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飛之間關(guān)于是否要離開的討論終究沒有結(jié)果,這個時候語言似乎是蒼白的,只有信仰才是最有力的,而這一天幾乎把所有能經(jīng)歷的都經(jīng)歷了,就只差結(jié)局,無論結(jié)局是怎樣的,無論結(jié)局是好是壞,至少要讓我在結(jié)局中出演一個角色,倘若這時就選擇離開,就選擇不辭而別,我想我之后的生活將無法繼續(xù),內(nèi)心也將充滿著絕望的掙扎和煎熬,直到平息,平息的辦法只有一種,就是死亡,死去了,就平息了。
逼近清晨的時候才終于睡去,過程非常躁動并且冗長,夢里有各種虛幻的畫面,卻抓不到中心,夢里有很多張漂浮的臉,卻分不清摸樣,直到醒來的時候,又是黑夜,睜開眼,發(fā)現(xiàn)婷婷沒有在我身邊,桌子上放著速食品,一部手機,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是婷婷歪歪扭扭和她的相貌極為不符的字,上面寫著,敖杰,我去打探消息,很快回來,你等我。我看了看表,這時已經(jīng)晚上八點鐘,總共睡了大概十五個小時,小飛這時還在睡,我走到小飛床邊,走的時候感覺到身體的各種疼痛,休息了一個晚上,肌肉才呈現(xiàn)出各種疲勞狀態(tài),包括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讓整個身體都處于一種艱難狀態(tài),我摸了摸小飛的額頭,小飛的生命力和吉光一樣頑強,一夜之間高燒就已經(jīng)退去,這似乎是個有趣的現(xiàn)象,我發(fā)現(xiàn)這些人,像金良,吉光,大刀,小飛,大剛,彭鵬,虎蛋,老驢,甚至包括我,大家的生命力都很頑強,這么多年幾乎沒有見過誰有感冒發(fā)燒的情況,平常咳嗽一下都覺得稀罕,這似乎和從小到大總是打架有關(guān),打架是個強有力的鍛煉項目,只有不斷的升級,不斷的鍛煉身體,才能更好的保衛(wèi)自己,這些人中每個人至少都參與了幾十場的斗毆,并且在斗毆中不光是我們斗別人,也有別人毆我們的現(xiàn)象,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幾處傷疤,夏天脫了上衣,無論有沒有紋身,都讓人覺得觸目驚心。即便是這樣,十幾年過去,大家依舊安好,至少沒有缺胳膊少腿的情況,想到這里我突然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我想到法制節(jié)目里經(jīng)常提起的四個字,那就是僥幸心里,我突然覺得,不知道我這種以為大家生命力都很頑強的自我安慰式的想法,算不算就是僥幸心理。
我拍了拍小飛,喊道,小飛,起床,準(zhǔn)備干活了。小飛睜開眼,捂著肋骨艱難的起床,他肋骨的傷口似乎最為嚴(yán)重,之前婷婷像包木乃伊一樣給他包了起來,小飛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紗布撕開,里面血連著肉,活像一盤京醬肉絲,看起來非常有食欲,小飛說了句,我操,我看著我自己都他媽餓了。之后咬著牙又給自己上了一遍藥,問道,婷婷呢?我說,婷婷出去打探消息了,我讓她去找小紅,小紅因禍得福,沒有參與這次事件,還算得上是一個受害者,雖然這時應(yīng)該還在病房里躺著,但應(yīng)該是自由的。小飛點點頭,繼續(xù)問道,你今天有什么計劃。我想了想,說到,今天必須找到金良吉光大刀他們?nèi)齻€人中的其中一個。有機會的話,看能不能聯(lián)系上大剛。
晚上十一點左右,婷婷放在家里的手機仍舊沒有響起,我有些焦急,怕婷婷出事,婷婷要是出事的話,我和小飛將徹底孤立無援,十一點四十分的時候,我突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似乎還不是一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聲消失,我馬上去廚房掂了一把剔骨刀和一把菜刀,遞給小飛一把,小飛這時已經(jīng)關(guān)了客廳燈,我說,小飛,只要不認(rèn)識,不要多問,進(jìn)門就殺。小飛點點頭,兩個人躲在門兩邊。門口有鑰匙的聲音,之后開了鎖,第一個進(jìn)來的是婷婷,小飛這時還在身后,我向小飛使眼色,因為我看到婷婷后面還跟著人,小飛沒有動,我把刀抄在身后,退了兩步,問道,婷婷,你后面是誰?婷婷沒有說話,開了客廳燈,我才看清婷婷后面的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個立本,一個小紅。我的刀瞬間就掉到了地上。
立本穿著寬大的上衣,看樣子應(yīng)該是大剛的衣服,看到我之后往前走了兩步,兩步走的有些艱難,仍舊是有傷在身的樣子,立本抿著嘴看著我,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完全就像個孩子,這時我感覺心臟破碎,我感覺立本這次精神上的創(chuàng)傷應(yīng)該比身體上的創(chuàng)傷更嚴(yán)重,因為他看著吉光金良這些他兒時的偶像一個接著一個在他面前倒下而他卻沒有辦法。一直以來,我們總是把立本當(dāng)做一個專業(yè)的殺手來用,永遠(yuǎn)的一線戰(zhàn)斗人員,但無論他經(jīng)受過多么精銳的訓(xùn)練,無論他是怎樣的強大,他終究比我和金良這些人年少很多,也只是剛過了孩子的年齡,我們或許忘記了,立本其實本身就是個孩子。
立本強忍著情緒,看著我,用力的喊出兩個字,大哥。我終于控制不住,淚流滿面,沖上去抱住立本,小飛跑過來抱住我和立本,大剛湊過來抱住小飛和我和立本,四個人擁抱著低聲哭泣,聲音不敢太大,但完全不吝嗇自己的眼淚,生活真是一場最殘酷的電視連續(xù)劇,幾天前大家還都坐在一個桌子邊上喝酒,才過了幾十個小時,就在這么悲傷絕望的氣氛中相遇,并且在相遇之前,我都覺得再也無法和他們相遇,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立本哭泣,除了兇狠之外,我從來沒有見過其他情緒化的立本,不知是我摟的太緊還立本失控,我一直感覺立本劇烈顫抖的身體,并且很快就感覺到肩膀的潮濕。我說,立本別哭,事情會好的,會好的。立本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哭泣,婷婷這時走過來,說到,大家都穩(wěn)定一下情緒,我們還要做很多事情。我說婷婷,現(xiàn)在還有比擁抱著哭泣更重要的事么?立本這時終于控制住了情緒,抬頭擦了一下眼淚,說到,敖杰哥,我覺得現(xiàn)在吃飯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我已經(jīng)兩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我大吃一驚,說到,我操,立本,你他媽剛才不是餓哭的吧。
婷婷下廚準(zhǔn)備好食物之后又是一陣風(fēng)卷殘云,這時局勢似乎稍微有一點點的好轉(zhuǎn),因為又有兩個同志找到了組織,還是兩個組織里很牛逼的同志,這讓我和小飛不再感覺那么孤單,并且隊伍瞬間就增長了一半力量,動蕩不安的心靈暫時平穩(wěn)了下來,但大剛和立本的回歸更是讓整個事件變的時間緊任務(wù)重,因為立本和大剛目前也是警察抓捕的對象,倘若這時警察找到了婷婷的住處,那真是一網(wǎng)打盡,不過大剛還好一些,沒有確切的證據(jù),只能算是尋釁滋事,立本就不一樣,立本已經(jīng)屬于恐怖分子,光是持槍襲警就已經(jīng)是重罪,況且把警襲成了什么程度還不太好說,目前為止屋子里四個人都是在逃犯,就連婷婷也犯了窩藏罪,所以這個時候,必須要一寸光陰一寸金。利用好每一秒鐘,每一秒中都充斥著死亡的腥味。
立本吃飯的間隙我開始了解情況,婷婷說,我傍晚時出了門,出門就打電話給小紅,還比較順利,小紅的手機還開著機,不過是他朋友接的,小紅這時在吉光朋友開的黑門診里療傷,在郊區(qū)的村子,比較安全,就是身上的傷口比較重,一時還不能下床。我點點頭,說到,那個門診我知道,也是我們自己人開的,以前出過醫(yī)療糾紛,就是吉光找人擺平的,后來快成了輝煌集團(tuán)的下屬門診,出了事的,都往那里送。大剛說,幸虧有這么個門診,和你們打散之后,我坐著大保的車跑了,后來就一直在門診等你們的消息,還好,婷婷的電話打來,說你們也跑了出來。我說,小紅屬于被害者,怎么也到了黑門診,那個小門診能救得了小紅么。大剛說,你可別小看吉光哥們那門診,當(dāng)時咱們被砍了之后不敢去醫(yī)院不也總?cè)ツ抢锩矗课艺f,我們那是刀傷,小紅可是槍傷。能一樣么?大剛說,怎么不一樣,都他媽一樣,你可別小看吉光那哥們,跟著輝煌這么多年,什么沒見過,什么不能治,癌癥艾滋非典都能治,至于為什么送小紅到那里,吉光應(yīng)該是怕出事之后小紅被警方控制,也幸虧在那里,一直到現(xiàn)在,警察都沒有來過。我在那里等了一天,終于等到了婷婷。
我問道,大剛,當(dāng)時你坐著大保的車走的?那你應(yīng)該和大虎在一起吧?這個問題讓整個氣氛都沉悶了下來,身后似乎有一股陰風(fēng),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大剛的臉色一變,下一秒鐘眼淚就掉了下來,我繼續(xù)問到,大虎的尸體,放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