右前后都受敵的大環境下,我竟然還能思考,我自己都懷疑自己,當時為什么輟學那么早,按說我這么愛思考,應該是個大學生的料。當時我隱隱的記得,東南應該是國產的汽車,好像是福建的,所以我對奔馳還是比較抱有信心,被東南橫撞一下也許沒什么問題。第一下撞到了奔馳的后備箱上,和我預想的差不多,東南的前保險杠掉了下來,奔馳的屁股依然性感,但是這輛東南完美的結合了我國傳統,打仗打不過你,但是我們人多,發展發展不過你,但是我們地大物博,民主民主不過你,但是我們有此貼未通過審核,撞車撞不過你,但是我們修車花不了那么多。東南撞完第一下迅速倒車,開始撞擊第二下,小飛迅速加油門,想要避開,只是我和垃圾金良還在外面,小飛也跑不了太遠,加上后面還有金良和大刀兩個重病號,又給小飛的心里增加了很多負擔,于是第二下又被撞到了車屁股,這次躲避的速度稍微快一些,汽車一下失去了平衡,被撞的原地轉了好幾圈,小飛握著方向盤,努力不被甩出去,后面大刀和吉光更是被撞的來回搖晃,我看到大刀的血都濺到了玻璃上,奔馳撅了火,停在原地。
趁其他人的注意力正被分散,我和垃圾一人一邊,艱難的攙扶起了金良,小飛的車已經被撞的很遠,我和垃圾往人群外面跑,我邊跑邊喊,小飛快打著火,快跑。
小飛晃過神正發車的時候,第一輛東南的第三次撞擊和第二輛東南的第一次撞擊已經開始準備,這次小飛無論如何也跑不掉,我把金良往垃圾的身上推,喊道,垃圾,你扶著金良往人少的地方跑,我去救小飛!
這句話是我一直后悔的第二句話,并且后悔到現在,因為這個時候垃圾已經慌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但是我一說,垃圾知道該怎么辦了,這句話剛說完,垃圾就迅速把金良推到了我身上,一個人掂著刀往東南上面沖。而這句話,也成為我和垃圾說的最后一句話。更懊惱的是金良,他連最后一句話,都沒機會說給垃圾聽。
畫面有些虛幻,垃圾的背影像風一樣,我想垃圾這一刻是自由的,他出身貧寒,長相普通,身材也不夠高大,從小受到同齡人的排擠和嘲諷,有一個含辛茹苦的母親,有一幫年少輕狂的兄弟,他還很年輕,我相信他的內心一直都在向往著自由,在沖向死亡和絕路的一瞬間,我想他突破了自己,真正的獲得了自由。
垃圾從喉嚨里發出撕扯的呼喊叫罵,沖過追砍他的人群,直奔東南汽車的駕駛室,用盡了生命最后的力氣,砍碎了駕駛室的門窗,并且沒有停頓,又砍到了駕駛員的肩膀,駕駛員肩膀一偏,面包車一陣抖動,失去了方向避開了奔馳,同時,垃圾也被側撞了一下,橫著飛了出去,這一下的力量其實并無法要了垃圾的命,只是在撞出去的一瞬間,第二輛正高速行駛的東南也已經趕來,這輛面包車不偏不倚,正中垃圾的身體,我似乎在一瞬間看到垃圾的身體已經嵌近了車頭,然后從車頭里又被彈了出來,方向是斜上方。我看到垃圾被彈了很高很遠,我甚至都抬起了頭,我努力想再和垃圾對視一眼,想再看他一下,想有沒有機會在空中和他再多說一句話,可惜這一切都落空了,我已經看不清除垃圾的臉,因為垃圾被撞擊的太嚴重,腦袋已經被撞碎了。什么也看不到,就看到支離破碎的軀體,伴隨著啪的一聲落地,垃圾短暫的一生,就這樣徹底碎掉了。
在垃圾死后很久我一直回憶這一天晚上的事情,從開始的心疼悲傷,到后來的漠然,再到最后的釋然,在這個世界上,能活下去很難,沒準還要跌倒在路上多少次,沒準還要折斷翅膀多少次,何必總是要感到彷徨,又有多少人能超越這平凡的生活,但垃圾似乎做到了,他讓生命得到怒放,在遼闊的天空自由飛翔,闖過了無邊的曠野,擁有了掙脫一切的力量。垃圾只是先鋒者,先走了一步,我們在后面,早晚也要過去,只是垃圾先過去,我們后過去而已,而先過去的垃圾,就少了很多跌倒,也不會再被別人折斷翅膀。韓寒說過,生命就是一場跳樓,你先落地了,我還在往下降,雖然你的熱血涂在地上,但是你放心,我的熱血,也會緊跟著涂在你的熱血上。
垃圾落地的一瞬間,金良在我身邊睜開了眼睛,但還是沒有太強烈的意識,只是黏糊不清的說,敖杰,快跑吧快跑吧。我輕輕把金良放到地上,流著眼淚說到,金良,算了,不跑了,真的不跑了,跑了太久,我有點累了,今天就在這里吧。
小飛也從車上下來,整個人都混亂了,沖著垃圾碎掉的地方手舞足蹈,哇哇的大哭,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小飛這么哭,哇哇大哭,兩只手揪著自己的頭發,哇哇大哭。人群有短暫的停頓,我抄著刀走到小飛跟前,給了他一個耳光,哭喊道,你哭個蛋,刀在哪,刀在哪?小飛邊哇哇哭著蹲下來想要撿一把刀,但是胳膊的傷太嚴重,撿了幾次沒撿起來,我罵道,小飛你個傻比,你快點撿,快點撿,撿完給我砍,使勁砍。
殺豬幫一群人都聚到了一起,不再動手,他們的傷勢不等,有嚴重的,有不嚴重的,但至少沒有倒下的。我搖晃著身體,掂著刀指著他們罵,罵的什么我也記不太清楚,只記得自己一直指著他們罵,他們一直不動手,后來又站成了兩排,這時我才不再罵,我看到殺豬幫后面開來一輛車,開到我面前,之后從車上下來一個人,衣著整齊,發型干凈,走到我面前,安靜的說到,敖杰,又見面了。
我愣愣的看著他,想要端起刀,小飛從后面沖了過去,這個人麻利的一腳把小飛踹到,小飛被踹倒之后沒有再起來,我相信小飛一開始的時候是想要這個人的命,但是倒在地上的一瞬間,他改變了主意。
從不知道輸是個什么東西的小飛終于認輸了,他在地上連爬帶跪的到這個人腳下,低著頭,仍舊是哇哇大哭,邊哭邊語無倫次的喊道,原明,我錯了,你找我就行了,找我就行了,別傷害他們,跟他們沒關系,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求你了,放了他們,有什么事沖我一個人來好嗎?沖我一個人來好嗎?說完就開始往地上磕頭。
原明像踢一只死狗一樣把小飛踢到一邊,走到我面前,還是靜靜的,說到,敖杰,沒想到這么快就開戰了,我知道你們兄弟多,其實我準備了很長時間,但是陰差陽錯,今天晚上就辦了事。
我看著原明,也平靜了下來,笑了笑,說到,原明,我大剛兄弟還在醫院,我虎蛋兄弟在部隊,我老驢兄弟在上大學,今天你玩大了弄死我們,等到他們玩大的時候,照樣會弄死你。
原明搖搖頭,說到,我比你們高級,我是有準備的,我不會給你們機會弄死我。
我還是笑了笑,說到,你要不信你今天就弄死我,你試試,看他們能不能弄死你。
原明也跟我一起笑,說到,敖杰,你以為你今天能活么?我說,你已經弄死了我一個兄弟,所以我今天也沒打算活。不光是我,金良在旁邊躺著,大刀和吉光在車里躺著,你覺得我會一個人跑嗎?
原明咬了咬牙,說到,敖杰,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們么?我們是一個班的同學,小時候也一起打架,一起曠課,一起玩,結果因為個女人,你們都幫小飛,沒有一個人幫我,你們立刻就變了臉,一起打我,你們難道一點都不責怪小飛么?
我說,原明,我們都責怪小飛,但是原明,小飛是我們的兄弟,你不是,以前我們只把你當朋友,鬧翻之后,我們便把你當敵人。因為小飛是兄弟,你不是。
小飛這時已經爬到了垃圾支離破碎的身體邊,把頭埋在垃圾的身體上,已經哭的沒有了聲音。我不知道如果這一天一直這樣下去的話原明會不會真的把我和小飛吉光大刀一起砍殺在這里,我知道原明有這個實力,也有這么狠。但是我和原明都沒有想到的是,垃圾之前之所以比別人慢了幾步,晚到了幾分鐘,是因為垃圾在車上用了不到五分鐘發了短信。這條短信只有一條內容,速回搖滾酒吧門口,事情有變。之后群發。至少發了一百條。
第一個趕到的是一輛出租車,就在我和原明談話的時候,這輛出租車停到了原處,車上剛下來一個人,出租車就瘋狂的逃竄了,車上下來的這個人,身材魁梧,手里握著一把明晃晃的殺豬刀,但走路不太利落,頭上還纏著繃帶,我和原明停止了談話,看著這個人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路過了小飛,走到我和原明身邊,舉著刀要砍原明,只是他之前受了重傷,完全沒有力度,原明輕輕一推,就把這個人推倒在地,他在地上爬了半天沒起來,邊爬邊罵到,原明我草你媽。原明我草你媽。
這個人在收到垃圾的短信之后,艱難的打倒阻攔他的醫生和護士,從醫院挪到街上,艱難的打了一輛車,艱難的第一個到了現場,雖然他知道,他這時已經沒有一點作用。
這個人,是大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