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練長歌卻是顯得十分冷靜,鼻中發(fā)出一聲冷哼,身形徑直向后飄出十幾米遠(yuǎn),在隕長老略顯沉凝的目光注視下,攤開手掌迅速看了一眼掌中之物,眼中猛地閃過一道駭人精光,隨即迅速手掌合攏,深深吸了口氣,神色變得古波不驚。
無比凝重的目光環(huán)視開去,練長歌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面露不解的白氏家主白燁身上,暗自傳音。
白燁的臉色,陡然間一變,眼中浮現(xiàn)出無法言喻的震驚和激動。
和練長歌一樣,他也是深深吸了好長一口氣,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了心神,隨即向已經(jīng)注意到這邊動靜的幾個大宗大族拱手道:“諸位不好意思,白府之中此時有要事進(jìn)行,請諸位即刻離去,白氏上下感激不盡!”
如果說,先前因?yàn)榫椎淖児剩沟冒桌蠣斪拥倪@場五百歲壽宴草草收尾,還讓人能夠理解的話,那么白燁現(xiàn)在這番等同是逐客令的話語,則是讓在場各宗各宗之人內(nèi)心震動之余,極為不解。
不過看白燁的樣子,擺明了是不肯解釋什么,剩下幾宗幾族的諸如公孫熙、薛叢龍、吳清虛等人,也都沒有再多問,識趣地帶著門下之人,準(zhǔn)備離去。
而萬獸宗這邊,隕長老臉色變了又變,隨即臉色微沉,對萬獸宗眾人道了一聲“走”,也是準(zhǔn)備離開。
“慢。”白燁突然出聲了,身形微晃,便徑直出現(xiàn)在了隕長老跟前。
向來在人前都保持著溫和姿態(tài)的白燁,此時臉上再也沒有一絲溫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冷厲,臉上仿佛是蒙上了一層幽光,他幽幽地看著隕長老,緩緩地道:“其余人可以走,但隕長老就不必走了。”
此言一出,隕長老臉色更沉,眼中泛出驚疑和凝重之色,其余人則是紛紛大驚,原本準(zhǔn)備離開的九云宗等勢力,邁開的腳步也忍不住停了下來,轉(zhuǎn)身怔然。
就連白永孝等白氏之人,也讓這突然間的一連串變化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相比之下,萬獸宗的剩下三名長老以及四名真?zhèn)鲃t要激動得多。
當(dāng)即就有一名萬獸宗長老站了出來,和隕長老并排站立,身上隱然間有著相境氣息散發(fā),沉著臉道:“白家主,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任何人都可以走,唯有這位隕長老,即便是死在這里,都不能走。”白燁淡淡說道,平靜的聲音中,透著不容違逆的決絕之意。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有驚呼之聲響起。
這驚呼之聲,有大半是從白氏以及萬獸宗之人口中發(fā)出的。
堂堂白氏家主,竟然當(dāng)眾說出這樣的話,這簡直是在代表白氏公然和萬獸宗撕破臉皮,成為敵對!
要知道,到了磺都四宗以及三大氏族這種層次,即便相互之間有不對付,都會在一定程度上保持克制,求同存異。
就比如,白氏明知萬獸宗之中有拯救白老爺子所必須的元一重水,而萬獸宗卻無論白氏提出怎樣的交換條件都不肯答應(yīng),雙方關(guān)系早已不睦,然而在表面上,白氏和萬獸宗仍然是有交情的,相互之間不乏生意往來。
而在今天的白老爺子壽宴之上,絕無憂和絕凌神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雖然是先行離開壽宴,但仍然將萬獸宗其余的人留下來,繼續(xù)參加壽宴,為的就是保住那層窗戶紙不被捅破,否則當(dāng)時萬獸宗之人如果集體離場,后果可就嚴(yán)重了。
故而,在眼下這個情況下,白燁突然說出如此決絕的話語,自然是會引起在場眾人的震驚以及揣測。
下一刻,包括薛叢龍秦震公孫熙在內(nèi)的一些人,紛紛眼中精光閃動!
先前白露的父親白學(xué)海將周通的壽禮重重摔在地上的一幕,他們都是看到了,自然也是看到,周通所送出的那顆丹藥,在地上迅速地滾動,最后到了萬獸宗的座位附近……
而隕長老先前的舉動,怎么想,怎么都讓人覺得,他不斷踩踏揉搓的,很可能就是那顆丹藥!
之后便是練長歌的異常舉動,以及隕長老將地面跺出大坑的古怪行徑……
這種種開始不相關(guān)的事情,隱隱約約要在腦海中串聯(lián)起來,頓時是讓薛叢龍等人腦海中,隱隱約約間有某種揣測要成形,但卻一時還想不透徹。
“白家主!你這話能夠代表白氏嗎?難道白氏要在今天徹底和萬獸宗決裂不成?”一名萬獸宗長老站出來,冷厲大喝道,打斷了薛叢龍等人的思緒。
“白家主,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如果是誤會的話,何必說這種話呢?”又有一名看上去和善的萬獸宗長老打圓場說道。
白永孝這時候也來到白燁的身旁,傳音說道:“家主?”
他同樣是不解,以白燁的沉穩(wěn),斷然不該在這種場合說這種決絕之語才對。
白燁神色未變,傳音說了幾句話。
白永孝的表情迅速就僵硬了,接著,臉上充滿了震驚、駭然、喜悅交織在一起的復(fù)雜神色。
轟!
白永孝身上,著相境中期氣息爆發(fā),整個人的氣息隱約化為了一條白蛟,空間中響起了白蛟輕嘯之聲。
這一刻的他,雖然沒有真正爆發(fā)修為,卻已然猶如一尊戰(zhàn)神。
事實(shí)上,對于白氏的實(shí)力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白氏之中有兩尊戰(zhàn)神,其中白燁身為家主,輕易不會出手,如果有什么必須要出手的事,大都是由白永孝代勞。
所以,白永孝在夢磺星上乃是威勢極盛,無人小瞧。
此時的他目光如炬,這是精神力興奮躁動到了一定程度的表現(xiàn),通過目光透出,在萬獸宗眾人臉上橫掃而過,使得他們紛紛臉色大變,幾名真?zhèn)髦苯拥謸醪蛔∵@份目光威壓,紛紛悶哼倒退數(shù)步!
最后,白永孝的目光落在了臉色大變得隕長老身上,目中之光頓時熾烈了一倍有余,聲音渾厚地道:“家主說得沒錯,任何人都可以走,唯獨(dú)你不行,哪怕今天,白氏和萬獸宗全面開戰(zhàn),也不行!”
說這話的同時,白永孝眼中流露出深深恨意和殺意,這種交織在一起的恨意和殺意,簡直就像是隕長老和他有殺子之仇奪妻之恨,唯有殺之泄憤!
哪怕隕長老早就有所防備,但白永孝飽含恨意殺意的目光之中所蘊(yùn)含的精神威壓,對于低境界修士而言,簡直等同于精神秘法,當(dāng)即如遭無形沖擊,噔噔噔噔噔向后急退五步,每一踏在地上,都在地上形成了一個石板炸裂的清晰腳印。
面色猛地一紅,一縷鮮血從隕長老嘴角溢了出來。
見這一幕,萬獸宗眾人驚駭交加,如臨大敵!
而九云宗劍嵐宗無相宗公孫氏雨氏等勢力的人,都一個個看呆了。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僅白氏家主突然對萬獸宗翻臉,連有白氏守護(hù)戰(zhàn)神之稱的白永孝也跟著他一起發(fā)瘋?
白氏眾人,也都是惶惶不知所以。
唯有白雪,這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怔怔站在人群中,目光卻落在了練長歌微微緊握的右手之上,眼神中迅速浮現(xiàn)出了強(qiáng)烈的震驚,眼光劇烈顫抖。
白永孝這一氣息爆發(fā),可以說是碾壓式的,因?yàn)樵趫鏊拿f獸宗長老都只是著相境前期的修為,都不是他的對手。
那嘴角溢血的隕長老眼中陰晴不定,見白燁就那么幽幽看著自己,干笑說道:“白家主,沒必要吧……一枚丹藥而已,更何況,那丹藥是白學(xué)海摔在地上不要了的……”
“就算是老七摔在地上,那也是我白氏府邸的地上,也仍然是獻(xiàn)給家父的壽禮,隕長老你以腳踐踏,踏的是白家和家父的臉面。”白燁平靜的目光在其他萬獸宗之人臉上掃過,說道:“奉勸諸位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哪怕是請出族器,也要將你等擊殺當(dāng)場。”
這番話語,無疑又是掀起了在場很多人的震動,同時也讓不少人臉上浮現(xiàn)出了“原來是這樣啊”的表情。
白燁的解釋,的確是合情合理,哪怕先前白學(xué)海出于一時氣憤將壽禮摔在地上,那也仍然是屬于白老爺子的壽禮,你隕長老一個外人有什么資格去反復(fù)踐踏?你這幅樣子是做給誰看?
就如同自家的孩子因?yàn)轭B皮再怎么狠揍都不心疼,但別人揍我家孩子就不行,這是大仇!
不過,包括薛叢龍在內(nèi)的一些人,卻是想得更多,微微蹙著眉頭,覺得事情并不如白燁說的那么簡單,最大的疑點(diǎn)就是練長歌。
如果真的是出于白燁解釋的原因而向隕長老乃至萬獸宗犯難,為什么會是和這件事毫無關(guān)系甚至完全不知道先前發(fā)生了什么的練長歌先到隕長老面前,而且還要后者抬起腳來?
萬獸宗眾人聽到這番直截了當(dāng)?shù)耐{話語,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一些人更是忍不住心頭顫栗起來。
誰都知道族器是有鎮(zhèn)壓靈脈的功用,不可輕動,但也也要看在什么場合下使用。
如果是在白城之內(nèi),甚至是在白府之中,當(dāng)白燁請動族器的剎那,所爆發(fā)的靈壓,足以將白府內(nèi)所有人的修為鎮(zhèn)壓,哪怕是著相境前期修士都只能任人宰割,唯有著相境中期修士才有抵抗之力。
所以,如果白燁真的做絕,請動族器,足以在呼吸間,將所有萬獸宗之人轟殺成渣。
不過,如果白燁真這么做,白氏和萬獸宗勢必會全面開戰(zhàn),屆時會是什么情形,又不是眼下所能想象的了。
“咕嚕……”
白燁說完話后,整個場面變得極為安靜,所以某萬獸宗長老吞咽口水的聲音顯得極為突兀和響亮,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見眾多目光朝自己看了過來,這名最先站出來維護(hù)隕長老的萬獸宗長老面皮抽動兩下,扭頭對隕長老道:“不然,隕長老你暫時在白府做一下客?白家主說的其實(shí)也有道理,隕長老身為晚輩,借機(jī)向白老爺子賠個禮道個歉也是應(yīng)該的……”
壓力巨大之下,連這位平日里十分嘴拙的長老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這番漂亮話語會是從自己嘴巴里冒出來的。
而這番話,無疑是給了已經(jīng)騎虎難下的隕長老憑空架了一個臺階。
“的確,隕某方才的行為是有適當(dāng)之處,給老爺子賠個禮也是應(yīng)該的……”隕長老強(qiáng)笑說道。
他話音剛落,十分冷淡的聲音便是響起:“就怕你賠不起。”
說出這話的,是練長歌。
此時的練長歌,臉上流露出了痛惜之意,那種痛惜,就仿佛是一個古玩癡狂者突然看見一件完美無瑕的絕世古玩之上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瑕疵,那種痛心疾首郁結(jié)于心的感覺,恐怕只有處女座才能有所體會。
同時,他看著隕長老的目光,同樣仿佛是有奪妻之恨。
隕長老不由打了個哆嗦,心下既驚恐又惶然。
不僅因?yàn)榫氶L歌本身便是他得罪不起著相境中期強(qiáng)者,更因?yàn)榫氶L歌特殊的身份,注定了只要后者一句話,就能讓他獲得丹藥的途徑變得很難很難,至少在夢磺星這一畝三分地上是如此。
深吸口氣,白燁說道:“老四,你代我送客!”
隨即,揮手間擊出一片指影,籠罩向隕長老身體各處。
隕長老臉色一變,下意識想要反抗,最終還是任由這些指影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片噼啪之聲過后,隕長老身上陡然間一片如同水母一樣的光幕散開,然后迅速隱沒。
隕長老的身上,氣息迅速衰落,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變得像是老了好幾十歲。
“封脈截指!”有人眼神微凜地低語。
這門仙功,顧名思義是一門截斷修士體內(nèi)之脈的指法,一共九十九指,針對的是人體九十九道脈。
九十九指之后,修士的一身修為也就被封固住了。
這種指法,用來封閉同境修士都有好幾個小時的效果,只不過在真正戰(zhàn)斗過程中,沒人會傻傻地等對手將九十九指都在自己身上施展一遍就是。
隕長老半自愿地被封閉了修為,代表著事情已經(jīng)塵埃落定,再無扭轉(zhuǎn)的余地,萬獸宗眾人意識到這點(diǎn),紛紛不再多說什么,道了一聲告辭,便是首先離去。
而白燁向公孫熙等人告了聲罪,留下白永孝送客,自己則是帶著白氏七龍的其他五人以及練長歌等三名丹塔高層往白府深處匆匆而去。
讓一些人意外的是,他居然是帶著隕長老一起前往。
隕長老這時候除了還能發(fā)揮出部分肉身之力,并且皮粗肉厚一些,和普通人已經(jīng)沒有多大區(qū)別,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是被白燁帶著,徑直往白府深處再深處而去的時候,他心中不禁是有些忐忑起來:難不成真要帶我去白老爺子面前賠罪?
最終,白燁眾人來到了白府深處的一間獨(dú)院木屋之外。