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放棄保研後就開始找工作,直接就找了個校友企業,就在學校旁邊。
東子勸他,“你就算要工作也找個更好的啊,圓圓我會替你照顧,有什麼不放心的。”
哥眉頭緊鎖,搖了搖頭,“再說吧。這樣也挺好。”
“好個屁!”東子在一旁氣不打一處來,“第一次擇業很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找個好企業以後跳槽也方便……”
“圓圓,”東子放棄哥從我這邊入手,“勸勸你哥啊!”
我咬了咬脣,“我,哥放棄更好的企業我也捨不得,可是哥要走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我……”
“圓圓!”東子撓頭,“他是你哥也不可能陪你一輩子啊。前程重要還是陪你這三年重要?”
我聽得東子說“他是你哥也不可能陪你一輩子”,心中一慟,說不出話來,只把脣咬得更緊更緊。
“圓圓,鬆開口!不準咬了,再咬就出血了。”哥的手指溫柔的滑過我的脣,我鬆開了口。
哥看著我咬出的齒印心疼的皺了皺眉,回頭責備的看了一眼東子,“就這樣了,這件事不準再說了。”
東子看了哥跟我一眼,氣得拂袖而去。
我不安的拉了拉哥的袖子,哥溫柔的衝我笑了笑,“沒事的,圓圓。沒事的。東子就這個脾氣,過兩天他就好了。”
“哥,我又連累你了。可是這次跟上次不一樣,我捨不得你放棄更好的工作,可是更捨不得跟你分開,我……”
哥嘆氣,摩挲了一下我的頭頂,“哥明白。哥也是一樣的。”
東子自那日後卻沒再露面,我惴惴不安,問哥。
哥笑出聲來,“那小子黃昏戀了。”
“啊?”
“跟我們班的一個女生,兩個人四年了都沒對上眼,這要畢業各奔東西了反而有感覺了。不是黃昏戀是啥?!”
我暈死過去,還有這種事!
“漂亮不?難道她沒聽過東子碎玻璃的事情?”
哥看了我一眼,笑敲了我額頭一下,“你個不厚道的小八卦!”
我捂著腦門看哥,“到底漂亮不嘛?”
哥失笑,“晚上你自己看吧。東子晚上要帶她請我們吃飯。”
“噢。”
東子的女朋友肖雅是典型的科大女生,面目單純,笑聲爽朗,向後仰起的臉是完全沒心沒肺的燦爛。算不得漂亮,可是那張笑臉就像校園裡盛開的桅子花一般,有種說不出的特殊氣質。
我偷偷衝東子豎起大拇指,東子眉目飛揚,意思分明再說,“我的眼光……”
我失笑。
自那頓飯後見到東子的機會就更少了,有時候跟哥吃飯的時候會看見他正跟肖雅一起吃飯。
東子會給她夾菜,溫柔的用紙巾幫她擦去嘴角的碎屑,那般一心一意,如獲珍寶。
在這校園裡戀愛的人也許都曾有過這般幸福單純的時光吧。
而我在這流水般的時光裡迎來了自己的期末考。
第一門考的就是高數。
總共三十一道題。前三十道題二十道選擇,十道判斷,五十分。最後一道大題五十分。
我看到試卷的時候覺得自己要昏過去。
一道題做不上就不及格——這是誰出的題啊!
我——掐死他!
於是第一場考下來我就鬱悶了。
跟哥抱怨,哥笑。
“沒關係,沒關係,老師會根據名字做正態分佈的。只有最後幾名纔會不及格。”
“……”
“爲啥要這個樣子,多麻煩啊。直接讓大家有的及格有的不及格不就行了。”
“那怎麼行?”哥一本正經,“那怎麼顯示出老師的本領高超、學術的高深晦澀和你們的不知深淺、微末不足。”
“……”
連著三天總算把考試都考完了,我的自信心完全崩潰。
哥笑著搖頭,帶我出去吃好吃的彌補我受傷的心靈。
考試結束後大多數的學生都回家了。
與暑假不同,寒假留守在學校裡的人少而又少。
哥工作已定,沒什麼事。我考試結束也沒什麼事。每日都呆在哥的辦公室裡抱著暖水袋看電影。
哥電腦上的資源極豐富,每日有看不完的東西。
哥偶爾在別的機器上打遊戲,偶爾會坐在一旁跟我一起看電影,給我削蘋果,剝柚子。
日子就這麼悠哉到過年。
我跟哥和留守在學校的人一起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呆在食堂裡包餃子,一起過年。我甩開滿手的麪粉,捏著手機給大舅家打了個電話,大舅的聲音很高興的傳過來,我跟他聊了幾句後懦懦的問,“決楚哥還好嗎?”
“好,好,小楚,過來接電話!圓圓的!”
我聽著決楚“喂”了一聲,他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冰冰冷冷的,比合肥這下雪的冬天還要冷,突然不知所措,沒了言語,喏喏了兩聲,“我,我……”。
決楚在那邊沉默,半晌,“啪”的掛了電話!
聲音清脆的如同甩了我一巴掌,我呆立半晌,說不出的心酸惆悵,心思惘然。
哥見我神色不疑惑的在一旁問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隨手把手揣到他外套的口袋汲取溫暖。
哥愣了一下,隔著外套輕輕的拍了拍我的手。
我靠在哥肩上默不作聲,看他手指熟練的包餃子,哀傷不留痕跡的沉澱在心底。
決楚,對不起。
可是,不得已。
寒假總是過得太快。
再開學的時候,我對大學生活已然全無新鮮感。
哥每日忙著實驗室的交接工作、跟同學吃散夥飯、參加最後的聚會——團團轉。
東子則忙著跟要出國的女朋友抓緊最後一個學期悱惻纏綿。
所以他們兩個我都很少見。
我開始自己的三點一線生活,晚上也會在圖書館的自習室呆到十點半。
回宿舍的時候,看著路兩旁的法國梧桐搖曳的樹影,時明時暗的光線朦朧的順著樹影攀爬,蜿蜒成絲,我的心安逸平穩,如湖面的水,小小的一點漣漪也能漾出快樂來。
偶爾看不下去書的時候就到自習室旁邊的影音室看碟——都是寒假被哥帶著看碟看的,看出習慣來了。
影音室裡的人很多,機器卻只有那麼幾臺,要排號。
我挑了部《亂世佳人》,領了號就去買飲料了。買得飲料回來時正聽見影視室的大媽在賣力的喊,“亂世佳人!亂世佳人!”
我連忙湊上前去,“這裡這裡。”
旁邊的男生有些好笑的看我,我心想,“看什麼看,我還沒要看《風流寡婦》呢……”
第二日,我給哥講這件事的時候,哥樂的快暈厥過去,拍拍我肩膀,“以後要看碟還是來哥實驗室看吧。”
我白他,“你當我不想啊,你現在這麼忙,我上哪找你去。”
哥咬著筷子微微皺眉,“是啊,今天晚上還要跟幾個哥們去吃飯。”
我看著哥出神的發呆,奇怪了,他明明持的是筷子爲什麼我卻會想起拈花微笑這個詞呢?
哥看著我這般發呆,搖頭失笑,拿著筷子敲了一下我的頭,“快吃飯,發什麼呆!”
“噢。”
晚上回宿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東子打電話過來,“圓圓,長佑喝醉了,一定要去找你,我拉不回去他啊。我們現在就在東區校門這裡,你來幫我扶一把他吧。”
我聽了連忙掛了電話披上外套衝下樓去,在校門口找到了東倒西歪的哥和跟他差不多半斤八兩的東子。
哥看見我輕輕的舒了口氣,“圓圓,原來你在這裡,在這裡……”
說罷拉著我的手不肯鬆開,囈語了幾句就有點要倒的樣子。
我埋怨東子,“怎麼喝這麼多?!”
東子搖頭,“大家高興就多叫了點酒,誰知道他這麼不能喝,我還替他擋了很多杯呢。”
我看東子也有點大舌頭的樣子,搖了搖頭,“幫我把他扶到花園坐下吧。”
東子跟我費勁八力的把哥扶到花園中心的圓形長椅上,哥歪歪的靠在我肩上,東子也倒在一旁仰頭靠著樹幹,我拿腳踢他,“你回去吧。”
東子迷迷糊糊的搖頭,“不回去,我守著你們。”
我又好氣又好笑,“你都醉成什麼樣子了,還不知誰守著誰呢。回去吧,睡一晚就好了,外邊這麼冷。”
東子歪著腦袋看了看我,半天才“哦”了一聲,晃悠悠得回去了。
我在後邊喊,“喂,你行不行啊?”
他擺了擺手,晃悠悠的走了。
哥坐下就睡過去了。攥著我的手卻沒鬆開,腦袋有點微微的從肩膀上往下滑。
我嘆了口氣,側著身子把他放平,讓他躺在我腿上。
許是這個姿勢拉著手不舒服,哥放開了手,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四月的夜有點初春的寒,哥不自覺地縮成一團。
我把風衣脫下來給他披上,哥像是汲取到溫暖的小獸,滿意的舒展開眉,縮在風衣裡。
銀白的月色透過頭頂的樹斑駁的落下來,哥的臉被映的異常晶瑩明潤,我就這麼低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他,而後緩緩的低下頭去,在哥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哥像被擾了一般悸動了一下,夢囈一般咕嚕了一聲,“圓圓……”
我像被抓了現行的小賊,飛快的把頭擡起來,滿臉通紅,說不出的尷尬。
哥卻沒醒,嘆息一般翻了個身,縮了縮身子又睡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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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就這般抱著哥,依靠著他取暖。
偶爾擡頭看看一點點漆黑下去又一點點明亮起來的天。
偶爾低頭看哥,看他的眉,他的眼,他薄涼的脣,一遍又一遍。
月色如冰雪,落入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