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如果知道李晨居然對自己這么高看,啞然的同時多半也會感慨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生存哲學,無論高高在上的帝王還是庸庸碌碌的販夫走卒,任何人活在這世上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他周通的生存哲學,顯然不是委曲求全。
他選擇直面云少康,是因為他不允許自己去逃避,哪怕粉身碎骨,何惜一戰(zhàn)——更何況,到底鹿死誰手還很不好說呢。
雖然說,他現(xiàn)在完全無勢,自身修為也是輕飄飄,對付李晨方元這種小角色還行,但是乍然面對云少康這樣的中級學府筑基部首席,說實話周通其實沒有多大把握。
“事情都湊在一起了……明天,是關鍵的一天。”回到了樓梯間小屋的周通,心中對自己這樣說道。
眼下種種局面,看似對他很不利,但仍然是有轉(zhuǎn)機可言,前提是他能夠唬住明天從磺都而來的九云宗重量級人物。
破解云少康這一局的關鍵,便要看他能不能在明天將九云宗綁上自己的戰(zhàn)船。
想到這里,周通不禁有些慶幸先前面對鐘耀陽的時候,很強硬地說只給九云宗一天的考慮時間,當時決定這么快就跟九云宗高層碰面的原因,就是怕夜長夢多,打消九云宗的疑慮,讓他們相信自己真的有一個很強的靠山,沒想到會和云少康這事兒碰在一起。
那云少康,是第一個因為臭豆腐而對他做出不利姿態(tài)的人,但很可能不是最后一個,如果不盡快解決這個問題,類似的麻煩會接踵而來。
至于說,云少康為什么會盯上臭豆腐,其實就跟鐘耀陽迅速找上他的理由差不多,都是看到了臭豆腐中蘊含的廣闊前景。
就不知道李晨二人今次的行動,是出于云少康個人的授意,還是在這之前,云少康已經(jīng)請示過云家的長輩?
周通想了一想,覺得前一種的肯能性會比較大,因為如果是云家出頭,出面的就不可能是李晨方元這兩個仍在中級學府就讀的跟在云少康身邊的小馬仔了。
不知不覺,便是一夜過去。
這一夜,注定是讓很多人難眠的一夜。
因為這一夜中,斷斷續(xù)續(xù)突兀有十幾道驚雷響起,擾人清夢。
而這一夜,也注定是會讓一些人心驚肉跳的一夜。
一次又一次,紫玨城的強者們,紛紛掠出屋外,抬頭看天,目光驚疑又古怪地看著高空之上的劫云凝聚又散開,同時,劫云中所蘊含的威壓,一次比一次更加深沉,劫云中亦是悶雷陣陣。
就仿佛,是有一頭史前怪獸在云中咆哮,怒意隨著劫云的散聚次數(shù)的增多而漸漲。
這一夜,也注定是讓一些人興奮難眠的一夜,比如紫玨城城主以及督察使,每聽到一次雷鳴,每感受到一次劫云變得更強的威壓,他們眼中的光芒就更加明亮一分。
一些隱秘的力量被調(diào)動起來,像黑夜中的鬼影,迅速遍布紫玨城的各個角落,排查任何可疑的人或物,不斷有信息匯總到紫玨城城主以及督察使耳中。
為了那件在他們的揣測中,乃是離現(xiàn)世之時越來近的逆天異寶,他們無比勤奮。
而造成這一切有形無形混亂的周通,也是隨著劫云的聚散,而經(jīng)歷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在死亡邊緣徘徊又走回。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jīng)顧不得天空之上的異象會為這座城市造成怎樣的影響,為了明天的會面,為了直面云少康,他必須做出自己能做的最完全的準備。
最終……
天亮了。
結(jié)束了一夜苦修的周通,最后一次感受到劫云散去時,那簡直是要沸騰起來的威壓,也是忍不住一陣心驚肉跳。
看不出來,這個世界的天道,好像還有自己意志似的,一次次被挑逗卻不能發(fā)泄欲望之后,居然也會漸漸變得憤怒?
還好他現(xiàn)在弱得可憐,猶如潛伏在沙灘上的一顆毫不起眼的沙粒,哪怕是天道,想要在數(shù)之不盡又看上去一模一樣的沙粒之中找到他的存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過,以后隨著他的修為提升,再做這樣的事情,如同沙粒慢慢變成寶石,暴露的可能性就會越來越大了。
如同這晚的連續(xù)不斷的挑逗,也就現(xiàn)在才能偶爾玩玩。
“到了這種程度的話,應該是差不多了。”
飄浮床面十幾厘米而身形絲毫沒有晃動的周通,嘴角終于是流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忍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一夜,對他而言,何嘗不是無比漫長?
不過,收獲也是巨大。
喝了點水,周通將手伸進儲物袋中,從里面摸出了一件質(zhì)地如絲綢的黑袍以及一張通體黑色只露出兩只眼睛的面具。
這兩樣東西,其實是有兩套,分別是從李晨和方元的儲物袋中搜刮出來的,當時詢問之后才得知,原來云少康偶爾會讓他們?nèi)プ鲆恍┮姴坏萌说氖拢@兩樣東西是用來掩藏身份的。
黑袍穿上之后,可以覆蓋全身每一個角落,連雙手都沒有一點皮膚暴露在外。
真正值錢的是黑色面具,據(jù)李晨解釋說,這面具已然算是一件法寶,漆面之下其實印刻有陣法,可以擾亂修士的精神感知,無法滲透面具進而看透面具下的面孔,在法寶店鋪中的售價要賣到兩枚精幣!
這兩樣東西,對周通來說可謂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如果沒有這兩樣東西,他還得出門準備類似的一身行頭。
將這兩樣東西欣賞了一番,周通將它們收回儲物袋,然后又掏出了一把帶著劍鞘的長劍。
這把長劍,是屬于李晨的。
方元的儲物袋中也有一把,質(zhì)地明顯比李晨這把低了一個檔次——不過還是被周通代為保管了過來。
一手抓著劍鞘,一手抓著劍柄,鏘的一聲,劍身出鞘,便有寒氣逼面而來,金屬色的劍身之上布滿螺紋狀的劍紋,刃口極薄,一看便知是利器。
此等利器,估計也就只有上一時間線的戰(zhàn)國以及古秦時代有這樣的鑄劍工藝。
然而也僅是利器而已,這把劍還算不上法寶,真正的仙劍法寶,最便宜都要賣到二十枚精幣,不是李晨這樣的在校生能夠消費得起的。
不過,以周通穿越十幾次時間線的眼光,看到這把劍,仍不免贊嘆了一聲好劍。
這唯一時間線的鑄器煉器之術(shù),遠超他所經(jīng)歷的任何時間線。
隨即,心中一動之后,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長劍徹底拔出之后,將自己的左手大拇指往劍鋒上劃過去。
手指按上這樣銳利的劍鋒之后,用力劃動,居然發(fā)出了頗為低沉摩擦聲音,周通看了看手指,發(fā)現(xiàn)沒錯,只是多了一道白印,眼中不由有了一絲笑意。
經(jīng)過五十三式的潛能激發(fā),他不僅是打通了五十九道脈,更是易筋洗髓,每次練完之后從毛孔中噴涌出的熱氣中帶著血色,這些血色便是易筋洗髓后所排出的混合了身體污穢的廢血。
如今,他身體的強度,已經(jīng)是水漲船高,變得利刃難傷了。
而在昨夜,他能以碾壓的姿態(tài)將李晨二人打敗,有一部分也是仗著身體強悍。
周通并沒有結(jié)束自己的嘗試,他再將左手拇指按上劍鋒,這一次用了將近五成的力量——
呲啦如裂錦的聲音響起,周通感覺拇指指肚一疼,拿起來一看,指肚上迅速出現(xiàn)了一道紅線,有血液滲了出來。
不過這血液沒有流出,看上去像濃漿一樣的質(zhì)感,剛從傷口滲出便是凝固了。
而且很快,在周通驚訝的眼神注視中,血液縮回傷口,傷口也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
“這……”周通這一次是真的驚住了,這不該是通脈境武者該有的自愈能力啊。
來不及多想,異變突起。
周通突然感覺,自己丹田之中,沉寂了一段時間的金屬酒壺,這時候居然毫無征兆驀地一震,隨即,從那鑲嵌酒壺上的時空天珠之中,一絲讓周通感覺心驚肉跳不已的暗色能量突然竄出!
“我操——”
就在周通以為,這酒壺是否徹底失控了的時候——當然,自重生時開始,他就從來沒有真正掌控過這個潛伏在自己丹田中的酒壺——這絲沖出丹田的暗色能量居然沒有擴散滲透至他的身體各處,而是涌向了右手,再順著右手手掌,劍柄處隱約有暗芒一閃,進入到長劍之中!
這樣徹底超出預計的一幕,使得周通忍不住瞪大眼睛,盯著自己手中的長劍,隨即目光就落在了長劍劍身之上,劍鋒某處極為醒目的一抹血紅。
這血紅,是從他手指上滲出的血液。
難道,是與此有關?
來不及驗證自己的揣測是否為真,被注入了一絲暗色能量的長劍,這個時候驀地自行震顫起來。
隨著顫抖,這把由上好精鋼參雜少量合金鍛造而成的利劍,居然開始……掉漆?
周通眨了眨眼,這才看清楚,長劍不是在掉漆,而是不斷有金屬粉末從長劍的劍身之上像頭皮屑一樣簌簌落下,而這些飄落的金屬屑沒等落到地面,居然就自行燃燒成綠色的詭異火焰。
很快,長劍的劍身連劍柄呼的一聲,被暗綠色的火焰給包裹了。
見自己的手也被綠焰包裹,周通下意識地想要將劍丟出,不過他還是強忍住了這股沖動,因為這綠焰看上去嚇人,但卻沒有絲毫溫度,相反他覺得劍柄好像寒冷了一些,像是丟進冰箱里凍過一陣一樣。
“難道,這暗色能量果然如我想象中的那樣,并不是什么壞東西,不僅是將我的身體細胞改造成類似癌細胞的特殊細胞,對沒有生命的兵器,也能發(fā)揮類似的效果嗎?”周通目光熠熠,心跳忍不住有了一些加速。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自己丹田中的這個酒壺,以及上面的時空天珠,對于自己而言非但不是一種災難,反而是無可想象的造化!
這樣的綠焰包裹著長劍燃燒了片刻,緩緩變?nèi)酰罱K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